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撮合愛情的緣分
我翻遍了全身,才從口袋裡找到了一塊錢硬幣,然後,扔進了彈著吉他的這個男人的吉他盒裡。我太匆忙地跑了出來,居然沒有帶錢包。
「你為什麼哭了?」男人停止了他的彈奏和歌聲。
「因為你的歌聲太感動人心了。」我敷衍了一句。
我又怎麼能告訴他,我認識了10年的那個男人要結婚了,我因為看到他排練結婚的畫面而感到心痛呢。我更不能告訴他,那種心痛激活了我10年前初次遇見他的記憶,而那記憶讓我的心痛變成了心碎。
「我知道,你一定有哭泣的理由。」男人收好吉他,站在我面前:「我叫Easylove,如果可以,讓我陪你到旁邊的那家咖啡館喝點東西?」
「什麼?」我擦了一下眼淚。
「我捨不得看到你哭成這個樣子。」Easylove凝視著我。
看著眼前的帥哥,我完全預想不到,在這麼難過的時刻,還能遇到撩我的男人。
人,在悲傷的時候,是沒有理智的。
「好吧。謝謝。」我竟然答應了。
「你真的要和他去?」許偉哲站在我身後,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追了過來,我因為一路奔出教堂,一路都在陷入回憶,完全沒注意到他跟在身後。
「遇見了這麼帥的小伙兒,你別妨礙我。」我主動伸出手,去牽Easylove的手。
來到咖啡館,我們對面而坐。我點了一杯美式,他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我凝視著被端上來的黑咖啡,記憶又回到了幾年前。
「你的黑咖啡。骨折了,那麼難受,也不喝點甜的東西。」蘇錦把一杯黑咖啡遞給因為腿上包著繃帶而沒法動彈的我。
「喝下又苦又澀的東西,才能讓自己記得自己的愚蠢啊。」我打開杯蓋,抿了一口,苦澀入心。
「在學校里,誰不知道方夜爵是有名的花心大少啊。喜歡他的女生有很多,誰讓他長得又帥,家世又好,還特別會撩人。」蘇錦看著我骨折的右腿,目露同情之光。
「我不知道啊……又沒有人告訴我……」
是啊,那個被捉弄的畢業派對之後,我抱著笨笨豬跑出了酒吧,跑到了文化廣場,還從廣場圓心轉盤的樓梯上跌了下去。電影里演的那些「精神恍惚」看來都是真的,人在極度悲傷痛苦的時候,的確會出事。
右小腿骨折,腳踝還被划傷,流出了血,血,還噴濺到了笨笨豬上。很多年過去了,那隻巨大的笨笨豬上還有當年的血跡呢。
那個暑假,我是在床上和椅子上度過的,陪我的,是我的閨蜜蘇錦,還有笨笨豬。
「你為什麼還留著那個該死的笨笨豬啊?你看著不鬧心嗎?」蘇錦總是這樣問我。
「鬧心啊!就是鬧心,才提示著我,怎麼那麼容易被男生撩到,怎麼那麼傻。」
不能走動,十分寂寞,十分鬱悶,於是,我開始寫小說,把我第一次的短暫動心和閃電般結束的戀情,經過升華,寫成小說。然後投稿,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我的小說越寫越多,越寫越動人,大四畢業的時候,我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愛情小說作家了。就在大家都忙著找工作,為了前途而奔波的時候,我卻每天坐在帶冷氣的房間里,舒舒服服地寫著我的小說。我沒有去找工作,而是成了一個全職小說作家。
畢業的第二年,我在全市最大的書店舉辦簽售會。我的粉絲們排著長龍,拿著小說,等我簽名。
「你叫什麼名字?」我頭不抬眼不睜地為粉絲簽名,通常都會寫上:祝福某某某怎麼樣,這樣的字樣。所以我會照例問一下粉絲的名字。
「方夜爵。」
當那個名字出現在我耳邊的時候,我的心,又漏跳了一拍,然後它才恢復正常。我抬起頭,看到了那張雖然短暫卻銘刻於心的臉。
「其實,我不是來參加簽售會的。我是為了我哥們兒來找你的。」方夜爵依舊是滿面春風的樣子。
方夜爵的哥們兒是誰呢?就是當年那個拿著DV偷拍我演練告白的那位,他叫禹佐,也是個驕奢淫逸的富二代混小子。但這個禹佐大四畢業的時候,勾搭上了我的閨蜜蘇錦,倆人分分合合,也好了五年多。就在今年籌備婚禮的時候,倆人又鬧了分手,蘇錦還玩起了人間蒸發,任誰也找不到她。
這,就是孽緣。蘇錦從來沒告訴我,她男朋友就是那晚那個該死地拍下我的男生。那晚我也是太激動,根本就沒看清他的長相。我還在他倆談戀愛的五年時光里,和他們一起出去玩過無數次,當過無數次電燈泡。這個禹佐也算是方夜爵學生時代最好的朋友。
簽售會結束后,我和方夜爵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
「怪不得禹佐那賤人,五年裡,總有看到我,就想笑的衝動。」我氣憤地一口喝下一杯啤酒。
「其實,那件事兒,你沒生氣吧?」方夜爵看著我緊緊捏著酒杯的手。
「當然沒有了。我們一共見面的時間加在一起都沒有2個小時,難道,我要為一個出現在我生活里不到2個小時的人,記一輩子,恨一輩子啊。」我啪一下捏碎了酒杯,我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而且,我的手完好無損。
「哇,你真厲害,你練過啊?」方夜爵驚奇。
「說吧,你想讓我幹什麼?」
「你是蘇錦的閨蜜,你一定知道怎麼能找到蘇錦。禹佐那傢伙都要急死了。」
「誰讓他是個花心大蘿蔔啊!五年裡,和多少女人搞過曖昧啊!就連快要結婚了,還在撩妹。蘇錦當然氣死了啊。」
「男人嘛,都會風流一點。人不風流枉少年啊。更何況,就是因為風流,才在女人眼中很有魅力啊!」方夜爵笑著辯解。
「也對啊。不過,要是《死神來了》能有一個愛情版,我倒是希望所有風流的花心男人,都能被死神盯上。」我看著方夜爵的笑容就感到一股用杯子砸他腦袋的衝動。
「死神?你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死神嗎?」方夜爵的笑意突然消失了,臉上籠罩了一層愁雲。
「信啊。死神來了的時候,沒有人能逃得過。」
「我就是花心風流的人,可惜死神沒有懲罰我,卻懲罰了我父母……」方夜爵端起了眼前的一大杯啤酒,咕咚咕咚喝下去。
那一天的方夜爵無比悲傷,酒喝多了以後,他講了他的際遇。
就在他大學畢業之後的一天,他的父母和他,他們一家三口開著車去海島度假。結果,在幾乎無人的小村公路上,一個騎著腳踏車的人突然從路口拐出來,為了不撞到他,開車的方夜爵猛轉方向盤。人,是避過去了,車子卻失靈地從路上滾到了旁邊的山坡下。他的父母被開著窗的車子甩了出去,頭部紛紛撞到了石頭上。於是,兩個人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雙雙去世了。
「我居然,好好活了下來,只是頭部擦傷了一點。我多希望,死的是我。」方夜爵喝得滿臉通紅,開始嚎啕大哭——是真的嚎啕大哭,整個酒吧的人都在看著他,他們肯定以為我殺了他全家。
他也的確是很慘。父母去世之後,留下了巨額的遺產給他繼承,還有他們經營的所有生意。方家的生意遍及了房地產,娛樂業,還有最新開發的紅酒事業。可作為獨子的方夜爵才剛剛大學畢業,他根本撐不起這複雜的家族生意。於是,這個不爭氣的富二代方夜爵先生,把他家全部的生意都轉讓了——他把所有公司都賣盤,股份也都拋售出去了。他得到了好大一筆出售公司的錢,加上他們家本來繼承給他的遺產,他成了名副其實的身家幾億的浪蕩子。
「報紙上都在寫我的新聞。說我是方家的無良殺手,說我爸就是生出了一個有孽緣的廢物。」方夜爵終於稍微平靜了一點,擦乾眼淚:「我做廢柴的這一年,都是禹佐陪我,只有他是學生時代的朋友,而且也是富二代,他最了解我的痛苦。」
「所以你很緊張,你這哥們兒的婚事。我明白了。你這廢柴,也沒有什麼能為他做的。」我還是忍不住揶揄他。
「是啊,幫幫他吧。幫我,幫幫他吧。」方夜爵真誠請求。
「其實,蘇錦一直陶醉於一個小說的橋段……」我對著方夜爵笑了笑。
思緒回到了眼前的那杯黑咖啡上,不知不覺,我已經傾訴了一個小時了。
「那麼,他們兩個結成婚了嗎?」Easylove問,他嘴上還沾著卡布奇諾的泡沫。
「結了。還特別浪漫。」
那一年,為了蘇錦和禹佐的重歸於好,我還和方夜爵合作設計了一系列浪漫的情節。
那個小說的橋段是:花心的男主角把以前所有的前女友,曖昧過的女人,勾搭未遂的女人,全部找來,聚在一起,召開一場以「昭示專一決心」為目的的派對。而且,男主還寫了一封深情的情書,當著所有女人的面,在麥克風前讀出來。並且,現場所有的女人,都要扇男主一個耳光。
就是這麼一個奇葩異絕的橋段,我和方夜爵把它實現了。這個橋段里,最考驗男主的無非就是他要坦白出自己到底有多少曖昧的女人,還要一個又一個去請那些女人。哪個女人能傻到讓他給請去啊,那他就要發揚自己的決心了,他必須想辦法請,還要請求她們在現場必須打他耳光。
方夜爵說服了禹佐接受這個「道歉的方法」,我說服藏在鄉村民宿的蘇錦去參加那個「道歉派對」。我、方夜爵、禹佐又一個挨著一個地去找了所有他經歷過的女人。在我們的努力之下,「道歉派對」成功開了。
「蘇錦,雖然我的臉被打腫了,很沒面子,這麼多哥們兒都笑話我,但為了你,我願意和所有女人都劃清界限。你原諒我那麼多年的花心吧!嫁給我,讓我們籌備的婚禮,繼續下去。」禹佐腫著臉,舉著紅玫瑰到蘇錦面前的時候,蘇錦感動地一塌糊塗,接受了玫瑰,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甜蜜擁吻。
「你的小說橋段,真神奇。」方夜爵一臉興奮。
「撮合別人的愛情,真有趣。」我感嘆。
「那我們,為什麼不繼續去撮合別人的愛情呢?既然這是一件讓我們這麼快樂,這麼有成就感的事!」方夜爵兩眼放光。
「跟你一起合作?」我皺眉。
「我有錢,就是不知道,能做點什麼。」方夜爵期待極了。
「我有愛情橋段,完全可以二次利用。」我也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