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愛你的決心

  「方夜爵！」撕心裂肺地喊，他也沒有醒過來。


  一團混亂。救護車，交警車，圍觀的人群。


  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的轉折呢？他自殘已經夠荒唐了，現在還讓他撞車死了？不會，他不會死。我已經變得不是我了。


  跟著急救人員一起上了救護車，看著氧氣面罩下他蒼白的臉，他的表白不斷迴響在我耳邊。


  「總有一個人讓你覺得他那麼有趣，點燃你的心，喚起你的激情，真正的愛情，就是你的soul mate，你的life angel，你的love spark。」


  是啊，為什麼不承認呢？我一直深愛著他。如果他能醒來，我一定告訴他，我一直愛你，只是我自己讓我自己隔絕了對你的愛。


  我們進了醫院，方夜爵進了手術室。然後他的未婚妻周家萱來了。


  還有Easylove也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六神無主的時候，我把他也叫來了。


  手術室的燈滅了。


  醫生走出來。


  「病人沒有生命危險，他只是腿部骨折。他很幸運。」醫生疲憊地走了。


  周家萱也如釋重負。方夜爵被推到了病房。


  「我進去看他！」周家萱進去了病房。


  走廊里，只留下了我和Easylove兩人。


  「他……是因為你……出車禍的？」Easylove問。


  「我已經告訴他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法國。」我突然提議。


  「法國？」


  「你不是說過，你想去法國學繪畫嗎？還有啊，我偷看過你的素描本，那上面有一頁特別吸引我。你畫了一座白色的山峰。你寫著「勃朗峰」，我查過，它在法國，也是西毆的最高峰。不學繪畫，我們也可以去登山。」我笑呵呵說出了兩個出國的方案。


  「你真的想和我一起去勃朗峰？」Easylove顯得很興奮。


  「不管怎麼樣，我們儘快離開這裡，我也想有一個新的開始。」我說著，看到了從方夜爵的病房裡哭著跑出來的周家萱。


  「他想見你。」周家萱說。


  「你為什麼哭了？」我心一緊。


  「他說不和我結婚了。他果然還是悔婚了。可我還不知道，那個他一直愛著的女人，到底是誰！」周家萱黯然地離開了。


  看著她傷心的背影，我竟然產生了沉重的愧疚感。


  我走進了方夜爵的病房，他的一條腿被吊了起來。


  「是不是我摔斷腿了，你就會相信，我愛你。」


  方夜爵的那句話還迴響在耳邊，就像一個巨大的諷刺。


  「我已經跟她說了，我不會和她結婚。」方夜爵開頭就是這句話。


  他出事的時候，我還想著，要向他表達的心意，這會兒，因為他並無生命危險，我反倒沒有說出來的勇氣和必要了。


  「你能不能不要那麼任性？婚禮都籌備到最後了，禮服也買了，綵排也練習了，喜帖也發了，大家也都知道了，你還要在這樣的情況下悔婚？」我斥責他。


  「如果那輛車撞死我了，你會不會後悔，你明明很愛我，卻就是說不愛我？」方夜爵又是那種殷切又熱烈的眼神。


  是啊，為什麼不承認呢？我一直深愛著他。如果他能醒來，我一定告訴他，我一直愛你，只是我自己讓我自己隔絕了對你的愛。


  在救護車上，如果不是他迷昏不醒，我應該就說出那句話了。


  「我愛Easylove，我已經說過了，我會和他一起去法國。我們還計劃登上西毆最高峰，勃朗峰。那兒真的很美，就像一個接近天堂的入口。到處白皚皚的……」我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可你甚至都不太知道他的情況，他做什麼的，你就和他一起去法國了嗎？」


  「那些都不重要啊。愛來了，一切都可以忽略，只要我愛他啊。」


  「你！」方夜爵蒼白的臉上，凝結著他皺著的眉頭和痛苦又怨怒的眼神。


  「我走了，你好好養傷。」像下定決心一樣，我邁出了他的病房，也努力讓眼眶裡打圈的眼淚再轉回去。


  三天以後。


  勃朗峰上。天空湛藍。白雪皚皚。一片陽光照射下，一切美如天堂。


  「啊——————勃朗峰，我們來了！」我張開手臂，擁抱這自然恩賜的一切美麗。


  「你好像很開心噢。」Easylove微笑看著我，陽光下，白雪前，他的笑容更顯得燦爛無比。


  「大自然實在是太神奇了！真的能讓人忘記一切煩惱。」


  「所以，我很喜歡這裡啊。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帶我愛的人，來這裡。」Easylove摘下手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素描紙給我。


  那是我看過的那頁畫，不過，在光禿禿的山峰上，他又增添了兩個人。


  「你，和我？」我指著畫。


  Easylove點點頭。


  「凌淺草，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我遇到的所有女孩中，最有趣，壞點子最多，又把愛情描繪地最美的那一個。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開心到，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Easylove把我攬入懷裡，指著藍天上的白云：「那是天堂的入口，我真想帶你一起去那裡。」


  「這麼喜歡我嗎？」我的手指撥弄著他長長的睫毛，有霜掛在上面。


  「但我知道，我不能帶你走，所以，我為你做了最後一件事。」Easylove的霜變成了淚。


  「怎麼了？」我內心湧入不安。


  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凌淺草，我來了。」


  我竟然聽到了方夜爵的聲音。


  「你在哪兒？」


  「我在你身後，轉身吧！」


  帶著完全不可思議的表情，我離開了Easylove的懷抱，轉過了身。


  方夜爵穿得像一隻胖熊，拄著雙拐，爬上了勃朗峰。


  「本來有纜車可以坐，但我沒有坐，我是爬上來的。我的腿快要失去知覺了……可我想懲罰我自己，每走一步，腿都鑽心的疼，這樣，我就能體會到你那兩次骨折的痛苦了。」


  看著方夜爵的腿，看著他痛地臉色慘白。我抱住了他，我的雙手不聽我的命令地抱住了他。


  「這4810米，你就這麼爬上來了？」我問他。


  「如果我因為腿疼，摔下去，摔死了，為了你，也情願。」方夜爵看著我。


  我揪過他的脖領，狠狠親了他。


  「現在好了，你等的愛，來了。好好享受，你們在這最接近天堂的一刻吧。」Easylove微笑著看我們的熱吻，然後，與我們擦肩而過。


  「Easylove！」我喊著他的名字，只看到他擺著手的背影。


  「凌淺草，你真的，愛那個小子？」方夜爵問我。


  「不知道……只是覺得，遇到他，就覺得他很熟悉，很親切，好像之前我們見過很多次一樣。是他，陪伴我度過了最糾結的一段時光。」我一邊說，一邊扶著方夜爵向纜車走去。


  坐在纜車裡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手裡還緊緊攥著Easylove塞給我的那張素描。


  翻過背面，我看到了一段手寫的文字。


  給你講一個故事。還是關於那個天使的故事。在他快要離開人世間的時候，那個女孩向他表達了深深的愛意，他也發現，他深愛著女孩。然後，他們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彼此。但那個吻，被另外一個愛著女孩的男人看到了。男人才心碎地發現，他竟然一直愛著那個女孩，只是他沒有發覺。那個情敵的吻，讓他有了巨大的動力，要再次追回他已經失去的女孩。於是，深愛女孩的天使決定幫助男人，天使也希望，他離開人世間的時候，自己深愛的女孩能擁有真摯美好的愛情。


  「我是瘋了，當我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那麼纏綿，那麼投入，那麼快樂的時候，我就瘋了！」


  「是我賤，不到你愛上了別人，我都不知道，我愛你，一直愛你……」


  我想起了方夜爵那激動的言語，好像有一種與這天使的故事對上號的錯覺。不，不會的，怎麼會有天使愛上我呢。


  「其實，你18歲的那一年，風箏掛在樹上了，我跳起來，也不夠高，也拿不到你的風箏，只是很神奇地，我最後一跳，好像有什麼力量幫助了我，讓我拿到了風箏。不過那一刻，除了看到風箏，我好像還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衣服，長著白色翅膀的男人……你還記得那個幫我們成立愛魔社的魔法師丘丘嗎？他離開的那一天，我好像也在他的身後，看到了那個男人。」


  「所以，Easylove說的天使真的存在？」我驚奇。


  「什麼天使？」


  「噢，他講過的一個故事。」


  「不過，剛才在勃朗峰的峰頂，我好像也看到了那個長著白色翅膀的男人……」方夜爵凝視著纜車的窗外。


  「方夜爵，那你的婚禮怎麼辦？」


  「還是要進行啊！」他回答地坦然。


  「啊？」我忽悠一下站起來，頭噴到了纜車頂。


  「稍安勿躁，不要激動。你回去了，就知道了。」方夜爵詭異又曖昧地笑著。


  是的，我們回到了上海，我才知道，每個人收到的結婚喜帖上都寫著這樣一句話：敬請您光臨方夜爵先生和凌淺草小姐的婚禮。這世上，沒有不可能，只有不儘力。


  在方夜爵先生排練過結婚典禮的教堂里，所有我們的委託人和魔幻使者，都能看到一個拄著雙拐卻帥氣十足地穿著黑色禮服的男人和一個穿著白色婚紗，肩頭扛著一隻小鳥的女人，他們彼此宣誓，無論貧窮，富貴；無論專一，花心；無論貼心，隔絕；無論投緣，抬杠；都永遠不離不棄，彼此整治，彼此深愛。


  「原來，這場盛大的婚禮，是你精心為我籌劃的婚禮？」我親吻方夜爵的臉頰。


  「愛魔社最精彩的一樁個案，當然是屬於它的兩個主人方夜爵和凌淺草了。」方夜爵親吻了我的手背。


  「周家萱也是假未婚妻？」


  「她是一個仗義出手幫忙的人。」


  「那你被車撞，你骨折，是真的嗎？」


  「這個當然是真的！實實在在，鑽心刺骨的痛，才能治好你對我的『愛情隔絕症』啊！」


  「你和我的這單case，最主要的策劃人，是你嗎？」


  「策劃人啊，他離開了。而且，他說，我必須對他的身份保密。」


  「那他真厲害，把我們兩個最不可能實現的愛情，實現了。」我笑著看到教堂的玻璃窗上有天使的畫像：「我聽說，天界有些神，能抹去人類的記憶……」


  「但神，沒有抹去你愛我的記憶。凌淺草，我愛你。」


  「方夜爵，我也愛你。」


  我們親吻彼此。


  我站在，擁抱你的未來，這場夢，結束得太快。我們最遠的距離，我努力靠近你的心，讓你留下愛的痕迹，在我的生命里……


  我的眼前浮現出一個男人，白色長褲，白色長衫，天使面孔，醉人笑容，彈著吉他，唱著動人的歌。


  還有那個用芝士絲拼出來的LOVE。


  還有那句響在耳邊的「意外的邂逅，永遠是最美妙的緣分，不是嗎？」


  天使，我很幸福。我的眼角偷偷滑下了淚。


  ——全篇完——


  感謝大家對《愛魔社》的欣賞，祝福各位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