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想見到的人
這個林逢倒是有本事,能讓人這樣甘願不惜身家和名聲前途的代價來幫他!
但是……他冷冷地笑了,漆黑的眼瞳裏冒出危險的火花:你們,這不過是垂死掙紮!
對於賀晴晴來說,時間過得很快,又過得很慢。
法庭上的公訴人和被告律師激烈的唇槍舌戰,卻終於,連旁聽的人都能聽出來情勢對賀宗東完全不利。
證人一個個的出庭作證了,賀晴晴看著他們,沒有生氣。
她已經麻木了。
這些人裏,有轉作汙點證人的前賀氏的會計師。
有在賀宗東手下給他開車兼任其它賀宗東不便親自出麵的事情的司機。
甚至還有賀宗東在外麵包 養過的情婦。
現在,他們都臨陣倒戈,或者,他們根本早就被南烈燃收買了?
賀晴晴沒有勇氣去看南烈燃那成竹在胸的淡淡的表情,她怕他會撲上去活活掐死他!
就算南烈燃是為了給他的父親報仇,就算他們真的有血海深仇。可是他為了他的父親報仇,賀宗東也是她的父親,她也想為他報仇!
這些證人,指出來的證據全都對賀宗東不利。
賀宗東的表情也越來越不淡定,他的臉漲得通紅,咬著牙齒望著這些個昔日的情婦或手下,牙齒咯咯地響!
南烈燃是潛伏的仇人、敵人,他隻能認命——這是冤孽!
可是,為什麽這些拿了他數不清好處的家夥,在他高高在上的時候對他屈膝巴結,口口聲聲願意為了他肝腦塗地,赴湯蹈火,現在卻也跟著落井下石,對他下手,將他推入更致命的深淵!
如果時光能倒流,他要把這些人全都收拾得幹幹淨淨,讓他們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賀晴晴也緊張。
她白皙纖細的手指緊緊交握著,緊張得難耐地移動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個坐著的姿勢。
直到最後一個證人出庭,不僅賀宗東破口大罵:“畜生!”賀晴晴也一下子站了起來,恨不得衝上去跟他廝打!
這是一個衣冠楚楚、兩鬢斑白、英俊銳利的中年男人,很顯然他年輕時一定是很好看的,現在依然目光如豹子一般凶猛、明亮、銳利。
他站在了證人席上,對破口大罵的賀宗東淡淡地笑笑:“抱歉啊,哥哥,身為一個公民,知法守法是我們應盡的義務。我很想幫你,可我不能包庇你啊!”
那是她的叔叔,賀宗東的親弟弟賀宗南。
自從被賀寧然羞辱一頓逼走以後,她就沒有找過這個絕境之時順便踩她一腳的叔叔。南烈燃說過:賀宗東的迅速衰敗,其中也有賀宗南的功勞。
而他,現在,還說著冠冕堂皇的話站在證人席上指證賀宗東。
前麵那些證人,賀晴晴也恨,可是她並沒有生氣——因為自從賀氏破產以後,她飽嚐世間的人情冷暖,體會了什麽叫世態炎涼。這些人可以見利忘義,當然也可以落井下石!她已經麻木了,她不奇怪!
可是,賀宗南是她的親叔叔,他與她的父親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賀宗東待他不薄啊!
人心真的是不足蛇吞象嗎?親情就像紙一樣薄,在利益麵前赤 裸 裸地粉碎成千萬片。
她不能原諒!
絕對不能原諒!
賀宗東要衝過去揍他,卻被法警按住了。法官再次威嚴地一拍驚堂木:“被告,再次警告你,請控製你的情緒!”
賀晴晴慢慢地坐了下來,絕望地看著賀宗南薄薄的嘴唇一閉一合、一閉一合,不斷地向外傾吐著足以讓賀宗東跌得更深更慘更重,再也爬不起來的話語。
賀宗東喘著氣,狠狠地瞪著他:“畜生,我真後悔!”
後悔沒把他殺了?
賀宗南笑了笑,斂去了眼底的鋒芒,溫文爾雅的麵對憤恨得眼睛快要出血的親哥哥:“哥哥,我是為了你好,不想你一錯再錯。以後,我會經常去看你的。”
賀宗東捂著胸口,不停地喘著氣,終於吐出一個哭音般的詞匯:“報應!報應!”
賀宗南頓時憂鬱了:“哥哥,你這樣說,我很難過的。”
“滾!”賀宗東手指指尖深深刺入手心,滲出鮮血,已經顯出了蒼老的憔悴臉上想哭又想笑,“我沒有你這個弟弟,永遠不要再叫我哥哥!”
賀宗南隻是微微一笑,眼底光芒一閃而過。
不要再叫你?
確實,怕是沒這個機會了啊!
所有證人出席完了,林逢請的律師也費心弄到了證人,可是這些證人起的作用很明顯沒有公訴方一邊有力。
情勢幾乎是一麵倒,旁聽席上的人都交換著眼神——結果,不言而喻!
結案陳詞之後,是商議裁定結果的時間。賀晴晴坐立不安,不知不覺就已經汗濕衣背!
南烈燃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冷笑。
他不急,等了這麽多年,他現在反而一點都不急。
賀宗東已經是垂死的野獸,隻等著獵人投出長矛,給他最後致命的一擊。
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因為他,還有他們,都已經預謀策劃得太久太久,沒有一絲差錯,也不會給他任何鹹魚翻生的機會。
如果不是因為對賀晴晴那種難以言說的糾結情緒,他是應該斬草除根的——
賀氏父女,都該死!
但是賀晴晴是不會感謝他手下留情的,因為他不過是將一刀斃命改為了鈍刀子割肉——淩遲弄死他們父女!
漫長的等待,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終於到了法庭宣判的時候了。
法官拿著裁定結果站起來,宣判。
賀晴晴緊緊揪著手指,將十指絞成了麻花,心跳如雷,一動不動地屏息著等待著即將揭曉的結果。
“……行賄罪名,成立。”
“……故意傷害罪名,成立。”
“……教唆傷人罪名,成立。”
“……誹謗罪名,成立。”
賀晴晴腦中一片空白,隻有那個法官機械的、帶著南方方言口音的在讀著白紙黑字的宣判結果。
她茫然地看著那個法官,好像不知道他手上拿的是什麽。
其實身處高位的人,哪個不是滿嘴的仁義道德,禮義廉恥,背地下卻無所不用其極。
所以有句話說“人和樹一樣,根子見了光就得死。”
賀宗東現在就等於是把根子從土裏扒出來,放到陽光底下暴曬。
審視他的目光裏,不僅有圍觀的看客,有好奇的觀眾,同樣也有他之前的盟友,與他曾經同一陣營的人。
隻不過不同的是:他倒了,這些人沒有。
所以這些人就端著義正言辭、大義凜然的表情,對他進行批判。其實他們幹過的見不得人的事不比賀宗東的少。
“……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
她還是茫然地眨著眼睛,像是沒有聽到沒有聽懂那聲音在說什麽。
但是賀宗東聽到了也聽懂了,他愣了三秒鍾,忽然往後倒了下去。
看著被攙扶拖起來的爸爸,賀晴晴呆了一下,終於哭出了聲音,從旁聽席上跑了過去。
南烈燃一動不動,冷眼旁觀,置身事外。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不是嗎?!
賀宗東罪有應得!
不,還不止,他所應該受到的懲罰還遠遠不止這些!
他該死!
冷酷如鋒芒的視線落在撲到賀宗東身上哭泣的女孩子,他仍然麵無表情,冷漠得一動不動,可是被仇恨包圍的跳動的心髒,卻有什麽被刺痛了一下。
賀晴晴啊,到底該怎樣?
到底,要怎樣?
為什麽,你要是姓賀的……
他的眼眸驀然黯淡了一下。
賀宗東需要看醫生,但是不見得能保外就醫,這些都是後話。賀晴晴怎麽都放心不下來,案子已經宣判,那些人也都該鬆了一口氣了。所以賀晴晴追著賀宗東去了醫院。
南烈燃並不理會賀晴晴跟著去,因為他知道賀晴晴一定會乖乖的回來的。
有賀宗東這個已經不堪一擊的籌碼在手裏,賀晴晴還不任他搓圓捏扁?
他承認,他現在還不想拋開她。
就算是用盡卑鄙的手段,他也不要放過她。
曾經他想玩過就將她拋掉,任她是生是死都好,他不會在乎不會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