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獵
曹蓉拉著陸知風的小手朝儀元殿走去,她本就無心要陸知風嫁給蕭澤,秉著一切隨緣的心思,問道:「知風,你特別喜歡蕭澤?」陸知風重重的點頭,以表決心。
曹蓉打趣她:「小小年紀你怎麼會明白這種感情呢。」
陸知風真的好好思考了一下,回答:「姑祖母,知風記事可早啦,嗯……我記得最久遠的事是十多年前的大洪水,可恐怖了,死了好多人。所以知風比其他小孩聰明,是可以理解這種感情的。」
曹蓉搖頭笑著。十年前的確有次洪災,曹蓉生蕭澤的時候,皇上還在受災郡縣,沒能趕回來。一個八九歲的孩童,說她記得十年前的事,是有多可笑。小孩子容易分不清現實和幻覺,也可以理解。
曹蓉道:「我們馬上就要到廣陽殿見蕭澤叔叔了。」
陸知風停下了腳步,拉拽著曹蓉說:「走錯了走錯了,我二叔說,蕭澤哥哥住在長樂……嗯,東宮!」
曹蓉眼裡突然略過一絲不明的光,問:「是誰告訴你,蕭澤住在長樂宮的?」
陸知風道:「二叔……貴妃娘娘,他記錯了嗎?」
曹蓉笑了:「是啊,他記錯了,小知風,姑祖母告訴你——」她丹蔻手指向東方,輕聲說:「千萬不要去長樂宮,蕭澤會生氣的,會討厭你的。」
陸知風不解道:「為什麼啊?」
「那住著大蟒蛇,蕭澤討厭蛇。」曹蓉拉著陸知風的小手,說,「這是姑祖母告訴你的秘密,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知道了嗎?」
陸知風點頭道:「知道了!」這一日陸知風算是抱夠了蕭澤,回到家也是一臉饜足,大半夜睡不著牽著小白在院子里晃來晃去。
小白是只惡犬,見了誰都齜牙咧嘴,唯獨在陸知風面前乖順的像只小綿羊,陸家就把小白關陸知風的院子里了。
陸知風心想,夜裡大家都睡了,可以帶小白出去放風,就偷偷離開了自己的獨院,而餘光瞥見書房的燈還亮著,裡面人影晃動。
陸知風把栓小白的鐵鏈子綁在樹上,走到了書房門口,只聽見裡面有爺爺的怒吼聲,還有二叔的聲音,他們好像在不停的吵著什麼「正統」。
「我說的是蕭氏正統……」
「哐當」一聲什麼硬物直直的砸在門上,嚇得陸知風後退一步。
在她印象里,二叔叔和爺爺是閑著沒事都要吵一吵,可從來沒聽見過二叔如此鏗鏘的聲音。
然而,再聰明的孩子也只是孩子,連「正統」二字是什麼意思都沒明白的陸知風,把「正統」當成了麻將里的九筒,撒丫子跑了。
自從陸知風摸清了蕭澤的住處,可謂一發不可收拾,隔三差五都要來叨擾叨擾。陸知風每次都會瞧瞧的摸進蕭澤的書房,自以為悄無聲息沒有影響蕭澤讀書,實際上她每次只要站在門口,蕭澤都會察覺。
蕭澤會微微抬眼,看這個紅棉衣皮肉餡兒的糰子蹭進屋裡,笨拙的樣子讓他每次要憋笑,裝作專心讀書的樣子,也十分不容易。
再過那麼一會兒,肉糰子就跑到他腳邊了,奶聲奶氣的問:「蕭澤哥哥,你在看什麼書啊?」
「知風,我告訴你多少次了,要叫我叔叔。」
「不叫!叔叔多老氣!」陸知風像只小熊一般抱住了蕭澤,說:「這些白紙黑字到底有什麼好看的,不會膩煩嗎?」
「世間的一切看多了都會膩煩,但是這紛亂的世間是如何看,也不會覺得膩,」蕭澤垂眼看著陸知風,長長的眼睫在眼底留下一小片的陰影,溫柔的樣子幾乎就要化作玉蝴蝶飛了出去,「這些書,是我能看得到的世界。」
「知風覺得……」陸知風咽了口唾沫,「蕭澤哥哥你給我看一輩子,也不會膩。」
蕭澤輕笑出聲,說:「你才多大,說什麼一輩子這種大話。」
陸知風那時候長出了各種心眼,愣是沒有羞恥心這一環,哼哼道:「年紀小就不能說實話嗎。」
「好好好,我信你了。」蕭澤放下書,「知風,我要離宮些時日,等我回來了,去將軍府找你,好不好?」
如果蕭澤只有後半句「來將軍府找你」,那足夠陸知風傻樂好幾天的,可前面的「離宮」是把這點欣喜給碾成渣滓了。
「知風不能跟著去嗎?」
「知風好好的待在紫禁城中,到時候哥哥回來給你帶好多好玩意兒……」
是俗套的哄小孩的法子!剛剛被陸知風輕手輕腳合上的門開了,一身華衣的曹蓉端著小碗走了進來,她那修剪精緻的指甲和綉牡丹的袖口怎麼看怎麼違和,像是理應擺在金碧輝煌大殿中的玉雕,放在了農家人的院落里。
曹蓉走上前,把白瓷碗放在了桌上,道:「我們小知風是怎麼不開心了?是不是蕭澤哥哥去春獵不能陪你,難過了?」
「母妃……」蕭澤開口想要阻止,而曹蓉提高了聲音直接壓蓋了過去:「姑祖母可以去帶你去,陛下也一直想再見你呢。」
「真的?」陸知風立馬喜笑顏開。
曹蓉捏了捏她的笑臉,寵溺道:「姑祖母何時騙過你。獵場上,你可以和蕭澤一起騎馬打獵。要知道我這個兒子,拉弓的樣子可比拿書時瀟洒多了。」
「真的真的?」
「及川的郡主也回來,你那隻大狗就是從及川那邊來的,說不定還會有更多有意思的……」
就在曹蓉和陸知風談的火熱的時候,蕭澤似乎並沒有多麼開心,先是看了看自己母妃不變的笑容,視線又落到了陸知風清澈的眼睛上,眉頭不由自主的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