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用刀刺入胸膛(感謝月票)
到了開庭的這天,南烈燃和賀晴晴為了避開眾人的目光,坐在了旁聽席後麵的位子上。
南烈燃英俊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平靜得近乎輕鬆——因為他已經勝券在握,賀宗東是生是死他完全有能力左右,隻手就可以翻雲覆雨。而賀晴晴就心神不寧,心慌意亂,明知道結果不會好到哪裏去卻仍然抱了一絲僥幸,她希望有奇跡可以出現!
終於,賀宗東被帶上來了。
他一出現,賀晴晴就激動得站起來想要叫他,卻被南烈燃抓住了手將她往下一扯,她身不由己地跌坐下來,聽見南烈燃低沉的聲音在淡淡地說:“如果不想被他們以蔑視法庭的威嚴趕出去,你就老老實實地不要出聲。”
賀晴晴的手攥在他手裏,手心很燙。她沒有轉頭看他,隻是飛速地將手從這個害他父親至此地步的仇人手裏抽出來。
南烈燃也沒轉頭看她,隻是將手隨意擱在了椅子上,慢慢地,冷笑了。
賀晴晴緊緊地盯著父親,想要看出他有沒有在看守所裏被虐待的痕跡,又想知道林逢給他請的律師有沒有和他達成共識,可以幫他出來。
她的眼睛濕潤了。
以前,她還是那個嬌縱任性,無憂無慮的賀晴晴時,他還是那樣可以呼風喚雨,小心翼翼地隻為博得女兒的一個笑容。
現在,兩人都被人踩著,踩著,滿身泥濘到了塵埃裏泥水裏。
她要怪誰?
南烈燃?那個父親得罪過的在南烈燃背後更深更可怕的大佬?
還是,要怪他們自己,怪這無常的命運!
他明顯的老了。
比她在看守所裏看到的時候添了更多的白發,而且蒼老了十歲不止,骨瘦如柴。可見這段日子身心受到了怎樣的煎熬。
賀晴晴呆呆地坐著看著這樣光景的父親,一手捂住嘴,牙齒狠狠咬住了手指,才堵住了止不住地哭聲。
賀宗東也看到了他們兩個,頓時激動得抓住了麵前的案板,大聲叫起來:“晴晴,你不要聽他的,他會折磨你的晴晴!”
四下裏一片嘩然,旁聽席上的人都把目光轉向了和南烈燃坐在一起的賀晴晴,有人忍不住低下頭來交換八卦的情報,邊打量賀晴晴邊竊竊私語。
法官一拍驚堂木,十分不悅:“被告,請控製你的情緒!”
賀宗東隻好閉上嘴,卻仍然雙手緊緊扣著木板,瘦削的手背上青筋都暴了出來。瞪著南烈燃的眼睛幾近瘋狂——如果可以,他願意同南烈燃同歸於盡!
開審了。
南烈燃的目光轉了一圈,並沒有看到林逢的身影。他微微側目,隻見賀晴晴眼睛也在飛快地掃視全場,很明顯也是在找他!
南烈燃臉上沒什麽表情,一隻手卻伸過去緊緊地攥住了她纖細雪白的手腕,忽然用力一握!
耳邊傳來賀晴晴隱忍的痛呼聲,他連眼睛都沒有轉過去看她一眼——
她的忘性太大了,記不住他給她的教訓是不是?!
賀晴晴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瞪他,轉過頭去看著被告席上的爸爸,全神貫注地聽著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奇跡,她希望有奇跡發生!
林逢雖然人沒到,但是他請的律師卻是到了的,而且還是比較有名的律師,南烈燃自然是認識他的,隻是還沒有交手的機會。如果真的有——他自信這個人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南烈冷冷地看著法庭上的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燃心想這林逢不知給這家夥許諾了什麽好處,竟然能打動他。要知道隻要牽扯到這些官 場與商場上的各種舞弊案,稍微有些常識有些內幕消息的人都不願意接手——早已經注定的結局,有什麽徒勞的必要?除了讓自己的律師生涯蒙上戰敗的記錄,有什麽好處?
這個林逢倒是有本事,能讓人這樣甘願不惜身家和名聲前途的代價來幫他!
但是……他冷冷地笑了,漆黑的眼瞳裏冒出危險的火花:你們,這不過是垂死掙紮!
對於賀晴晴來說,時間過得很快,又過得很慢。
法庭上的公訴人和被告律師激烈的唇槍舌戰,卻終於,連旁聽的人都能聽出來情勢對賀宗東完全不利。
證人一個個的出庭作證了,賀晴晴看著他們,沒有生氣。
她已經麻木了。
這些人裏,有轉作汙點證人的前賀氏的會計師。
有在賀宗東手下給他開車兼任其它賀宗東不便親自出麵的事情的司機。
甚至還有賀宗東在外麵包 養過的情婦。
現在,他們都臨陣倒戈,或者,他們根本早就被南烈燃收買了?
賀晴晴沒有勇氣去看南烈燃那成竹在胸的淡淡的表情,她怕他會撲上去活活掐死他!
就算南烈燃是為了給他的父親報仇,就算他們真的有血海深仇。可是他為了他的父親報仇,賀宗東也是她的父親,她也想為他報仇!
這些證人,指出來的證據全都對賀宗東不利。
賀宗東的表情也越來越不淡定,他的臉漲得通紅,咬著牙齒望著這些個昔日的情婦或手下,牙齒咯咯地響!
南烈燃是潛伏的仇人、敵人,他隻能認命——這是冤孽!
可是,為什麽這些拿了他數不清好處的家夥,在他高高在上的時候對他屈膝巴結,口口聲聲願意為了他肝腦塗地,赴湯蹈火,現在卻也跟著落井下石,對他下手,將他推入更致命的深淵!
如果時光能倒流,他要把這些人全都收拾得幹幹淨淨,讓他們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賀晴晴也緊張。
她白皙纖細的手指緊緊交握著,緊張得難耐地移動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個坐著的姿勢。
直到最後一個證人出庭,不僅賀宗東破口大罵:“畜生!”賀晴晴也一下子站了起來,恨不得衝上去跟他廝打!
這是一個衣冠楚楚、兩鬢斑白、英俊銳利的中年男人,很顯然他年輕時一定是很好看的,現在依然目光如豹子一般凶猛、明亮、銳利。
他站在了證人席上,對破口大罵的賀宗東淡淡地笑笑:“抱歉啊,哥哥,身為一個公民,知法守法是我們應盡的義務。我很想幫你,可我不能包庇你啊!”
那是她的叔叔,賀宗東的親弟弟賀宗南。
自從被賀寧然羞辱一頓逼走以後,她就沒有找過這個絕境之時順便踩她一腳的叔叔。南烈燃說過:賀宗東的迅速衰敗,其中也有賀宗南的功勞。
而他,現在,還說著冠冕堂皇的話站在證人席上指證賀宗東。
前麵那些證人,賀晴晴也恨,可是她並沒有生氣——因為自從賀氏破產以後,她飽嚐世間的人情冷暖,體會了什麽叫世態炎涼。這些人可以見利忘義,當然也可以落井下石!她已經麻木了,她不奇怪!
可是,賀宗南是她的親叔叔,他與她的父親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賀宗東待他不薄啊!
人心真的是不足蛇吞象嗎?親情就像紙一樣薄,在利益麵前赤 裸 裸地粉碎成千萬片。
她不能原諒!
絕對不能原諒!
賀宗東要衝過去揍他,卻被法警按住了。法官再次威嚴地一拍驚堂木:“被告,再次警告你,請控製你的情緒!”
賀晴晴慢慢地坐了下來,絕望地看著賀宗南薄薄的嘴唇一閉一合、一閉一合,不斷地向外傾吐著足以讓賀宗東跌得更深更慘更重,再也爬不起來的話語。
賀宗東喘著氣,狠狠地瞪著他:“畜生,我真後悔!”
後悔沒把他殺了?
賀宗南笑了笑,斂去了眼底的鋒芒,溫文爾雅的麵對憤恨得眼睛快要出血的親哥哥:“哥哥,我是為了你好,不想你一錯再錯。以後,我會經常去看你的。”
賀宗東捂著胸口,不停地喘著氣,終於吐出一個哭音般的詞匯:“報應!報應!”
賀宗南頓時憂鬱了:“哥哥,你這樣說,我很難過的。”
“滾!”賀宗東手指指尖深深刺入手心,滲出鮮血,已經顯出了蒼老的憔悴臉上想哭又想笑,“我沒有你這個弟弟,永遠不要再叫我哥哥!”
賀宗南隻是微微一笑,眼底光芒一閃而過。
不要再叫你?
確實,怕是沒這個機會了啊!
所有證人出席完了,林逢請的律師也費心弄到了證人,可是這些證人起的作用很明顯沒有公訴方一邊有力。
情勢幾乎是一麵倒,旁聽席上的人都交換著眼神——結果,不言而喻!
結案陳詞之後,是商議裁定結果的時間。賀晴晴坐立不安,不知不覺就已經汗濕衣背!
南烈燃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冷笑。
他不急,等了這麽多年,他現在反而一點都不急。
賀宗東已經是垂死的野獸,隻等著獵人投出長矛,給他最後致命的一擊。
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因為他,還有他們,都已經預謀策劃得太久太久,沒有一絲差錯,也不會給他任何鹹魚翻生的機會。
如果不是因為對賀晴晴那種難以言說的糾結情緒,他是應該斬草除根的——
賀氏父女,都該死!
但是賀晴晴是不會感謝他手下留情的,因為他不過是將一刀斃命改為了鈍刀子割肉——淩遲弄死他們父女!
漫長的等待,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終於到了法庭宣判的時候了。
法官拿著裁定結果站起來,宣判。
賀晴晴緊緊揪著手指,將十指絞成了麻花,心跳如雷,一動不動地屏息著等待著即將揭曉的結果。
“……行賄罪名,成立。”
“……故意傷害罪名,成立。”
“……教唆傷人罪名,成立。”
“……誹謗罪名,成立。”
……
賀晴晴腦中一片空白,隻有那個法官機械的、帶著南方方言口音的在讀著白紙黑字的宣判結果。
她茫然地看著那個法官,好像不知道他手上拿的是什麽。
其實身處高位的人,哪個不是滿嘴的仁義道德,禮義廉恥,背地下卻無所不用其極。
所以有句話說“人和樹一樣,根子見了光就得死。”
賀宗東現在就等於是把根子從土裏扒出來,放到陽光底下暴曬。
審視他的目光裏,不僅有圍觀的看客,有好奇的觀眾,同樣也有他之前的盟友,與他曾經同一陣營的人。
隻不過不同的是:他倒了,這些人沒有。
所以這些人就端著義正言辭、大義凜然的表情,對他進行批判。其實他們幹過的見不得人的事不比賀宗東的少。
“……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
她還是茫然地眨著眼睛,像是沒有聽到沒有聽懂那聲音在說什麽。
但是賀宗東聽到了也聽懂了,他愣了三秒鍾,忽然往後倒了下去。
看著被攙扶拖起來的爸爸,賀晴晴呆了一下,終於哭出了聲音,從旁聽席上跑了過去。
南烈燃一動不動,冷眼旁觀,置身事外。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不是嗎?!
賀宗東罪有應得!
不,還不止,他所應該受到的懲罰還遠遠不止這些!
他該死!
冷酷如鋒芒的視線落在撲到賀宗東身上哭泣的女孩子,他仍然麵無表情,冷漠得一動不動,可是被仇恨包圍的跳動的心髒,卻有什麽被刺痛了一下。
賀晴晴啊,到底該怎樣?
到底,要怎樣?
為什麽,你要是姓賀的……
他的眼眸驀然黯淡了一下。
賀宗東需要看醫生,但是不見得能保外就醫,這些都是後話。賀晴晴怎麽都放心不下來,案子已經宣判,那些人也都該鬆了一口氣了。所以賀晴晴追著賀宗東去了醫院。
南烈燃並不理會賀晴晴跟著去,因為他知道賀晴晴一定會乖乖的回來的。
有賀宗東這個已經不堪一擊的籌碼在手裏,賀晴晴還不任他搓圓捏扁?
他承認,他現在還不想拋開她。
就算是用盡卑鄙的手段,他也不要放過她。
曾經他想玩過就將她拋掉,任她是生是死都好,他不會在乎不會理會。
但是結果,她既然又落回到他的手裏,而他又還沒盡興,他就不會放開她。
他不想麵對自己,寧願告訴自己——他還沒有玩夠。他隻是要在她身上討回多年的屈辱和憎恨。他隻是要利用折磨她來報複賀宗東。
狠厲又怎樣?
卑鄙又怎樣?
他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好人!
既然賀晴晴是姓賀的,就不要怪他了!
他不想麵對自己——那些青澀的青春的情懷,在她的學校門口徘徊,看著她的照片難以入睡,隻允許自己蹂 躪她而不準別人欺負她,為了林逢而驟然翻臉……這些,他都不願意去想!
而對於昔日威風八麵如今要死不活的賀宗東,他心裏自然是巴不得他死,但是這樣就讓他去死掉未免太便宜他了!
他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他應該下地獄的!
至於自己——他冷然一曬,他本就是魔鬼,何來怕地獄,怕報應?
回到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南烈燃靠在椅背上,端起一如既往的周到而溫柔的宋秘書泡的咖啡,卻無意中發現宋秘書的手受傷了,又紅又腫。
他挑起眉,放下咖啡,看著她的手:“怎麽了?”
宋秘書一驚,連忙把手藏到背後,緊張地說:“沒什麽的老板,前兩天在家裏做飯不小心被烤箱燙到了。”
南烈燃微微皺起眉,覺得那不像是燙傷,但她要瞞著他他也不便八卦。他從來就不是多事長舌的男人。
低下頭去隨手從桌子的抽屜裏取出一管藥膏放在桌上(不要想歪了哦,這是正常的藥,嘿嘿~~~):“拿去。”
宋秘書受寵若驚,呆了一下才拿了那藥膏在手裏,低著頭喃喃道謝。
南烈燃笑了笑,帥哥就是有好處,隨意地笑一笑就是神采飛揚。他開玩笑道:“你可是我的得力助手,要是你的手弄壞了,耽誤了幫我做事可不妙哦。我的損失誰來彌補?像你這麽不用人吩咐就能把事情做得十全十美的我可再也找不到了。”
宋秘書一怔,然後美麗的臉上飛起了兩朵羞澀的紅雲。她趕忙急急地說:“不會的不會的,老板,我一定不會耽誤公事的,你有什麽事讓我做盡管吩咐好了!”
南烈燃見她將他的玩笑話當真了,實在為她的老實而哭笑不得。
“我開玩笑罷了,你拿藥去擦。要是沒有好轉,趕緊去醫院看看,我批你的假。”
“不用了,老板……”
南烈燃就沒見過這麽勤勉的員工,好像都呆在律師事務所裏舍不得走一樣,真是個百分百的下屬,故笑道:“有什麽,要是覺得你不在委屈了我,就用你的烤箱烤一爐蛋糕帶來請同事們一起吃。”
宋秘書的臉紅了,眼睛卻亮了。
“真的嗎?老板你要吃我做的蛋糕……”她往日裏都是很畏懼南烈燃的,不知道怎地今天雖然仍然是很緊張的樣子,卻居然敢跟他說那麽多話,“您喜歡吃什麽口味的?”
南烈燃早就聽律師樓的流著口水的狼們誇宋秘書賢惠溫柔,看來真是如此。他不由得就想到了一個人,不知道她……算了,他自己好笑地搖了搖頭——恐怕她這輩子都沒摸過廚房的門吧!
他是不知道賀晴晴為了林逢學廚藝的事——雖然以失敗和半途而廢告終,否則又是一番天翻地覆!
他隨口答道:“藍莓的,我有次吃過,還不錯。平時不愛吃甜食。”
宋秘書的眼睛閃閃發亮,她低下頭,在南烈燃看不到的角度嘴角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意。
“好的,老板。”
她拿著那管藥膏,珍重無比地握在了手上,再次道謝,然後出去了。
南烈燃看著她纖細苗條的背影,是個很美麗的女孩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被什麽紮了一下。
他忽然覺得,這個背影好像曾經在哪裏見過。
怎麽可能,他想是自己的錯覺。這個念頭一閃而逝,他不以為意迅速將其遺忘,低頭翻開了桌上的文件。
宋秘書再次敲門進來時,隻見南烈燃卷起了袖子至肩頭,正在用藥膏擦臂膀上被賀晴晴抓出來的血痕。
本來他是不可能那麽嬌氣的,這麽點在床笫之歡中被女人抓出來的印子還要擦藥,隻是剛好昨天沒有忌口,忘了醫生曾經的警告,在飯局中同時吃了海鮮和其它不知是什麽他也忘了的食物,總之就是兩樣加在一起會過敏的食物,結果被抓破的地方又痛又癢,恨不得抓撓一番才舒服——這當然就破壞了形象不是。所以買了藥自己來擦。
宋秘書進來他也不以為意,比起有的老板跟秘書亂搞,或是有的讓秘書安排自己的情婦一三五,二四六,他還算是比較正經的——兔子不吃窩邊草,而且這也沒什麽好遮掩的。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低著頭按時擦那藥膏,卻沒注意到宋秘書的腳步一頓,同時呼吸瞬間一窒,眼中閃過一絲可怕的寒光。也就那麽快到幾乎捕捉不到的一瞬間,迅即又恢複如常。仍是那個周到而穩重的宋秘書。
“老板,有個人要見您。他說他姓林,叫林逢,您要見他嗎?”
南烈燃手中的動作一頓,略微抬起了頭,他皺了皺眉:“林逢?”
“如果您不想見他,我馬上說您不在,打發他走。”宋秘書總是這麽體貼。
“不用。”南烈燃將卷起的袖子放下來,然後活動了一下手臂,笑道:“他要見我,就讓他來吧。”
不用說,他來的目的隻會有一個——賀晴晴!
想不到啊,這個林逢居然這樣不死心,他是小看他了!
他笑著,笑意卻隻停留在眼睛以外的地方,黝黑幽深的眼睛卻如同被冰封了,冷冷地發出寒冷的光芒。
林逢同南烈燃在會客室麵對麵地坐著,南烈燃慵懶地靠著沙發的墊子,含著笑意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他當然討厭林逢!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林逢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東西——他非常柔和,給人的感覺非常舒服,就像春風向你吹來,不知不覺就能讓你心曠神怡。
他溫文而沉靜,舉止間有一種古人的遺風,一舉手一投足都是畫。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會欣賞——這就是所謂的氣質。
而且他長得也很好看,不是那種光有氣質沒有美貌的人:修眉鳳目,鼻梁秀挺,眼波溫柔而沉靜。一笑起來左邊臉上還有個小小的酒窩。
南烈燃從心底討厭這個林逢——小白 臉!
他也知道,賀晴晴看上的男人,差也沒有差到哪裏去。林逢不僅是個美男子,而且是個很有氣質很有內涵的美男子。不過他就是看他不爽!
要不是沒有動手的理由,他都想將他拖起來狠揍一頓!
林逢沒有跟他寒暄,他少有的對人態度冷峻:“南律師,我想你知道我來的目的吧?”
南律師就笑了:“為了一個女人?”
他倒是爽快。
林逢沒有笑,他嚴肅地,近乎嚴厲地看著他:“你和賀伯伯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在帶律師見賀伯伯的時候,他都告訴我了。你是他的仇人,他有今天很大的程度都是被你害的,而且你威脅了賀晴晴,逼著她跟你在一起!”
南烈燃漫不經心地在桌上拿起一包煙,抽出一根來點燃了。
叼著煙,他邪邪笑道:“然後呢?”
“你這樣做太過分了!”林逢再也不能溫柔淡定,他一下子站起來,嚴厲地看著他:“南先生,如果你是一個男人,就不應該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賀晴晴,不過是一個無辜的弱女子,她不應該背負著上一代的仇恨承受你所謂的報複!”
南烈燃夾著香煙,慢悠悠吐出一個煙圈。
“哦?”
“如果你是一個男人,你就拿出你的男人氣魄來,堂堂正正地向賀伯伯取回屬於你的東西。但是,你不能拿一個女孩子泄憤!你應該放過賀晴晴!”
南烈燃忽然站起來,一口煙霧噴到他的臉上。不會抽煙的林逢頓時被他嗆得一陣咳嗽。
南烈燃比他高,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中充滿了鄙夷。
“取回屬於我的東西?”他冷笑道,“怎麽取?把賀宗東塞到水泥裏讓他把我的爸爸刨出來,給我一具完整的屍骨?還是讓他也呆在著火的房子裏,感受一下差點被火燒死的感覺?哦,忘了說了,差點被火燒死的是我的爺爺,他的腿癱瘓了,下不了床。我是不是也要先把賀宗東的腿打斷,好讓他親身體會一下這種滋味?”
他冷笑著看著林逢震驚的表情,他就知道!
賀宗東那隻老狐狸,肯定隻揀對自己有利的說。到這個時候,還想靠著林逢救自己出獄嗎?做夢!
“怎麽?這麽吃驚?賀宗東一定是隻跟你說我和他有仇,卻沒說這個仇是怎麽結下的對不對?”他又吸了一口煙,良久噴出來,噴得林逢躲閃不及又是一陣咳嗽,“這麽喜歡做正義之士,怎麽不先問清楚?”
林逢移開步子,避開他的香煙的味道。他有些輕微的潔癖,對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很受不了。
“不管怎麽樣,賀晴晴是無辜的。”他不愧是個素來淡定如水的,震驚過後也平靜了下來。畢竟上流社會的見不得光的事,真的不算少。他又不是個孤陋寡聞的。
“賀晴晴無辜?”南烈燃叼著煙,冷嗤一聲,卻沒有說什麽,但那表情卻是冷笑。
林逢看著他,正色道:“上一輩的恩怨我不清楚也沒資格過問,我隻請你……南律師,請你高抬貴手放過賀晴晴。請你提出條件來,無論是什麽,隻要我能做得到,我都願意去做。”
南烈燃心裏覺得很可笑,卻隻是說:“無論是什麽?”
林逢以為有希望了,連忙點頭:“是的。隻要你肯提出來!”
南烈燃夾著香煙,低下頭在沙發前來回踱了兩趟,卻是抬頭一笑:“我要你的林氏呢?”
林逢一怔。
“南律師,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南烈燃真的很想笑,他複有坐下來,將香煙摁熄滅了在煙灰缸裏,隨手拿起茶幾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這才慢慢道:“我為什麽要開玩笑呢?”
林逢全身一僵,慢慢才道:“對不起,南先生,這個……我做不了主。”
林氏的董事長是他老媽。
南烈燃哪裏會不知道這一點,他不過是故意為難他罷了。
林逢不是喜歡做情聖嗎?他就讓他做個夠!
江山還是美人,你自己選一個吧!
他心裏認定了林逢就是個慫人,是個沒用的小白 臉。
林逢看著他,忽然給他鞠了一個躬:“南先生,請你看在我和賀晴晴認識多年,是最好的朋友的份上。答應我的請求,我願意傾其所有。”
他慢慢地卻堅定地說:“我願意將我手上所有的股份都給你,換取賀晴晴。”
南烈燃拿著水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頭慢慢轉過來,黑瞳眯細,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再說一次。”
“請求您答應我,放過賀晴晴。我願意用我所有的股份來換取她的自由。”林逢的眼波仍然是那麽溫柔,但是卻無比的堅定,“抱歉我不是林氏的話事人,我隻能傾我所有。”
南烈燃的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幾上。
他站起來,近乎憤怒地一把扯過林逢的衣領:“為什麽?你為什麽肯為賀晴晴做這些?”
他黝黑幽深的眼睛淬出了毒汁:“你明明看到了的……你看到我和賀晴晴,你看到我對她做了什麽。你應該知道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是不是?告訴你,她的第一次,就是被我得到了……”
他的內心被烈火焚燒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憤怒——
林逢,他怎麽可以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他怎麽可以跟賀晴晴是真的有愛情!
他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林逢的雙手緊緊握著拳頭,溫柔淡定的目光也燃燒起了怒火——他再溫柔,再淡定,他也是個男人!
他揮起拳頭,一拳就打在南烈燃的臉上!
南烈燃擦了一把臉,咬著牙,一言不發,一拳又回敬了過去!
於是兩人就在會客室裏打了起來!
南烈燃的身手很不錯,這是長期不懈的鍛煉和訓練的結果,但是他沒有想到林逢也不是一兩下就能打趴下的!
他竟然練過功夫。
賀晴晴喜歡過的初戀情人,原來真的不是一隻軟腳蝦。他看錯了他,輕敵了。
兩人都會功夫,但是在爭女人上麵,卻沒有什麽道義、禮儀、客氣、風度可言,根本就同村夫一樣打成了一團。
結果兩人都被打得嘴角出血,胸口都挨了對方好幾下鐵一樣堅硬的拳頭。
最後,南烈燃還是略勝一籌,憑借著高大昂藏的體型狠狠壓製住了他,將他按在了地板上。
此時兩人都是狼狽的很。什麽上流社會的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什麽英挺迷人的社會精英。就是兩隻搶食的野獸!
南烈燃按著他,狠狠地又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腳,接著卻是放開了他。
雖然他勝了,但他心裏倒是有點欣賞林逢。能夠跟他打架的人,早就不多了。
可惜他是林逢,不然他都要惺惺相惜了。
他坐在沙發上,輕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冷冷道:“既然你這麽喜歡她,為什麽以前又要拋棄她。”
林逢大概也是起了同樣的心思,他從地上爬起來,整理著衣襟,淡淡道:“家母不喜歡她。”
他的語氣很平淡,然而眼中已有了痛苦之色,“她用心髒病和自殺來威脅我,我……我也是不得已。”
他苦笑了一下:“如果早知道有這一天,我寧可當時死都要和她在一起。”
這話他可真的是沒跟別人說過,連賀晴晴麵前都沒說過,倒在這個南烈燃麵前說了心裏話。
南烈燃一聽他這話,心裏都快被強酸腐蝕得找不到了。
“既然你要做孝子,為什麽現在又這麽為她賣命?”
林逢淡淡道:“我沒有為她賣命,我欠她的。我心甘情願,為她做什麽都願意。”
南烈燃一聽,心裏那個酸!
他又不是不知道以前賀晴晴對林逢怎樣!
現在還對他念念不忘,眼淚汪汪地!
他就被當成了一坨臭狗屎!
他不酸才怪!
沉著臉,他冷冷地說:“你倒是表現得情深意重,可惜情聖感動不了我。”
林逢一急,那汗都要流下來了。然而修眉鳳目的,衣襟有些淩亂,仍然是溫文如玉的濁世佳公子。
他往前一步,看著南烈燃:“你還有什麽要求,你隻管提。”
南烈燃往後仰了頭,將腦袋靠在沙發上,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心裏已經煩躁得無處發泄了!
他略一沉吟,腦子一轉就有了主意,便淡淡道:“好,我考慮你的提議。三天後,我給你答複。”
林逢到底是太嫩了,從小錦衣玉食,蜜罐裏長大的佳公子。哪裏像南烈燃這樣卑鄙——他從來都不否認自己的卑鄙的。
他說:“好,我等你的消息!”
聲音都有點發抖了。
南烈燃不動聲色,看他那個樣子,其實心裏都有點為他感到可惜了。可是他不會心軟——
誰要他來跟他搶女人?
他是不會將賀晴晴給他的!
林逢走後,南烈燃打內線電話叫宋秘書過來了,宋秘書本就因為出去的林逢的樣子而嚇一大跳,現在更是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幾乎都手足無措了!
南烈燃淡淡一笑,製止了她的緊張舉動,說:“你給我打個電話,就找林氏的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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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烈燃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保姆緊張地告訴她:小姐還沒有回來。
他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賀宗東進了醫院,賀晴晴是要待些時間的。他很篤定,她會主動回來的。
隻要賀宗東一日捏在他手裏,她就一日會乖乖地聽他的話!
晚上十二點,賀晴晴果然是自己坐計程車回來了。
看到南烈燃沒有睡,坐在床上看書,她一言不發先去浴室裏沐浴更衣。
南烈燃其實是在等她,還間或地望著窗外看有沒有車頭燈亮著開過來,那書看了半天還在那兩頁——然而賀晴晴真的回來了,他又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好像從門外進來的是一隻小貓小狗,是一隻嗡嗡飛著的蚊子。
賀晴晴從浴室裏出來,穿著白色的睡衣,露出了雪白的脖子和腳倮,走到他麵前,忽然說:“我爸爸沒事,但是今天幫他打官司的律師告訴我,他一審上訴也沒有什麽機會改判了。”
她緊緊地盯著他:“你很得意很高興是不是?是不是!”
她的聲音逐漸大起來:“看到他現在的慘狀,你很痛快是不是!”
她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地說:“你還想怎麽樣!你還想怎麽樣!”
南烈燃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的書合上隨手丟到床邊的櫃子上,淡淡道:“他會怎麽樣,難道不是取決於你嗎?”
賀晴晴抓著他的手漸漸鬆開,臉上像是又想哭又想笑:“是啊,取決於我。”
“你多折磨我一天,就一天不會殺他,對不對?”
南烈燃冷笑了:“你知道就好。”
賀晴晴像是瘋了一樣,忽然一下扯開自己的睡衣:“你不是喜歡折磨我嗎?好,你折磨,我讓你折磨!”
她哭了起來,雙手扯著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纖弱的肩膀,狀若瘋狂。
“你喜歡怎樣,你究竟想要怎樣!”
南烈燃一把拉起她,將她按住,製止住她瘋狂的舉動。
“你瘋了嗎你?”
本來今天就因為林逢而心情不爽,現在她又狀若瘋癲,他煩透了!
賀晴晴卻是被爸爸的事情痛心到了極點,一直被南烈燃蹂 躪,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
她一巴掌就打了過去,掐住他的喉嚨:“一起死了,一起死了,我就不用受你的折磨了,也沒人可以威脅到我爸爸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南烈燃偏過頭堪堪避開她那一巴掌。他也火了,抓著她想要掐死他的爪子舉過她的頭頂將她按在床上。
三天後,南烈燃並沒有見到與他定了三日之約的林逢,而是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消息——林逢被他母親強行帶去了國外!
據說他走的時候非常不情願,幾乎是被綁起來帶走的。
南烈燃想了一下那個場景,笑了一下,接著就冷然不語了。
其實他心裏已經有些林逢了。
如果不是身份立場不對,也許他可以和林逢坐下來和兩杯也不一定。可惜,再沒有這個機會了。
他懷著這種複雜的心情,晚上回到家又同賀晴晴**了一場。
賀晴晴已經認命了,痛恨卻無能為力,也隻有任他為所欲為。
在喘 息中,他看著賀晴晴迷離的眼睛,忽然想到她如果知道林逢被自己弄走了,會是個什麽表情?
恨自己?
他是不在乎她再多恨他一層的,她已經對他恨到無法形容了!
不知道林逢臨走的時候有沒有跟她聯係,估計聯係不上,那邊林氏的老太婆也看得緊,不給他機會秘密聯絡賀晴晴——那個做作虛偽的老太婆,倒是幫了他的忙。雖然他覺得這老太婆很惹人生厭。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們倒是同一陣線的——
他們都不喜歡看到林逢和賀晴晴在一起。
邪邪的笑意仍掛在嘴邊,他的某個被強酸腐蝕的地方又恢複過來了!
這天晚上,他下班回到家。
也不知道為什麽,不知不覺他就不愛在外麵應酬玩樂到很晚了,也記不清多久沒去找過露西和李菲兒了。好像雙腿就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下班了,除非那背地裏見不得光他為之效力的集團老大有吩咐,不然他都是飛快地開車回家來。
在開車經過一家商場的時候,他看到櫥窗裏的一件衣裙還挺漂亮,而且是賀晴晴最喜歡的鵝黃色。心裏一動,還沒來得及唾棄自己之前,就已經自動跑過去刷卡買下了它。
拎著那個袋子,他其實是很尷尬的。
這種行為算什麽?
獻媚?
討好?
巴結?
嬌寵?
這位老兄別扭無比地走到了家裏的客廳裏,卻看見賀晴晴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臉上的表情要是再仔細地看看,那是很可怕的——平靜中帶著凶猛,臉色蒼白,眼睛有傷心的水光。
但是他實在是尷尬了,尷尬得像個小男生。手上拎著個袋子,不知道該放哪裏好,然後假裝很不在意地隨手放到了茶幾上。
賀晴晴就在那一刹那抬起頭來!
南烈燃這才隱約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他走過去,想要摸她的額頭:“怎麽?又發燒了?”
他皺了皺眉頭,“沒有。”
賀晴晴一隻手放在膝蓋上,一隻手放在背後,卻是看著他,冷冷地問:“為什麽要騙我?”
南烈燃一怔:“什麽?”
“為什麽要騙我?”
南烈燃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了林逢那件事——他不知道她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的!而且她怎麽會知道是他跟林逢的老媽聯係,讓他被迫再次出國的?
賀晴晴的眼睛裏有什麽熄滅了,又有什麽焚燒著。
“你騙我!”
她的手從背後抽出來,是一把雪亮的水果刀。
一下子就刺進了南烈燃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