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脫險
陸知風一咬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要是琦玉死了她百死難贖其罪,要是這些孩子當著她的面被燒死了她恐怕此生的夢都是哭喊聲。
陸知風後退幾步,攢足了力氣沖了出去,一蹬岸口整個人就飛了出去。
太遠了,太遠了!
就在陸知風腳都浸沒在水中時,忽然被人從後面抱住了腰,被生生提了起來。陸知風抬頭一看——殷紹。
殷紹抱著她輕飄飄的落在了船上,道:「你這輕功毫無長進。」
陸知風剛剛急昏了頭,只想著趕快到船上,可沒想到了船上能做什麼,只能問殷紹:「我們該怎麼辦?」
岸上出現了幾個黑衣人,他們朝船上扔來鎖鏈,系在船身再拖回去!
陸知風伸手去接住了,被殷紹搶走了。「喂,你幹什麼?」陸知風問。殷紹也不理她自己去綁船身,熊熊火焰已經燒到了船桿,殷紹就像沒看見似的將手伸進火中。
火光輝映在殷紹身上,陸知風在一旁獃獃的站著,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將這些孩子救下,父母抱著自己的心頭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有的已經到了陸知風和殷紹腳底下磕頭叩謝,陸知風受寵若驚,將他們一個個的扶起來。
殷紹對這些向自己叩謝的人熟視無睹,而是站在陸知風身邊,聲音低沉的問:「你難道不知道這河要是掉下去了,就上不來了嗎?」
陸知風拉過殷紹的手,上面已經是一片明顯的燒傷,冷冷的說:「你難道就不知道火會燒傷人嗎?
殷紹完全感受不到痛似的笑的特別甜,反手握住了陸知風的手,問:「你心疼我了?」
陸知風抽回手,面無表情的說:「沒有。」
琦玉喝了太多摻雜了迷藥的酒,現在還靠在樹上睡得不省人事。其他孩子都嚇破了膽,經歷了生死,只有琦玉不光撿回了一條命,還做了一場春秋大夢。
本以為事情已經結束,只聽見一聲:「著火了!江陵主的府邸著火了!」陸知風轉過身,江陵主府邸的火光通明,滾滾濃煙飄至天空。
「報應啊!報應!」
陸知風卻高興不起來,跑向火光的源頭。「知風,你去哪?」殷紹喊了一句,陸知風沒理他,於是他也追了上去。
「殿下,您開門,我是凌衍啊殿下!」凌衍瘋狂的砸門,「我求求您把門打開!」
這間屋子冒著濃煙,裡面火光一片。
裡面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我已經是個廢人,不是你的殿下。」
凌衍不再拍門,他後退幾步,死命的朝門上撞,撞到在地上就再次爬起來,再用身體去撞。
「停下,凌衍你停下!」
「哐當!」門被撞開了,凌衍沖了進去,一把扯掉高佑臉上的白卷,那雙眼睛震驚的看著凌衍。高佑一把推開凌衍,踉蹌著後退說:「你走,我不是你的殿下,你走!」
凌衍走上前強行把高佑往外拉,高佑掙扎著不往外走,就在這時門口的屋頂的木頭髮出「咔吱咔吱」的聲音,凌衍用盡全身力氣將高佑推了出去。就在屋頂坍塌的那一剎那高佑被推了出去,他難以置信的看著還在燃燒的廢墟,像是一尊石像怔在了原地。
「凌衍……凌衍……」他從小聲喃喃到後來哭著嗚咽,一滴滴眼淚滴進了泥土中。
陸知風和殷紹趕到時就看到了這幅場景,陸知風認出了他,他就是那個江陵少主。陸知風走上前,關切道:「你怎麼了?受傷了?」
殷紹將陸知風拉得後退幾步,道:「他沒有受傷,不過是死了一條狗,在這兒虛情假意的悼念呢。」
「他是我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高佑突然抬起頭朝著殷紹歇斯底里的大喊,他那雙裝滿了淚的眼睛清明有神。
他不是個瞎子!陸知風心道,果然,他只是個被操縱了的玩偶。
殷紹嘲笑道:「你最重要的人?哦對,像你這種懦夫,就只能看著自己重要的人一個個為你而死,」殷紹的話越說越刻薄,他一步步走近高佑,「對吧,文宣帝?」
文宣帝?天蜀高氏王朝最後一位皇帝,他不是早就死了嗎?陸知風疑惑的看向殷紹。
殷紹轉過身,對陸知風解釋道:「當年你們寂河山莊再加上之竹公子齊齊出馬,怎麼可能只是為了一個商人之子。」
文宣帝六歲登基,在位二十年受高、齊兩家擺弄操縱,最後也是被人毒殺而亡。這樣就是說,江陵主早已料到小天子的未來,便送真天子離開,留下一個替死鬼。
這太荒謬了,陸知風問:「天子被掉包,那怎麼可能不被發現。」
殷紹笑道:「高、齊兩家當然發現了,所以江陵主才會死啊。但是他們為了掌控政權,只能將假的捧成了真的。對吧,高佑?」
高佑怔怔的看著那片還在燃燒的廢墟,沒有說話。
「裝瞎不夠,現在還裝啞巴了?」殷紹說,陸知風看高佑已經悲傷到了極點,一把拉過殷紹,說:「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有些話我一定……」
「我不許你說!」陸知風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她說完一瞬間就意識到自己這話有多孩子氣。殷紹很給面子的閉上了嘴,一甩袖子轉身離去。陸知風看了看默默流淚的高佑,從身上掏出一袋銅錢,輕輕地放在了高佑身側被火燒的焦黑的土地上,說:「你可以重新開始了。」
陸知風離開后,這黑夜無星無月,除了燃燒的火焰之外,只剩下了高佑一人。他難以克制的哭出了聲,但哭著哭著笑了出來。
他啊,雖貴為皇族,但生在一代王朝的末年,註定命似草芥。幼年的他,身穿沉重的黃袍,坐在龍椅上。腳下的大臣明裡恭敬,實則包藏禍心。
父皇是在半夜薨逝,毒發身亡。皇兄是在外為暗箭所傷,死不瞑目。母后不過是替他嘗了一口湯藥,就永遠的睡著了。他身邊的親人,一個個的……為趙、齊兩家所害。可他只能忍,只能忍!
後來,他被江陵主護送出天蜀。可江陵主死後,他再次被趙良控制控制。他這一生都是旁人掌控權力的工具,一生只引來戰爭流血,一生無法守護住自己心愛的人。
高佑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說:「凌衍,我從未想過拋棄你、丟下你,我以為這樣可以保護你……」
他成為了風滿樓與高家的棋子,隨時可能成為棄子,為了讓陪伴自己從小到大的影衛凌衍平安,他親手將凌衍推向了趙家。
「我錯了,大錯特錯。」
他從小便見證了鮮血、戰爭,他想躲避,他寧願自己死也不想再引得百姓在戰火紛飛中傷亡。他退、他避、他以為他的忍耐會讓這些紛爭早些平息,早些讓天蜀回歸樂土。可以讓他僅有的珍貴好好活著。
可事實證明,有些血必須流。如果不想讓自己所愛之人流血,就要讓敵人流血,以鮮血祭鮮血。
「凌衍,」高佑眼裡燃燒的火無比熾熱,「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什麼都不怕了,即便是下地獄,我也要讓趙、齊兩家隨我一起。我高佑,從先開始直到死,都是你的殿下,是天蜀的主人。」
琦玉剛剛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的拉著陸知風的手。陸知風把劍往自己衣裳上蹭了蹭,血跡差不多擦乾淨了,她遞給玄機,說:「物歸原主。」
站在一旁的殷紹說:「你就拿著吧。」
陸知風仍舊保持著遞過去的動作,魚玄機看了一眼殷紹,道:「這把劍,本來就主座打算送給姑娘你的。」
陸知風心裡是很稀罕這把空桑劍的,一來她已經失去兵器許久,二來它也是實在趁手,陸知風活了這麼大第一次用上這麼趁手的兵器,可礙於面子陸知風還是說:「本來就是空桑舊物,我不能拿。」
「什麼空桑舊物不舊物的,我這輩子都是紅蓮教的主座,空桑與本座何干?」殷紹慢悠悠的說,「你要是不拿著,我就追著你送給你。」
陸知風聽了拉著小琦玉走得比兔子還快,琦玉揉著眼睛問:「你就這麼走啦,那位公子不是幫了好大的忙嗎?也不謝謝他。」
陸知風說:「你以為他不會追上來嗎?」
魚玄機看著陸知風的背影,問道:「您就這麼讓她走了?您幫了她這麼大一忙,謝都不說。」
殷紹桃花目彎成月牙,狡黠得像只狐狸:「她是知道本座會追上去,現在趕緊走快點,多過幾天清凈日子……罷了,本座就先放過她,事情辦得如何了?」
魚玄機回答:「風滿樓的人全都葬在了沙漠里,多年之後也該都是些漂亮的乾屍了。」
殷紹滿意的點點頭,扇著扇子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說:「沒了那些喧鬧的婆娘,今晚的天空真美。」
魚玄機問:「可是我不明白,這風滿樓與我紅蓮相比,不過是一屆螻蟻。主座你何必要斬草除根她們呢?」
殷紹伸了個懶腰,好像一身輕鬆似的轉過身,一邊走一邊說:「本座想要的可不是什麼第一,本座想做那個唯一。羅剎山乾乾淨淨的如同今夜這天空,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