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詭秘夢魘
夢魘是一種病。醫學上解釋是神經壓迫而麻痹,造成淺層意識活動使神經高度緊張,亦稱「驚夢」。老百姓稱之為「鬼壓身」,所以詹莎莎才提議給雪燕妮「驅邪」。楚楓之所以拒絕的原因,是雪燕妮所發生的夢魘與眾不同:她夢魘的時候說的話很有邏輯性。
而且楚楓認為她所說的話很特別,並非是胡言亂語,而是奇怪的記憶碎片。連續觀察了幾次,試圖從雪燕妮夢魘的碎片中尋找原因,卻愈發感到震驚:夢魘碎片中時常出現幾組莫名其妙的詞語!
出現頻率最多的是「望古森林」、「巫族」、「帝璽」和「雪芃」。
難道讓雪兒的神經高度緊張的是隱藏在最深處的記憶嗎?又或者他曾經親身經歷過某種特殊的事情?楚楓曾在雪兒清醒的時候旁敲側擊過,結果讓他很詫異。她說夢到過一片浩淼的森林,那裡生活著惡魔和巫族,至於帝璽是什麼她不記得,而「雪芃」是雪族部落的先祖。
楚楓握住雪燕妮的手,給她擦汗。深夜的時候很少與雪燕妮如此近的接觸,除非是在夢魘的時候,原因很簡單: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成何體統?
「帝璽……帝璽……」
雪燕妮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但楚楓還是能辨識出說的是什麼。作為一名超級特種兵,他的覺識能力超凡脫俗,不過似乎用錯了地方。
「雪兒,帝璽是什麼?」
「巫族……巫族……」
「帝璽是什麼?」
「守護……守護……」
楚楓嘆息一下,輕輕地拍一下雪燕妮的額頭,今天她說出了個「新」名詞——守護。雪燕妮睜開眼睛驚懼地注視著楚楓,大口地喘著粗氣,抓緊了楚楓的手:「哥?」
「又夢魘了。」楚楓抽出手,端著老夫子送來的安神補腦湯:「喝一點,夫子特意給你熬的。」
雪燕妮乖巧地點點頭,感激地看一眼楚楓欲言又止。楚楓憨笑一下,跟鄰家大哥一樣讓她安心而感動。從某種程度而言,這裡已經成為自己的家,而眼前這個男人是最可依靠的親人,從未懷疑過。相依為命的感覺好幸福,也好痛。命運強加與人痛苦的時候,也會眷顧那些善良的人,所以,有時候人會信命。
「雪兒,做什麼夢了?」楚楓盡量保持一種低調的關愛的態度,既不讓姑娘的心裡有任何壓力,也不能過於親近。很難把我這個「度」,因為雪燕妮很敏感,敏感到一個眼神都會思考半天,跟女人相處很累啊!
雪燕妮深呼吸一下,溫柔地看一眼楚楓:「又夢到望古森林了,聖殿已成廢墟和魔鬼的影子。」
「帝璽是什麼?」
雪燕妮的眼睛濕潤起來,無助地搖搖頭,緊緊地握著楚楓的手:「好像是廢墟的守護……我真的不知道。」
聖殿廢墟的守護?楚楓無奈地淺笑一下:「是不是跟聖山有關呢?你是雪山聖女哦。那裡確實成了廢墟,不過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不要多想了。」
「嗯。」
「你的弩弓上刻著墨字,是什麼意思?」弩箭上刻得是篆字「雪」字,而機座上則是毫不相干的字,難道是製作者的名字嗎?楚楓對此表示懷疑。
雪燕妮驚訝地摸了一下腰間,發現弓弩不在身邊,臉色不禁煞白:「我的弩呢?」
「怕傷著你,放在古董架子上了。」楚楓把弩弓拿回來放在雪燕妮的枕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不過不著急,時間不早了,好好休息吧。明天莎莎來接你,我有一樁生意要談,出門幾天。」
楚楓轉身關好門,身影淹沒在漆黑之中。
雪燕妮撫摸著精緻的小弩,弩機刻印的篆體「墨」字,古樸而滄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阿爸說與先祖雪芃有關。
自從雪燕妮「霸佔」了唯一的一間卧室,楚楓只能在儲存間委曲求全,一張木板床加上一套軍被。已經習慣了這種簡單,從來沒有想過躺在席夢思大床上是什麼感覺。當楚楓躺在木板床上的時候,又想起了雪燕妮夢魘時候的胡言亂語,不過從某種角度而言似乎存在內在的邏輯性。
她又夢到瞭望古森林,而且新添了「聖殿廢墟」和「守護」兩組詞,是不是冰封聖殿的廢墟呢?楚楓無法判斷。如果任由她夢魘下去也許會有更多的發現。但真的不忍心,夢魘是很痛苦的事情,那種無助的壓抑感和恐懼感有時候會擊潰人的精神。
也許她的內心深處有著決然不同的記憶在時刻影響著夢魘的內容,當她的神經在高度緊張的時候便會激發出深度的記憶而形成夢魘,而並非是夢魘促使他激發了記憶?楚楓對夢魘的機理並不了解,但從邏輯的嚴密性而言應該是這樣的,而不能本末倒置。
雪兒居住在雪域高原,那裡的環境是廣袤的雪山和高原盆地,從來沒有過浩淼的森林,更不存在什麼叫「望古」的森林。如果說是見過森林,是一個月前在薩坎多舒妃製造的「全息浩淼森林」,可那是虛擬現實。
但是,如果將這段時間雪兒夢魘所說的「胡話」聯繫在一起看,其內在的邏輯更清晰些:望古森林中有巫族,聖殿廢墟有帝璽守護,而她的先祖雪芃就是來自那裡。楚楓猛然坐起來,這種內在的邏輯推理讓他大吃一驚:似乎與老夫子的推測有某種巧合!
老夫子從線裝古書裡面推測雪芃來自「大森林」,而自己三番五次地「看」到一座浩淼的森林,老祖宗楚天逸曾經去過那裡。如果真的是雪芃幫助老祖宗「封印」了「聖物」,「終於浩淼」便有了證據:雪兒在夢話一語成讖。
楚楓興奮地翻身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卧室前定定地站住,側耳傾聽,屋裡傳來雪兒均勻的呼吸聲。不禁有些悵然,轉身緩步到門口,一襲銀色的月光透過「回」字窗格傾瀉在地上,泛著詭秘的青光。
一夜亂夢,身心俱疲。
就在楚楓在院子里打太極的時候,門口傳來一聲汽車喇叭聲,一聽就知道是錢飛那輛古董賓士車發出來的。有錢之後不換車說明這傢伙有念舊情懷,就跟結婚後不換老婆一個道理。
「楚爺,吃了?」錢飛探出肥頭大耳,差點沒卡在車窗上,昨天的西裝革履換成了老舊的迷彩服,還是當年站崗時候穿的那套。
車門打開,詹莎莎優雅地下來:「楓哥,最近怎麼樣?聽說您較鬱悶呀,我想給你泄瀉火呢!」
沒大沒小!刁蠻潑辣的性子還是沒有改,如果是外人聽了這話估計早就鼻血四濺了。楚楓淡然一笑:「莎莎,我和阿飛出去一趟,雪兒就托你照顧了,估計三天後回來。」
錢飛沖著楚楓擠眉弄眼:「這事兒就不勞煩楚爺重複了,兄弟我一句話搞定!」
「我把雪姑娘接到家裡小住幾日吧,跟你在一起天天夢魘!」莎莎淺笑著走進屋子:「放心好了,二叔會驅邪,一切不用牽挂。」
把雪兒交給詹莎莎當然放心,詹家是千金富貴之家錦衣玉食福地,否則錢飛能跟氣吹的似的胖成了「二師兄」嗎?楚楓坦然地笑了笑:「那就多謝了!」
清晨六點鐘,楚楓和錢飛已經桌上開往南京方向的動車了,沒有那種「咣噹噹」的動靜讓楚楓有些不適應。當年當兵的時候做的是綠皮悶罐火車,咣當了三天三夜才到部隊,下車腦袋大三圈,而後但凡回家探親或是執行任務之類的做的都是「咣當」車,回憶滿滿啊。楚楓一言不發地看一眼錢飛:「怎麼穿這身行頭?」
「一朝為兵終身為兵,我錢胖子初心不改,也讓龍王爺瞧瞧咱永不變色的心!」錢飛乾笑兩聲:「一顆紅心兩手準備,一個是準備討個說法,幹嘛在喀什的時候把我關進了三院?第二個準備是兩肋插刀!」
楚楓苦笑一下,這事算在龍隊身上,估計又得雷霆大怒了。
「龍隊找我們只一個目的。」楚楓擺弄著手機,腦子裡想的卻是雪兒邏輯性很強的「胡言亂語」。如果把她所有記憶的碎片都串聯在一起,會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雪芃來自望古森林的巫族,「帝璽」是巫族的守護,而聖殿成了廢墟。
這個結論是可以質疑的,比如「帝璽」是什麼?望古森林在哪?巫族是什麼民族?聖殿廢墟是怎麼回事?還有雪兒所說的「魔鬼」指的是什麼?就如玩堆積木似的,如果將雪兒的記憶比作垮掉的記憶積木,每次夢魘所能回憶起來的內容都是被打亂了的,久而久之就會形成「線索鏈」。
但這需要時間,而且不忍心她長期生活在夢魘之中,這對雪兒和自己都是一種折磨。楚楓默然地打開手機錄音,然後遞給錢飛:「你聽聽,看有什麼發現沒有。」
錢飛微微點頭,仔細聽了半天,表情一驚一乍地,卻不做聲。
這是近一周來雪兒在夢魘時候的「胡言亂語」,全被楚楓給錄下來,想要從中找出蛛絲馬跡。
「楚爺,您怎麼看?」錢飛把手機放在餐台上,眉頭緊鎖:「要我看不像是夢魘,而是跟誰談話呢。」
「跟誰談話?」
「鬼!」
操蛋玩意,還不如不跟他說這事兒呢。楚楓收起手機:「你是軍人,無神論者。」
「我說的是心裡話,沒加工過。楚爺,您想想啊,冰封聖殿那檔子事還有兩位美女呢,莎莎和舒妃怎麼沒出現這種情況?」錢飛抓起一片豬頭肉塞進嘴裡,又喝了一口二鍋頭,有滋有味地咀嚼著:「原因就在於她是聖女,還有,您不也是說看到什麼浩淼森林嗎?」
「那能說明什麼問題?」
「血脈啊!」錢飛把酒瓶子砸在餐台上,抹了一把油漬麻花的嘴巴:「血脈是啥?是基因,是記憶,是意識,是直覺,知道啥叫一脈相承不?就這意思。」
說了一堆,楚楓基本上懵懂。不過錢飛說得不無道理。就跟軍犬似的,一定要純種的,或者是改良的二代三代,這個比喻不太準確,但足以說明問題。
楚楓靠在軟椅上閉目養神,如果真的是這個原因,雪兒的記憶碎片當然與眾不同,因為他的先祖是來自「巫族」的雪芃,其記憶就會有相關的碎片。這些「碎片」以夢魘的形式傳達出來,起到暗示的作用。
「還有一點您老可能沒想到,莎莎私下跟我說的,當日在鷹嘴岩雪姑娘被那東西給砸暈的時候,二叔看到了不好的東西,所以才說那玩意是邪物。」錢飛一本正經地低聲道:「莎莎要驅邪也是源於此,可您是無神論的信徒啊,一百個不樂意呢。」
楚楓的心裡不禁「咯噔」一下,忽然想起當日的情景。自己的眼睛流血滴在「聖物」上面,「聖物」猶如受驚一般砸向了雪兒,而且看到了上面似乎有一層黑氣。詹武竟然也看到了?說明自己所見並非是虛的,「聖物」也好「邪物」也罷,足以說明問題。
近日必須與舒妃的老闆談判,以免夜長夢多,但一切都得從長計議。
下一步行動一定要精心策劃,免得又搞得一團糟,除了那具骸骨之外,「聖物」也必須弄到手,否則第一階段的行動就徹底失敗了。而這次行動要比上一次困難得多,沒有任何歷史信息可以借鑒,無論是楚氏家傳還是雪族部落的傳說,都沒有相關記載。調查了許多專家和史籍都一無所獲,線索似乎在不經意間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