第二十章：狼谷危途（一）
美景皆在人跡罕至之地，天堂不存紅塵俗世之中。十萬大山的美讓人震撼，俯首的綠色讓人眩暈，甜美的空氣令人窒息，清澈的溪水淙淙如碧，群山起伏變化多端，而眼前這條幽谷更是清曠超俗：茂密的灌木野草常翠欲滴，峭拔的山峰嶙峋而嵯峨，浮雲在山谷里衝突飄散，迎面的山風夾雜著草木的芳香。
直升機的馬達聲消失不見的時候，眾人才感到除置身於如桃園一般的風景之外，面對的是浩瀚無邊的群山和橫亘在腳下的溝壑。觀察一番周圍的環境，楚楓才發現根本無路可走。直升機降落的地方是一處山洪爆發沖積而成的河灘，怪石密布荒草橫生，一條清溪從谷中緩緩而出，波光瀲灧溪聲淙淙。
錢飛沖著山谷肆無忌憚地吼叫兩嗓子之後，感覺有些眩暈，一屁股坐在石頭上擦一把熱汗：「楚爺，這地方看著就有一股仙氣，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啊！」
環境的確不錯，不過沒有看起來那麼美。這裡可是著名的十萬大山，毒蟲猛獸眾多，而探險隊所走過的地方絕無人跡，荒無人煙，處於原始狀態。拿這條山谷來說絕對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這裡是眾多猛獸的水源地，從沙灘上雜亂的足跡便能看得出來。
「清點一下裝備，做好個人防護，稍事休息我們就開拔。」現在是十萬大山裡一天最好的時候，不冷不熱，正適合穿越野狼谷，等太陽熱辣起來之後就沒有這麼舒適了。這裡的緯度較低，屬於亞熱帶氣候，最擔心雪兒不適應，但看起來很是興奮，體力比其他人好許多。
探險隊的規模不小，算上傑克和馬烏德有十一個人，其中有四個女人，年歲比較大的伍德和加斯塔耶夫是典型的知識分子，他們的野外生存能力不敢恭維。餘下的五個人要全權負責隊伍的安全，而未知的風險無處不在，想要順利抵達黎叔所說的那個古城廢墟，的確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舒妃拿出一張紙質地圖展開，在莎莎的幫助下找到野狼谷的位置進行標註：「基本原則是沿著這條河走，不能距離水源太遠，今天的任務是穿越這條山谷，黎叔，您所說的位置距離多遠？」
黎叔下飛機之後始終一言不發，他在竭力回憶當初誤闖野狼谷的相關細節。這裡的環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對面的山坡發生了滑坡，河流也改道了，而那座挺拔的山峰沒有太多的改變，這讓黎叔的心裡稍微有些安慰。鑽山最怕的是迷路，一條道走到黑的結果是很危險的，輕則徒勞無功疲於奔命，重則有性命之憂。
「三天的腳程，不知道有多遠。」黎叔的性格比較沉悶，即便已經確定了路線方案也要在心裡反覆確認。當年鑽山途經野狼谷是第五天的時候，阿財還在河裡洗了個澡，上岸之後就得了重感冒，鼻涕眼淚流了一路，碰上熊的時候他的感冒正是嚴重的時候。所以才沒有躲過那一劫。
「乖乖，要走三天？」錢飛驚訝地嚷到：「三天時間我能踏平十萬大山，您信不？當年在大西北拉練的時候一走就是十天！」
「三天是最快的，往返至少要走兩周，塗一下防蟲葯吧，免得遭罪。」黎叔面無表情地瞪一眼錢飛，從竹簍裡面拿出一個口袋，打開之後裡面是黑乎乎的粉末狀的東西，抓一把在身上塗抹，然後將裸露的庫管、袖口領口全部紮緊封死，提著柴刀背著竹簍獨自向谷中緩步而去。
眾人面面相覷，錢飛聞了聞防蟲葯，一股難聞的中藥味撲鼻而來，可見是純天然的防蟲葯，土方而已。
「大家行動快點！」楚楓簡單地塗抹一下，扣好領口和庫管，快步追上正在辨別方向的黎叔：「黎叔，這條山谷有多長？」
「不長，二十公里左右。不過比較危險，就怕下雨，會爆發山洪和泥石流，還有山體滑坡，最好讓他們的動作快點，探險不比旅遊，發生危險就麻煩了。」黎叔憂心忡忡地望著雲霧飄蕩的山谷應道。
二十公里的距離對楚楓和錢飛而言不在話下，但對於女人而言卻是不小的挑戰。這裡是大山深處的原始森林，而不是戈壁荒漠雪域高原，與那種極端的自然環境想比，原始森林看似安全一些，實則要比其他地方還恐怖。
從黎叔緊繃的臉上就已經看出緊張來。
一行人等開始出發，黎叔和楚楓做先鋒，一邊用柴刀打荒草開路一邊提醒後面跟進的隊員小心行進。山谷內，溪流在巨石間流過，荒草灌木橫生，長滿苔蘚的石頭隨處可見，而濕滑的地面讓一進入谷口的楚楓就開始擔心起來。
詹莎莎的頭上包裹著畫著符咒的黃綾，遠看像個大頭人，唯獨火辣的身材比較靈活，跟在錢飛的後面逛街似的神遊。
「沒那麼誇張吧？跟戴個防毒面具似的！」錢飛背著兩個戰術背包回頭看一眼怪裡怪氣的莎莎不禁調侃道：「這裡是天然的氧吧，負氧離子含量在七萬多個以上，城裡是二百，錯過了養生最好的時機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空氣的確新鮮潮濕，負氧離子也極為豐富，但跟毒蟲比起來似乎是小巫見大巫。
「你懂什麼？這叫辟邪，能看見的東西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摸不著看不見的。比如山鬼和苗族蠱術。」詹莎莎拄著一根棍子笑道。
「別嚇唬我，十大辟邪法器我都有，什麼龍泉寶劍茅山墨盒之類的，看看我這個護身符，絕對是一等一的辟邪利器。」錢飛剛從脖子里掏出精黑的石頭吊墜，發現手背竟然貼著一個細長的螞蝗，不禁嚇了一跳，慌忙拍打手背：「大家小心，有螞蝗！」
螞蝗是吸血鬼，只要被叮住很難拉下來，而且容易拉斷。如果斷了的話，鑽進肉裡面的螞蝗不會死，會沿著血管一直往裡鑽，恐怖之極。錢飛掄起巴掌打手背，好在叮得比較淺，幾下就給打下來了。
所有人此時才都緊張起來，慌忙檢查自己的身上，莎莎發現褲管上粘了十多條螞蝗，嚇得大呼小叫。即便是經過許多歷練，但還是被熱帶雨林的毒蟲嚇得不輕，剛進十萬大山就來了個下馬威！
汗水成溪，悶熱異常，不多時渾身已經濕透。黎叔的行進速度顯然比後面的隊伍快了很多，楚楓驚異於他精瘦的身體竟然有這麼好的耐力？還不時采一些不知名的草藥扔進框里，勝似閑庭信步一般。而後面的隊員們則狀態不一，雪兒緊緊地跟著楚楓，錢飛和詹莎莎在後面打情罵俏，不斷充實著私人感情，一路上才笑聲不斷，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伍德喘著粗氣快走幾步追上楚楓：「密斯特楚，我有個問題想求教您，請您不嗇賜教。」
「您說吧。」楚楓抬頭望一眼對面的山峰，雖然不太雄偉，但通體覆蓋著茂密的綠色，令人心曠神怡。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我許久了，是關於聖戰士骨骸的，是的，我稱之為聖戰士，老夥計稱之為超級戰士，其實都一樣的。」
啰嗦！
「您在荒漠山谷中曾經見過殭屍的樣子，體表布滿了鱗片，我想知道是真實的嗎？如果是真實的，我相信是基因突變所致，而不是藥物機理作用，您怎麼看這個問題？」伍德不厭其煩地比劃著，一副學究的氣派。
這個問題楚楓已經回答了許多次，在沒有揭開驃騎軍消失之秘之前，他曾經懷疑過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存在如此奇特的「怪物」。現在看來應該是發生了異變所致，而且是老祖宗在進入浩淼森林之後發生的事情。不過，伍德提出的問題讓楚楓有點厭煩。
「是真的，沒看法，我不是生物學家，也不是遺傳學者。」
「您的回答很精闢，但我不懂。」伍德拄著一根歪把的木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基因突變會引起進化方向發生改變，的確會進化成超級戰士，但那是選擇的結果，是的，達爾文進化論認為促使人類形成的原因有三重主要力量，一是基因突變，二是物競天擇，三是適者生存，數百萬年的演進才會進化成完美的人類。」
「伍德先生，不得不告訴您，我不認識達爾文。」對這種無聊的問題不屑回答，老祖宗顯然是服食了一種促基因進化類的藥物，自己也曾經用過，結果異變成鱗甲戰士，但戴維和徐罔文卻異變成另外的怪獸，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這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種能夠促使人體發生異變的藥物，至於其作用機理沒有人知道。
楚楓一句話把伍德懟了回去，他無非是想尋找基因進化藥物的線索而已，自己所能給他的答案就是四個字：無可奉告。沒有原因，促基因異變的藥物是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的藥物，唯有找到聖物的出處才有可能揭開藥物的面紗。
「您真風趣！」伍德訕訕地放慢了腳步，喘著粗氣回頭看一眼正在觀望風景的傑克，兩人目光交流一下便各自躲開。
一個多小時之後，探險隊才走了不到五分之一的路程。所有人都渾身濕透，頭頂上的太陽毒辣冒火，腳下的地面濕滑難行，灌木荒草愈發稠密，幾乎達到絆腳的程度。這種路況對體力的消耗很大，即便是楚楓和錢飛也有些吃不消。
楚楓皺著眉頭看一眼在悶頭開路的黎叔：「黎叔，您看到的那處岩畫距離此地有多遠？」
「忘記了啊，我們是被野豬追的誤走野狼谷，年輕的時候爭強好勝，阿財在這條河洗澡感冒之後吃了一些草藥，想要回去，水星說山裡面有的是靈芝，便專門找懸崖峭壁了。」黎叔擦一下額角的細汗沙啞道。
「結果就預見了岩畫？」
「結果就迷路了！」黎叔不好意思地一笑，露出黃牙，順手操起箭竹的煙袋點燃，吸了一口：「從懸崖上下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想要返回無可能，就硬著頭皮往前走，想著還有兩天腳程就會出山，結果卻越走越遠。」
楚楓苦笑一下：「然後就闖入了熊的領地，您在樹上蹲了一宿，後來發現的古城廢墟？」
「嘿嘿，沒那麼順利，阿財得了重感冒，夜裡又遇到了狼群，跟狼對峙了一宿，後來才發現迷路的。這十萬大山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進山必須有嚮導，那時候哪裡有什麼嚮導？幾個小年輕的搭夥直接就闖進去了。」
俗話說一失足成千古恨，黎叔的兩個兄弟進入大山就沒出來。從黎叔的回憶可以理出一條基本線索：穿過野狼谷，再翻兩座大山才能抵達岩畫懸崖，而且他們是迷路誤打誤撞遇到的，然後才巧遇古城廢墟。按照這個線索，至少有百十公里的路程。
「我們歇一會吧，後面的人跟不上了。」黎叔把荒草踩出一塊空地，回頭望一眼距離四五十米開外的隊員們，不禁嘆息一聲。
正當楚楓觀察周圍環境之際，兩條黑影忽然閃過眼際，不遠處河邊的一塊巨石上出現兩條相互纏繞的大蛇！
「黎叔，眼鏡蛇！」兩條蛇一大一小，大的足有五六米長，小的也有四米多長，黑色的身子上面密布著白色的環狀花紋，兩支蛇頭高昂著，其中一個蛇頭上似乎長者「肉球」，警覺地想這邊張望著。蛇的視力並不好，是因為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熱量才會有所反應。
「別動，那是山王蛇。」黎叔身陷的眼睛盯著蛇，聲音有些詫異。
「什麼山王蛇？」沒聽說過這種蛇，不過卻聽到過蛇很有靈性。老夫子曾經講過不少關於「蛇」的故事，譬如劉邦斬白蟒，朱元璋的鼻子過小白蛇之類的。最出名的應該是白娘子傳奇吧？不過著兩條蛇太威猛了，有一種莫名的威壓之感。
黎叔慌忙起身，將棍子插在地上：「恐怕是成了精了，身長六米頭頂肉冠，咱壞了人家的好事了，罪過罪過。」
「就是眼鏡王蛇，專門吃蛇的蛇，什麼金環蛇、銀環蛇、眼鏡蛇之類的都是他的美餐！」黎叔打了個手勢，走到一邊，生怕打擾了那兩條「蛇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