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失蹤懸疑
夕陽的紅暈染紅老街兩側的白牆黑瓦,徐徐微風輕撫古玩店前面的柳枝,空氣中飄散著陣陣的丁香味道。楚楓皺著眉頭看一眼裝飾一新的店面,從懷中掏出一支煙叼在嘴裡,並不點燃,仔細摩挲著「回」字窗格上的油漆:裝修還不如不裝,古韻盡失。
「啪」的一聲脆響,一支銀色雕花的打火機出現在面前:「楚爺,還是您悠閑,賞春?都過季了吧?」
楚楓回頭看一眼錢飛,這傢伙一身西裝革履,脖子上套著暗花紅色領帶,肥油臉白白胖胖,正搖頭晃腚滿臉堆笑看著自己,就跟街對面拾荒發財的暴發戶似的。楚楓不禁皺眉:「瞧你這身行頭,油頭粉面珠光寶氣的,是不是才從詹家大院回來?」
錢飛伸出大拇指:「您神算,莎莎還讓我給您帶二斤豬頭肉和一瓶二鍋頭,走,進屋整兩口!」
楚楓叼著煙拍了拍手掌,一撅腚就知道他拉什麼糞,美其名曰是莎莎讓帶來的吃喝,實則是順道買的,以詹莎莎的出手絕對不止豬頭肉那麼簡單,一頭豬還差不多。楚楓淡然地點點頭:「小日子過的不錯,是不是有什麼消息了?」
錢飛滿臉竊笑:「當然,有戲!」
古董店內裝飾一新,還飄著油漆味。錢飛把食盒和二鍋頭隨意扔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太師椅里伸了個懶腰:「莎莎讓我問問您什麼時候採取行動,屆時好好合計一下,這次咱可不能再吃啞巴虧了!」
錢飛一邊說一邊將二鍋頭打開先皺了一口大口,辣得直掉眼淚,然後遞給楚楓:「您說呢?」
楚楓一言不發地打開食盒,裡面果然是切得薄厚均勻的豬頭肉,還有甲芥末花生米,隨意抓起兩顆花生扔進嘴裡,一股芥末味直衝鼻子:「明天。」
「明天?您不是開玩笑吧?啥都沒準備呢說走就走?」
「你想怎麼準備?一張車票搞定一切,現在動車方便得很,四通八達。」楚楓喝一口燒酒,從薩坎多回來快一個月了,傷也養得差不多了,該是聯繫舒妃的時候了。本來想儘快聯繫,但這事兒急不來,「聖物」在她那,老祖宗的骸骨也在她那,合同約定上就沒有這條,想要回來恐怕很難。
「買噶的!」楚爺最近性格變了許多,不按常理出牌了呢,莫非知道了些什麼?
「說人話,鳥語我聽不懂!」楚楓又喝了一口酒,即便是舒妃為了儘快展開第二階段的行動費盡心機,不僅答應自己迎回骸骨的事情,還在薩坎多搞了一場「全息浩淼森林」的視覺盛宴,不過弄巧成拙,差點把自己給害死,在醫院裡呆了半個多月才養好傷。
尋遍京畿各大醫院竟然看不出他究竟患了什麼病。有的說是虹膜穿孔記憶力減退,錢飛就不明白了眼睛的問題怎麼影響到了記憶?給龍隊長打電話找找路子,看有沒有什麼治療,最起碼得確診吧?沒想到龍王爺比自己還著急,不過倒是件好事,免得留下遺憾。
「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哇楚爺!」
「不用準備了,龍王爺就這脾氣。」
錢飛騰地一下站起來故作驚訝:「啥子?龍王爺找咱幹嘛?一準沒有好事!」
一聽到龍隊長的名字,錢飛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一蹦老高,不過看到楚楓嚴肅的表情心下卻苦笑,故作深沉地點點頭。
楚楓從懷裡掏出兩張火車票拍在桌子上,錢飛一把搶過去看個仔細:「南京?去南京幹嘛?」
「明天叫莎莎來陪雪兒,咱倆走一趟,全程保密,不得隨口胡咧咧,你就跟莎莎說去洽談業務,一切保密,龍隊的脾氣你知道。」
錢飛當然知道龍王爺的脾氣:不該問的不問,問了也白問。不過打心眼裡不想見他,沒有原因,如果說有就是在喀什被當精神病患者給治療那事兒。龍隊做事神神叨叨的,怎麼就不能見自己?男子漢大丈夫該放下的早就放下了,不就是多站了兩年崗嗎!
「我不去。」
楚楓詭秘地一笑,點指著豬頭肉:「龍隊欽點,忘了復原的時候發的誓了?」
「一日為兵,終身為兵。」錢飛嘟囔一句,收斂了笑容:「該不是行動的事情吧?龍隊怎麼陰魂不散似的老跟我過不去那?」
「是兵就得服從命令,組織需要我們的時候不要講條件,在國家利益面前你是軍人。」楚楓起身看一下時間:「一會老夫子來講古,這事壓著點。明早六點鐘準時出發,不用我教你吧?」
錢飛敬了一個不倫不類的軍禮,喝一口二鍋頭:「我是阿斗,龍隊怎麼相中我了?該不是您美言的吧!」
這種事楚楓很少去計較,自打從醫院回來整天就三件事:打理古董店,陪雪兒聊天,練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心成了宅男。根本沒時間跟外界溝通,不要說是神神秘秘的龍隊,連舒妃都沒聯繫過,日子跟以前沒有什麼區別。
最大的區別就是心累,許多事情始終憋在心裏面,無法發泄排解。雪域高原行動非但沒有找到歷史的真相,還平添了更多的謎團:冰封聖殿的魔化異變究竟是怎麼回事?「聖物」究竟是什麼?老祖宗為什麼不把「聖物」班師回朝?驃騎軍慘烈赴死的真正原因是什麼?自己為什麼會產生超視距空間能力等等問題,剪不斷理還亂。
而最讓楚楓心疼的是雪燕妮,病情沒有得到絲毫緩解,除非自己陪伴的時候能安靜下來,否則就噩夢連連胡言亂語,累得精疲力竭苦不堪言。錢飛建議送到三院去診斷診斷,但楚楓始終認為她的神經或是精神沒有毛病,估計是冰封聖殿一戰給嚇的。
楚楓陷入沉沉思索之中,似乎沒有聽到錢飛的問話一般,擺弄著雪燕妮的弩弓。精緻的弩弓基座上刻著陰文篆字「墨」,這與古玩店裡收藏的大多數弩弓基座大相徑庭,楚楓竟然看不出是什麼年代的古董?
這種情況早就習慣了,錢飛不禁嘆息一下,拍了拍楚楓的肩膀:「我聽您的。」
落鎖之後,楚楓獨自到後院練功。自雪域回來療傷以來很久沒有鍛煉了,慢慢滋生的惰性讓楚楓感到有些不安,這種惰性來源於不眠不休的思考問題,即便是做熱身的時候還在思考著龍隊為什麼突然下令去南京?注意力卻在裡屋休息的雪燕妮身上,胡言亂語的病症非但沒有減輕,更有加重的趨勢,即便是睡覺也偶爾被魘住。
錢飛提議讓莎莎的二叔給驅驅邪,或者是送三院去檢查檢查,楚楓斷然拒絕。因陋就簡的熱身讓楚楓渾身虛汗直流,索性打一趟太極,老夫子悠閑地逛進院子,楚楓才緩緩收勢,擦一把虛汗坐在磨盤上:「今天有點晚?」
「熬了一副安神補腦湯給雪姑娘,放在桌子上了。」老夫子搓了搓手掌,從懷中拿出一本線裝古書放在磨盤上。
「看完了?有什麼發現沒有?」書是雪老給自己的,前後破爛,只有中間部分。楚楓對書本毫無興趣,看不進去也懶得看。
老夫子微微點頭:「你爹當年說老祖宗是終於浩淼的?」
「前面還一句話,神龍無悔。」
「書上說雪族部落的先祖來自大森林,怎麼解釋?」
楚楓一愣,曾經在在薩坎多超視距空間的那座浩淼森林裡看過老祖宗的影子,看了自己一眼心就跟針扎似的疼,用詹莎莎的解釋就是那個空間里的「人」具有「超能量「,而自己的「能量場」相對微弱,所以才被壓制,楚楓對此半信半疑。
「魂魄不滅,茲當永生。神龍無悔,終於浩淼。老祖宗血戰薩坎多手下全部戰死的時候喊出來的,我懷疑是自生自滅的意思。」楚楓拿起線裝書無意識地翻了翻:「我爹說是不知所蹤。」
老夫子疑惑地搖搖頭:「我研究了三天,不是那個意思,應該是浩淼森林之意。雪族部落的先祖叫雪芃,也並非是一個小主薄,他會法術,協助老祖宗打造了雪域藏寶洞,所以說是終於浩淼,是被來自浩淼森林的人終結,用錢胖子的話說就是封印。」
「封印」是佛家用語吧?只聽說過閉關或是辟穀,沒聽說過什麼封印,估計是更高級的閉關?楚楓淡然一笑:「一千多年的事情誰能猜出來?驃騎軍兵分兩路禦敵,老祖宗死戰薩坎多,都以為驃騎寶藏在那裡,有多少人命喪黃沙?傳說都是以訛傳訛,歷史的真實早就不復存在了。」
如果自己不參與尋找驃騎寶藏,楚楓自認為舒妃的探險行動勢必以失敗而告終。問題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偏偏找到了真正的驃騎寶藏,在思想上還沒來得及接受呢,便已成現實。
「你說得對,今天翻看野史的時候我又有兩個新發現,想不想聽?」老夫子神秘地看一眼楚楓:「兩則小故事,一個是武王伐紂,二個是大唐遠征軍遠征小勃律。公元前1122年武王伐紂,周武王和各路諸侯孟津會盟舉兵伐商,攻克朝歌,商朝滅亡,而鎮守在東夷的二十五萬殷商大軍神秘失蹤。」
楚楓凝重地看一眼老夫子:「真實情況呢?」
「該地竹子全被伐光,可能渡海而去了,商紂昏庸暴戾,誰還會為他賣命呢?」老夫子訕笑:「我的意思是但凡所追蹤歷史背後的真實,都會發現有其無奈的一面。誠如你追尋驃騎軍失蹤的那段歷史一樣,他們的失蹤實際上是一群人的人生悲劇而已,而被傳說給神話了。」
如果老夫子看到冰封聖殿大戰場面的話,一定不會這麼說。楚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您說的有道理,但不是真實的歷史。」
「天寶初年,小勃律國與大唐交惡,經常在絲綢之路上打劫商旅,破壞商貿,以至於惹怒天朝,玄宗皇帝派遣王天運率領四萬遠征軍進攻小勃律,兵臨城下,勃律王驚恐投降,獻寶玉而年年納貢,但唐軍還是屠城而去。勃律中有術士曰『將軍不義,不詳,天將大風雪矣。』結果唐軍行至百里之外的高原湖便遭遇大暴雪,您猜發生什麼事了?」老夫子神神秘秘地看著楚楓,專意賣關子一樣,不說話。
楚楓故作思索:「全軍覆滅?」
「比全軍覆滅還要神奇,四萬唐軍全部被冰封,僅有兩個人生還。生還的人回去稟報玄宗,皇帝老兒嚇得夠嗆,慌忙派中使驗之,冰猶崢嶸如山,隔冰見兵士屍,立者、坐者,瑩徹可數,中使將返之際,冰忽稍釋,眾屍皆不見!」
又是一樁懸案!
楚楓忽然想起了在雪峰冰洞前面的那十位「冰俑」的形象來,老夫子所說的故事裡面的情況如出一轍。不過「冰俑」是為守衛冰封聖殿而甘願被冰封的,而四萬唐軍被冰封的可能性有多少?這故事明顯不靠譜。
「猜猜這故事的真實性有多大?」
「估計是吃敗仗了?」
「謊報軍情乃殺頭滅族之罪,誰敢謊報?關鍵在於『將軍不義』這四個字,而真實的歷史是什麼呢?」老夫子起身乾咳一聲:「如果不是以訛傳訛,四萬被冰封的唐軍哪裡去了?」
四萬不是小數目,不禁被冰封了,冰化之後「眾屍皆不見」啊!楚楓心思沉沉拿起把線裝書,轉身進屋:「夫子,明日我要出一趟遠門,估計兩天後才回來呢。」
裡屋又傳來雪燕妮的胡言亂語之聲。楚楓輕輕地打開門,雪兒正痛苦地在床上掙扎著,表情痛苦,顯然又夢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