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接受他吧
緩緩抬起手，撫上了自己的眉端，眼角，嘴唇。
這一切都如此陌生，仿佛這個人不是自己。
輕輕歎了一口氣，吹滅了台上的蠟燭，坐在漆黑的空氣裏發呆。
若是真的注定自己失憶的話，那就安然接受即將到來的一切吧。
她一直都不是怕事的人。
這一次，心中也毫不恐懼。
這幾日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下山的路更難走了。
路上全是泥濘，還好之前司徒正南派人備好的糧食之類的足夠吃上好幾個月，院子外麵也有一些野菜，如雪每日早起，去院子後麵挖野菜。
司徒正南也會拿起弓箭，撲捉一些獵物。有時候是一隻野兔，有時候是野雞，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飛禽走獸。
即使不下山，他們的日子過的也是相當滋潤。
隻是，因為這連綿不斷的雨，下山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紅花有時會練練字，有時會幫著如雪一起下廚房。
才幾天的功夫，她做菜的水平突飛猛進，司徒正南連連誇讚她一定會是一個賢妻良母的好角色。
這天早上，紅花已經在廚房等了半天也沒見如雪出來。
平日裏，她都是早早的便來到廚房燒火，今日有些奇怪。
紅花心中一慌，趕緊小跑著去她的房間。
如雪安靜的躺在床上，臉色潮紅。
紅花用手一摸，她身上的溫度燙的嚇人。
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
這個樣子，恐怕是染上了風寒。
也難怪，在雨天還跑出去挖野菜，再加上這裏的環境卻是也算是窘迫，生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隻是，在現在這個關頭生病該怎麽辦。
唯一一條下山的路，也因為這幾日的大雨，完全封住了。
司徒正南下山取藥無果，渾身泥濘，一臉沮喪的看著紅花，“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若還不能下山，這樣燒下去，如雪怕是凶多吉少。”
紅花看著躺在床上痛苦的女子，心裏煩躁的抓狂。
這可怎麽辦才好。
腦子裏突然閃現出幾種草藥。
“芍藥，幹薑，桂枝，甘草……”
這些東西司徒正南備的都有，隻是他不知道怎麽用。
紅花腦子裏拚湊出治療風寒的秘方，趕緊把這些草藥的名稱一一寫在紙上，“這些草藥，咱們倉庫裏都有，我現在去取一些，熬好了給如雪喝下，你先照顧著她。”
司徒正南拉住她的胳膊，“我去煎藥，你來照顧她。”
紅花看著他的眼睛，點點頭。
她用涼水浸透了的毛巾敷在如雪的額頭上。
喝了湯藥之後，燒也退了不少。
“你是不是記起來什麽了？”司徒正南小聲的問道，他極力掩飾住心中的不安。
“並沒有回憶起來什麽，隻覺得這些東西能夠治療傷寒。你以前說過，我是醉仙樓的花魁，為何對這些草藥如此熟悉？”
“你出生於中醫門第，爹爹是有名的郎中，對這些草藥，從小你便耳濡目染，略懂一些也屬正常。”
“爹爹？郎中？”紅花試圖回憶起什麽，怎知隻要自己專心去想，頭便會劇痛難忍，不得不打消自己去回憶的念頭。
既然如此，紅花也不再去想，安靜的待在這個山頭看雲開雲散，花開花落，時間飛逝，不知不覺，已在這裏呆了將近兩個月了。
因為有了上次如雪生病的事，司徒正南專門備了各種各樣的藥草，還分別寫上治療的症狀，生怕再遇見類似棘手的事情。
紅花聞著那些草藥，從未有過的熟悉。這些草藥味，比新鮮的空氣，香甜的花香，還要好聞。濃濃的熟悉感撲麵而來，止都止不住。
這段與紅花相處的日子，是司徒正南最輕鬆舒服的日子。他清楚的記得失憶前，她可憐兮兮的對他說，“求你，帶我走。”
怎知，她竟然會意外失憶。
還好，失憶後的她像以前一樣通情達理，可愛善良。
她對他的笑的時候，眼神雖然滿滿的笑意，但是卻有一絲說不出的空洞。
也就是因為這樣的微笑，他才不敢多靠近她一步。生怕多靠近的一步，給她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他會耐心等，等她慢慢恢複過來。
等她完全接納他。
讓她毫無掛念，心甘情願與自己攜手到老。
雨早已停了，雨後的空氣格外新鮮。
司徒正南站在院子前麵的一大塊石頭上，迎風而立。
衣袂隨風飄蕩，眉頭微微的蹙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紅花站在他身後，安靜的看著他。
他身上有一股從未有過的悲傷，莫非是想念家人了嗎？
若是拋棄一切跟自己遠走高飛，那麽他肯定是有家人的，父親，母親，甚至妻子和兒女？
就在她愁眉苦臉的發愣之際，他仿佛知道她就在身後一般，微微的側過頭，望向她，臉上換了一副輕鬆愉悅的神情。
“離兒，過來。”他朝著她伸手。
紅花緩緩的朝他走去，跟他並肩站著。
發絲在空中舞動，周圍的一切寂靜無聲，這一刻，除了風聲和若有若無的鳥叫聲，她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與心跳聲。
“南，你是不是在家裏也有父母，妻兒？”
司徒正南一愣，被紅花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紅花見他一直沉默，挪了挪位置，徑直站在他麵前，“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雖然以前的很多事情都已經記不起來了，但是，你對我的關心和愛，我卻覺得一直存在，若你因為我放棄了所有的一切，我很感激，但是，我不想獨自占有你，希望有時間，你能回去看看你的家人。”
司徒正南沒有接話。他看著站在麵前的紅花，明亮的眸子仍舊像以前一樣純淨無暇，猶如她的心，“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是女扮男裝，跟著你爹在山上采藥，那時候的你真單純透明，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孩子。那時候我就想著，若是這個人能夠跟我在一起，我一定會將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不會讓她經曆一絲疼痛，讓她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後來，我終究還是眼睜睜的看著你經曆一切苦難，卻束手無策。如今，你能回到我的身邊，我們能像現在這樣在一起，對我來說，比任何東西都來得珍貴，所以，我會格外珍惜。”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裏全是真誠。紅花的眼淚不可抑製的滑落，內心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這個人，就是以後能跟你相守到老的人，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司徒正南伸出手，用溫暖的手掌覆蓋住她的眼睛，“不要哭，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的眼淚。”
紅花再也不想克製自己的情緒，撲在他的懷裏大哭起來：“南兒，謝謝你。”
司徒正南輕輕擁著她，眼中的愛意漸濃，嘴角緩緩勾起一絲笑意，深邃的眸子裏，仍舊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擔憂，“若是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一定要原諒我，好不好？”
紅花含著淚衝他點點頭。這樣拋開全部對自己好的人，其實真的欺騙，也不會是害了自己吧。她寧願一直活在這樣的世界中，哪怕是受騙，哪怕是自欺欺人。
腦子裏突然閃現出一個人的臉，那張臉有說不出的熟悉感。紅花一驚，還未再多想一些，腦袋就劇烈的疼痛起來。下一秒，她便直直的躺在司徒正南懷中，暈了過去。
司徒正南一把將她打橫抱起，雖然之前齊大夫已經交待過她現在的狀況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可是，當她暈倒在自己懷中的時候，心中還是覺得特別惶恐不安。
如雪把一粒丹藥放入紅花口中，“還好齊大夫之前備好的有藥，不然，不知道小姐會昏睡到什麽時候了呢。”
“即使吃了這藥，估計一時半刻她也不會醒來。你好好照顧她。”
“公子……”如雪看著司徒正南，欲言又止。
“說！”
“這樣長期下去也不是辦法，咱們住在這深山老林中，萬一小姐真有了意外，恐怕也不能及時救治。況且，我一直都有預感，丁子喬一定會找過來的。還有納蘭小姐，她也不是會善罷甘休的人……”
“好啦，不要再說了。”司徒正南疲憊的朝她揮揮手，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這些情況他全部都知道，他隻想好好珍惜能夠跟她共同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隻想看著她安靜的待在身邊就好。
“你知道嗎，如雪，她現在終於不用掩飾自己的感情，相愛就愛，想恨就恨，這樣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報仇把她害的太苦了。我寧願她一直失憶，也不想讓她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
迷迷糊糊中，紅花緊緊的抓住司徒正南的手，“不要……不要離開我。”
司徒正南小心翼翼的俯下身，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乖，好好睡吧，我不會離開的。”
最近總是做夢，夢境複雜而又繁瑣，出現各種人的臉。她說不出名字，卻覺得這些人都格外的熟悉。夢中自己住在一個滿是梅花的院子裏，冬天的時候，梅花開的真美，與院子後麵的桃花一樣，美奐美倫。有一個麵容始終模糊的男人，站在不遠處一直安靜的看著她，仿佛要看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