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古道西風
詹氏家族這位新任族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加入這支探險隊有多複雜，也想不到就在探險隊後面有一支實力彪悍的傭兵隊如影隨形地「保護著」。當然，舒妃也沒有想到。
馬隊進入高原就如針入大海一般，被高山密林所淹沒。楚楓不時望一眼在周圍群山密林，那種幾千年沉澱下來的原始氣息攝人心魄，給人一種神秘荒涼的感覺。越接近山頂林木愈加稀疏，幾百米的高的山頂上完全沒有綠色覆蓋，就如禿頂的老男人一般。
如果不是探險尋寶，將是一次極為完美的探險旅行。高原風光旖旎，群山綿延起伏，林帶如翡翠一般鑲嵌在群山之間，藍天白雲徜徉在頭頂，視線盡頭的雪峰傲然而立，讓楚楓有一種無限接近原始的感覺。
「楚爺，驃騎寶藏在哪啊？這地方別說是藏寶，就是藏著千軍萬馬也找不到！」錢飛抱著戰術背包頹然地望著深邃的山谷，路太難行，走了小半天還沒有出山谷。
從某種角度而言，這片山脈太大了，遠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沒到過西北的不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沒置身帕米爾高原的人更不知道萬山之祖到底有多雄渾廣袤。探險隊所走的路線不過是帕米爾高原的邊緣而已，一望無際，能把人給走得信心喪失。
楚楓肅然地觀察著山谷，景色一步一變，沒有完全相同的山形地貌。對於普通人而言，周圍的山都是一樣的，樹也都是一樣的，山谷彷彿一成不變。但楚楓明白，隨著海拔高度的增加，地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高原林帶開始變得稀疏起來。
「這裡海拔2500米左右，南昆崙山余脈，是古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詹莎莎漠然地望著深邃的山谷淡然若素道：「穿過這座山谷，你會發現不同的風景，海拔高度三千米左右，寶貝在等著你呢！」
錢飛撒開韁繩，拍一下馬屁股，馬自顧去吃草。海拔三千米是什麼概念？錢飛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估計還得走五百米的垂直距離。
天色見晚，夕陽不見，只能看到遠天的紅暈，露宿山谷是避免不了的了。舒妃緊皺眉頭，心裡雖然著急卻無可奈何，目前的情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因為無法與總部聯繫，失去了後勤補給的可能，完美的計劃成了一張白紙。
「如果能找到絲綢之路古道，我想行程會大大縮短。」舒妃把韁繩扔給保鏢，凝重地嘆息一下，帕米爾高原廣袤無邊，有『八帕』之稱，期間散落著游牧的少數民族居住點，可自從進入山谷后連人影都沒得見，真是「百里無人煙，飛鳥相與還」啊！
楚楓舉著望遠鏡正在觀察，一聲槍響忽然在耳邊爆炸，就在回頭之際，胯下的戰馬忽然一聲嘶鳴，瘋狂地向前奔去。望遠鏡摔了出去，楚楓奮力抓著韁繩，身體緊貼在馬背上一路呼嘯而去。
馬受驚了？舉著手槍如西部牛仔模樣的錢飛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動作僵硬在當下。四匹戰馬幾乎同時狂暴起來，拚命地追了下去，徐罔文沒有任何準備，直接被掀翻在地，而舒妃和莎莎的騎術顯然技高一籌，伏在馬背上追了出去。
「你幹什麼？！」徐罔文在痛苦之中還不忘怒斥，渾身散架了一般躺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錢飛意識到惹禍了，不過是無聊之下弄出點動靜，誰想到楚楓的馬會收到驚嚇？更要命的是這幾匹戰馬好像形成了攻守聯盟，就連錢飛的戰馬也撒著歡地跑了。錢飛拚命喊著追出去二十多米后，終於累趴下，一頭栽倒在地：「楚爺……我不是故意的啊！」
驚馬在山谷中奮力狂奔，灌木在身下踏過，山風在耳邊呼嘯，有如神助一般踏平一路碎石，如履平地一般。楚楓咬著牙，想要驚馬立即停下來是不可能，除非有強力的阻擋才行。最要命的不是這些，楚楓擔心會受傷。
他擔心後面的兩個女人受傷！
渾身上下逐漸放鬆下來，楚楓逐漸收緊了韁繩，一定要想辦法讓馬停下來。畜生就是畜生，山谷里所有障礙對驚馬而言沒有任何作用，楚楓想起了山穀神獸「燭龍」。那是一種帶著翅膀的「飛馬」。
不知道跑出了多遠，估計快出山谷了吧？周圍的環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高山林帶變得更加稀疏起來。楚楓猛然拉緊韁繩，同時身體離開馬背，雙腿用力加緊馬肚子保持著平衡，戰馬風馳電掣一般衝出了谷口，眼前一片開闊！
戰馬終於收住了腳步，不安地打著響鼻。楚楓已經渾身透汗了，長時間緊張讓他的體力幾乎透支。就在此時，詹莎莎和舒妃拍馬殺到，兩個女人面色蒼白狼狽不堪，到了楚楓附近之後，兩匹戰馬也都收住了腳，詹莎莎摔落馬下。
驚心動魄的一路。
「莎莎，怎麼樣？」楚楓慌忙飛身下馬抱住莎莎的肩膀，想要檢查一下傷勢，卻被女人抓住了手。
舒妃也滾落在馬下，躺在地上嬌喘吁吁。驚心動魄的一路讓她感道猶如異常夢魘一般，直到身體落地還沒有放鬆下來。
「高冷不是你的本色，其實你的心裡有一團火，咯咯！」詹莎莎面色潮紅，胸脯一起一伏，姣好的面容露出一抹羞澀和不羈的表情。
楚楓臉色一紅，隱藏在心底角落裡的柔軟似乎被激發出來，但表情還是一如既往波瀾不驚。女人的手有些微涼，如玉。
「沒事就好！」特種兵都是硬漢，不過得分什麼時候。楚楓確定兩個女人並無大礙之後才放鬆下來，仰面躺在地上，三匹戰馬跟沒事似的自顧吃草去了。
山谷的盡頭是垂直幾十米的土崖，如果驚馬繼續往前沖的話，三個人都得粉身碎骨。當楚楓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
一條蜿蜒蛇形的溪流從土崖下流過，波光潾潾的河面被夕陽染紅，裸露的河灘於溪流相間，給人一種曾經汪洋恣意的感覺。放眼前方是一個寥廓的谷地，谷地的盡頭群山綿延去遠，綠色的草場鋪滿了視線，美不勝收。
詹莎莎把地圖鋪在地上：「終於到了，這裡是我們最後的補給站！」
雪峰似乎就懸挂視線的盡頭，如此之近讓人感覺觸手可及。這裡是被號稱「世界屋脊」的高原地帶，一千多年前的絲綢之路就隱藏在群山之中。
舒妃貪婪地望著遠處山腳下隱約可見的炊煙，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在廣袤的帕米爾高原，游牧的少數民族居無定所，像這種集聚地很少見，雖然村子的規模不是很大。
這裡是距離天堂最近的地方。難以想象帕米爾高原上竟然有高原盆地的存在，純凈的溪流從雪峰冰川而來，綠色的牧場如翡翠般鑲嵌在谷中，一條蜿蜒蛇形的古道就隱藏在裡面。大自然的神奇就在於此，賜予荒涼的帕米爾高原美輪美奐的景緻。
「帕米爾高原從南到北分成八帕，清末的時候又設立八個卡倫，駐守帝國西北邊陲。一千多年前的盛唐時代這裡全部屬於安西四鎮，兩條絲綢之路在此匯合，翻越帕米爾高原后深入中亞地帶。」詹莎莎如數家珍，三次探險所積累下的資料全部裝在她的心裡，但每次深入帕米爾高原的心情都不一樣：高興而來，敗興而歸。
大唐遠征軍翻越帕米爾高原是何等的氣勢？數萬大軍長途奔襲，在海拔幾千米的高原上突進，他們的目標是散落在中亞地區的「昭和九姓」諸國，而「石國」與阿拔斯聯盟，唐軍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而來，在恆羅斯城與同樣強盛的阿拔斯聯軍遭遇。
戰爭的最高境界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實力強悍的大唐軍隊氣勢洶洶長途奔襲征戰，他們想到了開頭，卻永遠也猜不到結局。更猜測不到那支兩千多人的驃騎軍護送著「聖物」流落到了何方？是雪域高原還是無垠的荒漠？
總之他們是不會走到這裡的。也許這裡是他們日夜凝望的故鄉，也許只能在夢裡才會出現的景象。楚楓不禁嘆息一下，忽然想起了錢飛和徐罔文兩個人還沒有走出山谷，心裡不禁焦急起來。
高原的夕陽景觀壯觀雄渾，夕陽的餘暉射在遙遠的雪峰上，映射著血紅的光暈。就如白色的鎧甲上面盛開著血花一般。楚楓一聲不響地盯著望遠鏡裡面的景色，遠處荒涼的村落移到了眼前，古樸而幽深。
滄桑如千年之前，彷彿從未改變過。滄桑之中似乎滲透出盛唐的古韻，裊裊的炊煙穿過曾經的繁華，飄蕩在雪峰的腳下，須臾之間便煙消雲散了。
「暴風，看到了什麼？」舒妃忽然發現楚楓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一向沉穩的楚楓略顯激動，難道是被眼前的景色給傾倒了嗎？
楚楓緩緩地放下望遠鏡，轉身看著詹莎莎：「以前你來過這裡？」
詹莎莎聳聳肩：「沒有，怎麼了？」
村子很古怪。木板房屋錯落有致地搭建在山腳溪流旁邊，蜿蜒曲折的古道逶迤穿過，伴著溪水延伸到群山之中，散落在谷地悠閑的牛羊為之增添了不少生機。但這些不足以讓楚楓驚奇，驚奇的是村落里竟然聳立著一座望樓。
一座破敗得不成樣子的望樓。
楚楓一言不發飛身上馬，抓住韁繩望著遠處：「駕！」
戰馬嘶鳴一聲奔下土崖，舒妃和詹莎莎莫名其妙地對視一眼，也騎馬追了下去。
作為探險隊的核心支柱，楚楓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兩個女人的心。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否則不會如此興奮。男人的興奮有兩個原因：一是遇到了心儀的女人，二是發現了生命中的至寶。楚楓對女人一向是不冷不熱，不管是貌若天仙還是溫柔如水的。恰好他旁邊的二位真是這樣的女人。
徐罔文的傷情並不嚴重，只不過是擦傷而已，但為了懲罰錢飛，還是「霸王硬上弓」，趴在錢飛的背上一路哼哼唧唧。俗話說自作孽不可活啊，一時起意想打錢聽個動靜的錢飛，不得不為自己的魯莽買單。
古道蜿蜒，西風獵獵。
三匹快馬一前一後衝進了翡翠一般的谷地，就如一千多年前從此地經過的驃騎兵一樣，踏破寂靜的山間，馬蹄音久久回蕩在空中。
就在此時，另一支人馬剛剛抵達山谷的入口，拜努爾將馬群帶進了山谷之中，所有人都魚貫而入。他們不知道前路是如何的難行，確定的是先鋒小隊已經穿過了這座山谷。夜晚就要來臨，所有人不得不露宿荒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