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歸府
驚羽昨天晚上就知道陸知風是個瘋子,看她上揚的眼尾就知道她是個記仇又刁鑽的人,沒想到不過一夜之間,他就被這個瘋子帶出了地牢。當然,也被這個瘋子捅了一刀。
他被陸知風背出了地牢,路上遇到的人都嚇了一跳。這個瘋子還笑著跟他們打招呼:「早上好啊,吃了沒?」
她背他回了自己的房間,端了熱水給他擦臉,動作粗拉的擦得他臉疼。驚羽的腿剛才被陸知風捅了個大窟窿還在不停地冒血,順著衣裳滴到了地上,陸知風低頭看見地上的血跡,拿剛剛給驚羽擦臉的毛巾胡亂擦了擦地,說:「你在這等著我,我去跟皇……跟宋錦說一聲,給你叫大夫,你可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
驚羽看著她沒有說話,陸知風靠近她,壓低聲音說:「千萬別跑,我的刀習慣性用毒,走上八十八步就會暴斃身亡。」
驚羽依舊不動聲色的看著她,陸知風見他毫無反應便覺得十分無趣,說:「開玩笑的,你好好的在這等著我。」
她說完搖著手裡的血毛巾走出了房間。驚羽知道他那把刀刺入的有多深,大概可以推測出她傷的有多重,心下疑惑:她是鋼筋鐵骨嗎?
陸知風和宋錦的侍衛打了招呼,扒著房梁盪了上去。宋錦緊蹙著眉頭走進來,陸知風大叫一聲,嚇了他一跳。
宋錦打量著在屋樑上倒掛著晃來晃去的陸知風,說:「你的恢復能力壁虎恐怕都比不過。」
陸知風臉上掛著惡作劇得逞的笑,跳了下來,說:「我把驚羽……就是那個刺客帶出來了,我會把他帶回陸府。」
宋錦說:「他都招了?」
陸知風說:「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哄哄也就坦白了。他是羅剎山的人,羅洺褚讓他來行刺的皇上。」
「理由呢?」
陸知風搖了搖頭,說:「不知道,這就得交給你們朝廷的人來查了……你別這麼看著我,他不過是個棋子,機密的事他知道才顯得奇怪。」
宋錦一掌拍在桌上,憤怒的說:「什麼時候江湖人開始插手朝廷的事了……我會去查辦的,一定會追查到底。」
陸知風挪了幾步,輕輕撞了撞宋錦,討好的笑著說:「您可否幫我跟皇上說一聲,人我帶走了?」
宋錦問:「你為何不自己去說,你說應該比我說要有用的多……你是不是個皇上發生什麼了?」
陸知風心虛的摸後頸,說:「沒有啊。」
今天上午蕭宇冷著一張臉走到哪都凍死一批人,雖然蕭宇平時就不苟言笑成了習慣,帶著淡漠疏離的氣質,但是今天那股怒氣明顯的誰人也忽略不得。
「好吧,我會替你去和陛下商量。但是,陸知風你記住,皇上是真心實意的待你好,莫要不自覺的傷他。」
宋錦難得認真的對陸知風說話,陸知風說:「我自然是知道的。」
過了幾日,皇上那批人馬離開了,留下了陸知風和驚羽。對外說,膽大包天的刺客以被處死,陸家小姐受傷修養暫不可移步。
等到晚上,陸知風給驚羽披上了大黑斗篷,趁夜深人靜背著他悄悄下山。
山雨剛剛停歇,石板路濕滑,陸知風怕滑倒一摔摔倆就走的小心翼翼,速度自然便慢了下來。
驚羽他話很少,情感也很少。相處幾日,除了陸知風去審他時他輕蔑的笑了笑,他再也沒出現過其他的表情,陸知風都懷疑他是不是面癱了。
山風清涼,靜謐得只聽見水珠從葉子低落到泥土水窪中的聲響。陸知風說:「你別以為我是善心大發留你一命不說,還給你一個歸宿,我也是有圖頭兒的。你得把你所知道的關於羅剎山的事全告訴我。」
「嗯。」
陸知風說:「看你小小年紀武藝超群,我便知道你是傷痕纍纍走到今天的。驚羽,卑賤如蓬草者尚可燃燒,光亮自有人看到,你…咳咳…」一口涼風灌了進去她不住的咳嗽起來,肩膀上受的傷也不是白受的。
她清了清嗓子,接著說:「既然離開了羅剎山,這就是個機會讓你活的像個人,要好好把握啊。」
驚羽的眼睛在黑夜裡有些點點光亮,他用他淺棕色的眸子看著陸知風,悶悶的「嗯」了一聲。
回到京城,陸知風把驚羽帶到了自己屋裡,放他坐到床上,說:「我去跟我爺爺打聲招呼,你在這等我。」
「嗯。」
陸知風開門離開時,驚羽看見她後背的衣裳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他四處望了望,手臂支撐著身體挪下了床,可一不小心「撲通」跪在了地上。
抬眼的瞬間,他看見床底下有個木盒子,他把木盒子拉了出來,上面附著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他打開盒子,裡面裝滿了紅繩子。
他隨便拿出一條,紅繩被胡亂纏繞,好像是主人想繞出某個特定的形狀,可記憶模糊編亂了。
——這是什麼?
——紅牽,連通陰陽八卦六道輪迴的寶物。
一個模糊的笑容浮現在他腦海里,那女子穿著輕紗白衣,手指上輕輕掛著一條紅線,那條紅線纏繞著山崖上的古樹,她便身輕如燕的飛了下來。
她將個四五歲的男孩抱在懷裡,男孩自下而上仰視著她瘦削的下巴,她淺笑輕勾的薄唇,她燦若星辰的鳳目。
她抬起手臂白紗袖滑落了下來,露出一段玉藕白臂,在陽光之下纖細的手腕好像在散發著柔和的白光。白紗袖被風吹起,遮住了她的眉眼。
「來者何人,竟敢幹擾羅剎山弟子的考試!?」紫衣少女怒斥道。
她懸在半空中,輕挑的看了看那個提著長刀戾氣衝天的紅衣少年,用那空靈而冷清的聲音說:
「妙手穀穀主,青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