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孩子
八十九、孩子
南烈燃大吃一驚,抓著賀晴晴問:“你是不是吃壞什麽東西了?你中午都吃了什麽?”
賀晴晴搖搖頭,仍然是反胃的難受,腰都直不起來了。
南爺爺火急火燎地推著輪椅過來,看到這個場麵也驚住了。但是一愣過後,他卻是大喜過望,滿臉的皺紋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啊,晴晴,你……”他喜地搓著手,渾濁的眼睛都亮了,“小烈啊,快帶晴晴看醫生去!快去!”
南烈燃緊張得很,正好此時就是在療養院,療養院別的不多,醫生是有的。他趕緊拉著賀晴晴從草地起身,要帶她去找醫生。
賀晴晴也是莫名其妙一頭霧水的。
她是有腸胃病沒錯——這也是拜南烈燃所賜。可是她最近並沒有發作過,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反酸了。
於是一個緊張的南烈燃拉著一個毫無自覺的賀晴晴,後麵跟著一個笑得咧開沒牙的嘴、眼睛都看不見的南爺爺,加上一群關心姐姐的屁顛顛的小盆友,跑去療養院裏找醫生去了。
平時和南爺爺關係很好的,一個退休老中醫拈著花白胡子,在南爺爺的強烈要求下給賀晴晴探了脈——話說南烈燃和賀晴晴都不知道,南爺爺那麽開心幹什麽!而且不去檢查卻先探脈又是個什麽道理呢?隻是不好忤逆他罷了。
結果,老中醫輕輕把賀晴晴的手腕輕輕地擺回去,收起了墊在手腕下的墊子,摸著胡子,笑道:“恭喜呀!”
南烈燃和賀晴晴都愣住了。
惟獨老來寶的南爺爺心裏有數,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去了:“嗬嗬,嗬嗬……”
一手就攥住了賀晴晴的手,歡喜得再說不出話來了。賀晴晴任由他抓著手,完全處於茫然狀態。
南烈燃愣了一下,問:“她這是……?”
老中醫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南爺爺那副眼睛都找不到了的樣子,笑道:“小夥子,她這是有喜了呀!”
南烈燃和賀晴晴一下子都僵住了,說不出話來。
“晴晴啊……”南爺爺抓著賀晴晴的手,激動得老淚就要縱橫了,“謝謝你,要辛苦你了……”
賀晴晴仍是茫茫然,突如其來的重大消息,讓她措手不及,完全反應不過來!
孩子!
她肚子裏有了一個孩子!
她恍恍惚惚地,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
小家夥們屁顛顛地圍在旁邊,唧唧喳喳地圍著南爺爺:“爺爺,爺爺,姐姐是怎麽了嘛!”
南爺爺揩了一把老淚,笑眯眯地摸了摸麵前的豆豆的腦袋:“你們姐姐肚子裏有小寶寶啦!啊,以後不可以叫姐姐了,要叫阿姨啊,哈哈哈……你們很快就要有一個弟弟了!”
小家夥們聽得似懂非懂,疑惑地看著他,眨著大眼睛問:“爺爺,有一個弟弟是什麽意思啊?弟弟在哪裏呢?我們怎麽看不到啊?”
南爺爺笑眯眯地說:“他還在阿姨的肚子裏啊,哈哈哈……”
他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小家夥們點點頭,雖然不是太明白小孩子——弟弟為什麽不老老實實地出現在他們麵前,而是要塞到姐姐的肚子裏去。但是聽到說將會有個小弟弟,他們都覺得很高興。紛紛圍上來,努力舉高小胳膊去摸摸賀晴晴的肚子,有的還抱著賀晴晴的腿,蹭啊蹭的說:“姐姐,姐姐,讓我聽聽,弟弟會在你肚子裏說話嗎?他會說什麽呢?他會唱歌嗎?”
賀晴晴原本已經徹底呆住了。
這麽強烈的具有衝擊力的消息簡直是從天而降,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所以一下子就呆如木雞。
但是在茫然過後,她低下頭往往抱著她的腿,舉高了胖胖短短小胳膊要摸摸她肚子裏的“弟弟”的小家夥們,不知不覺,一絲笑意就出現在了她的臉上。
孩子……
她的孩子呢……
其實,她真的沒有想到過,也真的沒有心理準備。
可是,作為女人的天性,當知道自己的肚子裏孕育著一個小生命,那屬於自己的、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暖暖的、小小的,自己的孩子——她還是在極度的震驚過後,感到了說不出的神奇和心折。
孩子嗎?她的孩子。
她沒有心理準備,她沒有想過自己會就這樣懷上孩子,尤其是現在身份、處境這麽尷尬的南烈燃的孩子。可是那又怎麽樣?
那也是她的孩子。
女人的天性,讓她在這一刻為這個才那麽小就讓自己嘔吐難受的搗蛋的小家夥將心化開了。
一個孩子,她的孩子……
他會是男孩還是女孩,現在還是一個小小的胚芽還是已經有了小手小腿?
她臉上不知不覺就露出了一絲笑容,抬起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啊,這裏,有一個我的孩子。
他一定也會像療養院這些可愛的小孩子們一樣,那麽招人疼愛,是全世界最可愛最可愛的孩子。
賀晴晴下意識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時,在所有人都一片熱鬧興奮的氣氛中,隻有南烈燃仍是呆住的。
然後,他回過神來。
卻是一臉的冷漠,不,應該說是甚至是不虞和遲疑的。
他看了一眼摸著自己肚子,臉上露出了一絲女人天性的母愛光輝的賀晴晴,心卻像是被針刺般的疼痛。
他轉過頭來,手不知不覺就握成了一個拳頭。
腳步遲滯地走到白胡子老中醫的身邊,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是那樣艱澀。
他問:“醫生,你告訴我,她肚子裏的孩子有多大了?”
老中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難道快要做爸爸的人不是應該歡天喜地、喜極而泣的嗎?!這是個什麽表情?!
不過他還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心想也許這是頭一次當爸爸,高興過頭,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吧!——真怪可憐見的。
他略微沉吟,如實答道:“大概五周左右。”
五周左右……
南烈燃腦海裏一片空白,耳朵隻聽到“嗡嗡”的一陣嘈雜聲響。
他的心,在空白中,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能力。
他茫然地轉頭看了一眼賀晴晴,她臉上那抹母性的光輝真美。可是,卻刺眼之極!
他轉過頭來,空茫中,他聽到自己機械地、不死心地再問了一次:“醫生,你確定嗎?”
白胡子老中醫看了他呆滯的表情,深深確定他是受刺激過度了——真可憐,畢竟是第一次當爸爸嘛,可以原諒。
他無比同情,又暗暗發笑地拍拍南烈燃:“小夥子,沒錯的。你快點回去好好照顧你太太啊……要多加強營養啊!”
南烈燃張了張嘴,然而嘴唇發幹,舌頭發澀,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巨大的恥辱和憤怒、悲傷,讓他受到無比的衝擊和打擊,竟然一下子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在這八月天的炎熱季節,他手腳冰涼,血液凍結。
他聽到小孩子們快活地歡笑聲,還有追逐嬉笑的頑皮打鬧聲,有爺爺得意得快要飛天的聲音:“老天保佑啊,老天眷顧啊!哈哈哈!我心想事成了,死了都可以瞑目了!哈哈哈!果然,我就說嘛,兩個人都年紀輕輕的,怎麽可能嘛,哈哈哈哈……謝謝老天保佑啊!”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知道自己又隨著爺爺激動的聲音附和了什麽。
也許,他們還說了很多……可是,他再沒聽進去。
一個字都聽不到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唯有一個念頭分外鮮明——
賀晴晴,懷了林逢的孩子!
她懷的是林逢的孩子!!
他茫然地看著賀晴晴,痛恨地發現她臉上掛著的那抹母性的微笑,坦然自若地接受他們的道喜聲,沒有一絲慚愧和不安!
這個可恨的女人!
他的指尖深深刺入手心,額頭上青筋暴跳起來。
當他們離開療養院,開車回去。南爺爺還千叮囑萬囑咐地:“晴晴身體不好,以後盡量不要出門了。要好好照顧她啊,小烈!”
南烈燃強忍著恥辱和憤恨,鐵青著臉“嗯”了一聲,在爺爺的麵前,他不能發作出來。
兩個人上車以後,直到離開了在門口坐在輪椅上目送他們的南爺爺的視線,南烈燃才猛地一踩油門,車子猛然箭一樣的狂飆起來!
罰單是不用說的了,時速達到了驚人的地步!
而南烈燃就這樣一言不發、臉色鐵青,俊美的臉孔幾近扭曲地凝視著前方,全身都散發著可怕的暴烈的氣息。
賀晴晴本來以為南烈燃會有一點點高興的——不是她自作多情,隻是南爺爺那麽高興,不管南烈燃現在和她是不是在冷戰,兩人的處境和身份有多尷尬——可是,難道他就一點點都不高興嗎?
可是在療養院她就察覺到他不僅不開心,而且是處於一種冷凝的、快要爆發的狀態!
為什麽?
他是不是討厭這個孩子?
處於母愛的天性,她下意識地在上車的時候,看了他一眼,順手捂了一下肚子。
可是,她沒想到,南烈燃不僅不是不開心,簡直是暴怒!
她坐在車上,被飛馳的車速弄得一下子彎腰要嘔吐了,因為已經吐無可吐,吐出來的都是清水。
她一手捂著嘴,痛苦地看著他,一手抓著他的袖子:“南烈燃,你停車,你停車……唔……”
南烈燃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暴跳。
然而車速慢慢地降了下來,他將車停在了路邊,卻是狠狠地一下甩開了賀晴晴的手!
賀晴晴來不及錯愕,趕緊推開車門,下了車,就在路邊的垃圾桶吐了出來。
剛剛的時速,不要說正是剛剛鬧孕吐的孕婦,就是一個普通人也受不了。
南烈燃打開車門,下了車,“嘭”地一下重重關上車門,繞過車頭,冷冷地走到賀晴晴身邊,臉色鐵青地看著她蹲在地上痛苦的樣子,冷冷地看著她。
然後,他說了一句:“賀晴晴,你立刻給我打掉他!”
賀晴晴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震驚又恐懼地抬起頭,從她蹲著的這個角度看上去,他鐵青的俊美麵孔在陽光下一時看不清,光線在他臉上籠罩出了一個冷酷的輪廓。
南烈燃冷冷地說:“我說,你,立刻給我打掉他!”
他已經極力克製自己了!
就算緊握著拳頭,就算額頭上青筋暴跳,但是他還是竭力維持著平靜的假象。
賀晴晴難受地站起來,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說什麽?南烈燃?”
她已經很久沒有主動碰過他了,但是現在情急之下她一下子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南烈燃,我跟你有仇,可是這個孩子跟你沒有仇!”
南烈燃再也受不了了——她竟然還敢說這種話?!
她竟然還有臉說這種話?!
他一下子就狠狠再一次甩開她的手——如果是平時,他該是多高興她能主動去拉住他!
可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為了一個野種!
他恨不得掐死她!
“你……”賀晴晴被他一下子甩開,站立不穩一下子就跌倒了,疼得叫了一聲。
南烈燃麵色鐵青,高高在上地站著,手握成拳頭。腳微微往前踏了一步,卻是將拳頭握得更緊,強忍著沒有去扶起她。
“南烈燃……”賀晴晴皺著眉頭,忍著被扭到的腳倮的疼痛,用手撐著地麵努力站起來,咬了咬嘴 唇,“你放過他。如果你恨我恨得要殺死他,那麽我寧願從此在你麵前消失,帶著這個孩子永遠都不再出現在你麵前。”
她真的不能失去這個孩子——雖然她是那麽措手不及地、被動地被告知孩子降臨的消息,雖然她還沒有做一個母親、做一個好母親的心理準備,雖然她也不知道該怎樣去愛一個孩子才好……可是,愛就是愛。
母愛分明就是每個女人與生俱來的身上的天性。
她不要失去這個孩子!
南烈燃聽到她的話後,強自忍住的怒氣再也克製不住,一下子爆發了!
“讓你消失?賀晴晴,從一開始到現在你不都是一直打著這個主意,抱著這個想法,並且實施了行動嗎!”他狠狠地揪住她,手勁大得她吃痛地皺緊了眉頭,雪白的小臉也變得蒼白如紙,可是他不會心疼了,因為再疼也比不上他自己所受的!
“放你走嗎,讓你去找林逢,讓你們一家三口大團圓是不是?”他的手勁更加加重,“你想得倒美!告訴你,你在做夢!”
賀晴晴痛苦地擰起了小臉,卻在聽清了他說的話後一怔,然後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說什麽?為什麽是林逢?”
“你還敢說?!”從她嘴裏聽到林逢這個名字,南烈燃嫉妒得要發瘋了。
自從林逢心髒病發,由藍小楓交給他媽媽古小潔帶走後。他軟禁了賀晴晴,將半山別墅的電話也全都換了,為的就是不讓他們再有機會聯絡上。
林逢,林逢,這個名字簡直就是他的夢魘!
而現在,他竟然被告知,賀晴晴懷了林逢的孩子!
他再一次被推下了恥辱、嫉妒、痛恨的深淵。
賀晴晴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了——南烈燃以為孩子是林逢的!
可是,雖然當時在香港,她曾經想過把自己給林逢,可是兩個人實際上並沒有過肌膚之親啊!
“南烈燃,孩子不是林逢的,孩子是你的啊!”
她一下子抓住他,急著解釋。
是,她是恨南烈燃。
南烈燃是她的仇人。他們彼此有深仇大恨。
兩個人現在身份尷尬,她是他見不得人的囚禁的情婦。
可是……孩子,不應該被冤枉啊!
她再驕傲,再不屑解釋,此時也一定要澄清。
孩子沒有錯。
南烈燃聽到她的話後,鐵青的臉上一陣扭曲,忽然抬起手就是給她一記耳光,將她打得跌倒在地上:“為了保住林逢的孩子,連這樣的話你都敢說!”
被她騙著喝下紅酒,醒來後發現她和林逢私奔了的恥辱記憶又用上腦海,他第一反應就是賀晴晴又在騙他——為了林逢,為了林逢和她的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