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出於本能的奮不顧身

  「就這樣，我們一起攜手創業。最初合作的事業呢，是一家相親網站。」我終於端起那杯黑咖啡去喝，它已經涼了，真是又涼又苦。


  「聽起來，會是不錯的合作。」Easylove托著下巴，他聽得興緻勃勃。


  那次的合作，確實是精彩的合作。我和方夜爵經營的相親網站名叫「愛趣網」。那時候，我們以有趣的相親派對吸引各位單身男女。我的小說橋段也在派對的設計上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當然，我們也會幫助一些高級VIP會員定製一些專屬於他們的「愛情方案」，甚至也會幫他們去追他們心儀的其他男會員或是女會員。「愛趣網」算是「愛魔社」的雛形狀態，我和方夜爵也成功幫助很多人找到了他們心中的摯愛。那時候，我們十分享受做「愛情推手」的成就感和快樂。


  我們的『愛趣網』紅了之後，方夜爵被各大媒體，電台，電視台，雜誌社，頻繁邀請，他也十分樂意宣揚他的成就感和顯擺他自以為是的『帥臉』。那些都是他一雪『富二代敗家子，富二代廢物』之恥的好機會。


  我到現在都記得他被邀請到當時十分流行的相親節目上做嘉賓，他連電視台的化妝師都不用，他每次都要自己找最好的形象設計師，為他設計造型。他簡直就是把自己向偶像明星的方向培養啊。這下可好了，本來就愛「招蜂引蝶」的傢伙，那時更是「風頭正勁」「意氣風發」，一大堆一大堆的女朋友圍繞著他轉。他有巨額家底啊，他還是成功的創業者，網紅，帥哥……女人們一如既往地對他狂熱追逐。


  但那傢伙，卻在那一天，開始撩我。


  那一天，是我們「愛趣網」註冊會員超過5000萬的日子，方夜爵又搞了一個大型的慶祝派對。派對舉辦之前的下午，我還在認真地埋頭工作，他卻拿來一個禮盒走進了我的辦公室。


  「送給你。」


  「是什麼？」


  「打開來看看。」


  於是，我打開了禮盒，裡面是一件璀璨華麗的長裙：白色裙子上，鑲著紫色的鑽石。


  「你穿白色的長裙，最動人了。而紫色，也特別適合你，最燦爛。」方夜爵依舊掛著『撩人』的笑容。


  「其實，我挺討厭這兩種顏色的。而且，我自己也準備了裙子，參加今晚的派對。」


  「你知道的，我第一次見你，你的白色長裙就打動了我；第二次見你，你的紫色長裙也特別明艷，讓我記憶猶新。」


  「第一次見你，你是在玩耍我；第二次見你，你是在戲弄我。你這套動不動就愛『撩人』，就要釋放『魅力』的把戲，還是和你身邊的那些鶯鶯燕燕們去玩兒吧。」我把裙子封在禮盒裡，舉起來還給方夜爵。


  「其實，你還喜歡我嗎？」方夜爵接過了禮盒。


  「18歲的時候，我就學會了一個道理……」


  「你不能要求你愛的人，一定也愛你。」方夜爵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怎麼知道？」


  「你寫的第一篇愛情小說里，就寫過這句話，我找來看過。」


  「所以，就算18歲的時候，我對你有過一瞬間的動心，也早就放下了。」


  「如果，我喜歡上你了呢？你會再考慮和我發展嗎？」


  「不會……」我避開他的眼神，十分職業性地告訴他：「我還有會員數據需要分析，請你儘快離開我的辦公室。」


  「凌淺草，我想讓你知道，其實，你在我生命里，是很重要的女人。你幫助六神無主的我，頹廢迷茫的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並讓我的每一天都充滿動力和快樂。要記得，派對上，有驚喜環節噢……」方夜爵拉過我的手，再次把禮盒鄭重地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看到他凝視我的眼睛里，像是有星星。然後，他離開了我的辦公室。


  Easylove露出了「奇異的表情」，他舉起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擺動幾下。


  「那時候，你是真的……對他沒有感覺了？」


  好吧，我該怎麼回答Easylove提出的問題呢？如果一定要誠實回答，我只能說，我和方夜爵之間，每當討論愛情方案的時候，還是默契十足，配合得當的。每一天上班都和他在一起，朝夕相處，他又時不時地自然「放電」，我偶爾還是心臟漏拍，或者跳動過快。我還是有一點感覺吧……只不過，我會不斷防禦這種「感覺」的存在。


  「沒有啊……」我敷衍。


  「你這是『愛情隔絕症』，為了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而主動屏蔽所有愛意。」Easylove給出了一個概念。


  「對方夜爵嗎？根本不需要刻意隔絕啊！」我微笑地說著謊。


  我說謊了。因為我不能說出來，當我以為方夜爵也許在意我的時候，我再次遇到了令我心痛的時刻。


  方夜爵離開我的辦公室之後，我在辦公室里換上了他送的那條裙子。落地鏡前，我竟然轉著圈子，想看看裙擺是如何飛揚的。裙擺飛揚的時候，我想起了18歲那一年，我第一次遇見方夜爵，我們一起放小鳥風箏的時刻。


  「你的白色裙子真漂亮，頭髮也漂亮，眼睛也漂亮，嘴唇也漂亮，連跑起來的姿態，都那麼漂亮……」


  他「撩人」的情話還在耳邊，我竟然還能陶醉。


  拿出了口紅、眼影，我給自己化妝，一邊化，一邊回憶著方夜爵的每一個笑容、每一個wink、每一個皺眉，每一次驚訝地嘴巴張成O形，每一次手指劃出愛心……


  我是瘋了，我又意亂情迷了。


  我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帶著迷醉的心緒，去了「愛趣網」慶祝會員破5000萬的慶祝派對。


  那是在本市最豪華的大酒店，晚上九點，我們的慶祝派對正在熱烈進行。


  盛裝打扮好自己的我，站在大廳入口，看到了穿著黑色禮服的方夜爵，帶著迷人的笑容，拿著麥克，說著動人的話。


  「我要用最真誠的愛意，來迎接，在我的事業上和生活中，都很重要的一個女人……」


  「要記得，派對上，有驚喜環節噢……」我記得他留下的那句話。


  內心一陣歡喜。我提著裙擺走進了派對現場。是，我要一步一步走向那個男人，告訴他，他在我生命里，也是很重要的男人。


  「darling……」一個女孩嬌滴滴的聲音通過麥克傳出來，全場都聽得清清楚楚，那句嬌羞的「darling」。


  但這句「darling」不是我說的。它來自一位傳媒大亨的千金，風華正茂，美麗動人，公主一樣，穿著閃耀的，鑲滿鑽的襲地長裙。


  我停在了人群中，看著那個女孩一步一步燦爛地，幸福地，走向台上的方夜爵。


  「這一年裡，『愛趣網』獲得了很多在媒體上推廣的機會，多虧了我身邊這位女孩的大力支持……」方夜爵說著：「我們，也想藉助這個機會，在大家的見證下，舉辦我們的訂婚儀式……」


  「要記得，派對上，有驚喜環節噢……」


  原來，這句話里說的「驚喜」，是他的訂婚消息。


  這一次，沒有一桶涼水從我的頭頂澆下來，但卻有一台微型的冰凍機，把我的心凍冷了。


  我聽到了一陣歡呼和鼓掌的聲音，我也十分賣力地鼓著掌。


  「噢，我們『愛趣網』的功臣終於出現了！大家歡迎凌淺草小姐上台，為我的訂婚做見證人！」方夜爵在人群中看到了我，他邀請我上台。


  我帶著大方，迷人，職業性地，美好笑容，上了台。熱情地擁抱了方夜爵和他的訂婚女友。


  兩根又大又華麗的柱子從舞台地面上升出來，它們的出現，讓舞台變成了中世紀的皇宮之門。


  「我的baby最喜歡童話中的公主，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今天，我要圓她的夢！」方夜爵看到了舞台的華麗變化，大秀著他的體貼。


  「謝謝你，darling！」女孩喜極而泣，大力擁入方夜爵的懷抱。


  方夜爵被這猝不及防的大力入懷撞到了其中一根升起的柱子上，柱子開始晃晃蕩盪起來。


  「啊！」女孩尖叫著掙脫了方夜爵的懷抱。


  「啊！」方夜爵也要跑，躲開就要倒下的柱子，但是他的黑色禮服竟然夾在了柱子的縫隙里，怎麼也掙脫不掉。


  不，不能讓柱子砸死方夜爵！


  我奔了過去，幾乎是秒移，我倒在了方夜爵的身上，柱子倒在了我的身上，只不過，我用力過猛，跑過了頭，我倒下的時候，我的雙腿搪住了柱子，我都能聽到咔嚓一聲，雙腿斷裂的聲音。


  Easylove露出了費解的表情。


  「那一刻出於本能的奮不顧身，就是愛，最好的證明啊！你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呢？」


  「因為我雙腿骨折之後，就住進了醫院。那些天，我一直在等方夜爵來看我，但他……一直沒有出現……」


  嗯，那一年，又心碎欲絕了吧。我和方夜爵之間，形成了一種莫名微妙又尷尬的狀態。我雖然雙腿骨折，但我依然坐在病床上，用電腦繼續著工作。他也會每天因為工作的事情，和我聯絡。但都是通過電郵，他沒有正面接觸過我，或者和我說過一句話。


  於是，我又用了小說的靈感，寫一個女主失去所愛的令她傷心不已的故事。


  小說充滿了真情實感，寫得流暢自然，寫得悲傷凄涼。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方夜爵不愛我。他既不能過來醫院看我，表達愛；也不能和我失去聯絡，失去一個最好的工作夥伴。


  三個月以後，我拄著拐，去了公司，走進了方夜爵的辦公室，遞給他一封辭職信。


  「住院的三個月，我完成了一部『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小說，主編說，小說一定會大賣。她希望我未來一段時間，能安心寫小說。」我說著特別正式的辭職理由。


  「你要離開我了？」方夜爵問。


  「對，離開你。」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