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如果還在意我就成全我放我走!
“晴晴,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他的聲音低沉,充滿了苦痛、絕望、祈求。
就像一個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在終於見到了美麗的綠洲後,卻被告知,那——不過是海市蜃樓。它們終究是假的,會消失!
不,不要,晴晴。不要消失不見,不要走。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賀晴晴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蓋了漆黑的大眼睛中那糾結複雜的痛苦情緒。
然而,她終於抬起手,狠下心去掰他的手。
他從背後抱著她,緊緊地,怎麽也不肯放手。
而她,就那樣去掰他的手指。
一根一根。
他的手那樣有力,她掰不動,所以她咬著嘴,唇去用力地掰他的手。
一根一根地掰開,又一根一根地去抓緊了她的肩膀。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
猛然,他抓住了她的手。
將她纖細的手握在了手心裏,緊緊地,抓得讓她發疼地緊。
不放開,不放開!
他緊緊地連同她的手一起抓著,抓著她的肩膀,從背後緊緊抱住她,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的懷中。
他的頭低下來,貼著她的肩窩。
“晴晴,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我知道我一再地傷害你,對不起你。我知道我讓你討厭,那麽,你想怎麽懲罰我,都可以……都可以,我把命都交到你的手上,可不可以?”他閉了閉眼睛,心痛得無法呼吸,“想怎麽對我……都可以!都可以!”
“但是,求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我求你留下來,不要走,好不好?晴晴,他們需要你,我更需要你。”他緊緊地抱住她,感覺到她身子的顫抖,可是那麽嬌弱的身子,卻有著那麽堅定的決心——她說不原諒他,就再也不原諒他了!
“這五年,我每天晚上都想,自己如果死了,能不能得到你的寬恕……現在你就在我的麵前,你卻再也不想看到我。晴晴,我寧願你罵我,寧願你拿刀刺到我的身體裏,隻要你肯,你把對我的討厭對我的恨意都發泄出來,我會很高興。”
“可是,你連看都不願看我了。不要這樣對我,晴晴。我寧願你怎麽懲罰我都好,隻要你留下來。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我知道,我帶給你的,隻有痛苦。可是,我放不了手。”
“我用十年的時間去暗戀你,用仇恨掩蓋著我的真心,對你的一舉一動都細細留心,你的一顰一笑我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細細地思量——雖然告訴自己,那是仇人的女兒,她那樣看不起我,可是仍然要去看著,去看著。你對林逢的感情,我不是不知道。所以,他離開你的時候,我是那樣高興。我當時以為我隻是幸災樂禍,高興仇人得到了報應,可是不是……我隻是,高興他沒有這個福氣去接受你的感情,他沒有和你在一起。”
“然後,我用了五年的時間去追尋你。那種絕望的心情,悔恨的心情,害怕你已經不在世上的心情……我是罪有應得,可是你能相信嗎?這五年,我活著卻像是死去了。”
“有時候,我想,如果這世界真的有魔鬼出來跟我做交易,我願意用我所有的一切來交換,換回你在我身邊,在我懷裏的那段時光。”
“你跟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其實那麽短,可是卻像是已經過了一生。我,再也不會愛任何女人,除了你以外,也從沒有愛過任何女人。而我在五年之後,好不容易見到你,你就這樣把我所有的感情都帶走。”
“你,不如把我的心也挖出來,一起帶走吧!”
南烈燃鬆開對她的緊緊擁抱,將她的身子轉過來,讓她麵對著自己。
“晴晴,如果要走,把我的心也一起帶走。”他按著她的手,在自己的胸膛上心髒跳動的位置,“隻有這樣,你才可以讓我這具已經快要變成行屍走肉的軀殼徹底對你死心,再也不會那樣瘋狂地追逐你,思慕你,想念你。”
她的手就在他的手心,柔滑纖細,他握著她的手去緊緊地用力地按在心髒的位置上。
說的話是那樣瘋狂,而眼神是那樣絕望。
賀晴晴想要抽出手來,但是他握得那樣用力,她沒有辦法掙開。
她抬起眼睛,看著他傷心的眼眸。
“這些話,你曾經對我說過。我相信了。”
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像是苦笑又像是自嘲:“但是,結果呢?”
“南烈燃,你根本從內心自卑,從內心不相信我。這是你的心魔,所以你才那麽容易中計……如果是林逢,他不會。”
又是林逢!
南烈燃握著她的手不知不覺就收緊,幾乎要掐斷她的手指。
賀晴晴臉色蒼白,然而仍然一字一句地說下去:“如果是林逢,他會了解我是什麽人,他會相信我。知道我會做什麽,什麽事又不可能去那樣做。”
“我知道你可以為了我死,我沒有懷疑過這一點。我也相信你對我的感情……在當時你已經相信那一切是我做的情況下,你應該恨我恨得要把我親手殺了,但是你沒有,也許是念著一點舊情……不過,嗬嗬,我是不是就要為這一點感激你?”
麵對她晶瑩的目光,南烈燃隻能搖著頭,卻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你可以為了我死,但是女人要的難道隻是這樣強烈得到死的愛情?或者我隻是跟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一樣,想要一份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感情,細水長流,但卻執子之手,白頭偕老。沒有那麽多的愛恨,沒有多的陰謀算計,沒有那麽多的誤會糾纏……而這些你給不了我。”
南烈燃握著她的手,急忙說:“我可以,我可以……”
“你做不到,”賀晴晴淡淡道,“注定的,你跟我之間從一開始就沒有平靜可言,也沒有信任可言。”
“以前是你對我沒有信任,愛著我卻不相信我,因為你從心底就自卑,就將林逢視為你的眼中釘。而現在,是我對你再也沒有了信任。你曾經用你的性命打動我,讓我在那樣痛恨你的情況下,原諒你,接受了你。可是你並沒有珍惜。”
“曾經有過的時光,現在想來也隻是覺得很諷刺罷了……”
“不是這樣……”南烈燃想辯解,然而她不給他辯解的機會。
“現在是我不相信你了,南烈燃,你有過機會但是你沒有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親手摧毀了我好不容易對你建立起來的信任。如今的我,已經對你沒有信心了,已經不願意再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了。南烈燃。”
“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又會再次同我反目成仇,我也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在這一場浩劫中送掉性命的父親的在天之靈,我更不知道,當你看到我時,有沒有想起露西……南烈燃,我憎恨過你,仇視過你,想要殺了你,也被你感動過,也對你動過心,也對你說過要永遠在一起……可是,我累了。”
“你的愛和恨一樣深刻,一樣讓人無法阻擋無法抗拒。無法抗拒的結果就是被你洶湧得像洪水一樣的感情給淹沒。我很累,再也不想去麵對這些。”
“所以,放我走。讓我忘了這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十幾年前的事情,還是五年前的事情,還是剛剛發生的事情……請你讓我去忘了它們,再也不要想起。讓我過平靜的生活吧!”
她用力地將手從他的手心抽出來。
“如果對我還有一點在意,那就請成全我!”
說完,她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南烈燃站在那裏,看著她打開門,看著她走出去,看著她的衣擺消失,最後,門關上。
天地一片寂靜。
他站在原地,整個人身體和靈魂完全抽離開了。
——她就這樣從他麵前再次離開了。
頭也不回。
十多年前,那個驕傲的女孩兒,冷傲地看著他手心的那枚鵝黃,色的發夾,不屑地說:“被你這個野小孩碰過的東西,我才不要了!”
六年前,她在他的床上,哭著說:“不要傷害我爸爸,我什麽都聽你的,我什麽都聽你的!”
五年前,她絕望地扔下一句:“好,記住你說過的話,永遠不要後悔!”
人生,就這樣過去了。
帶著她的聲音,帶著她的笑容,帶著她明亮的眼睛,帶著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他的人生裏,全是她的影子。
她已經沁入了他的骨頭,他的血液。
無論是愛,是恨,是折磨,是殘忍,是渴望,是思念——他們都已經密不可分。
失去她,就像將自己整個人都劈開,一分為二。
那是血淋淋的殘忍,血淋淋的疼痛,比死更難受的折磨。
要他怎麽放她走?要他怎麽親手將自己的骨頭剖開,將自己一分為二?
放她走,就是將自己活生生地撕裂!
可是,他又怎能不放她走?
當她說他帶給她的隻有傷害,當她說她已經再不會信任他,當她說如果還在意她,就請成全她!
(三十號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