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舟
屋內的擺設與陳瑜房間一般。
一樣的床榻,一樣的一張木桌,一把木椅,桌上一盞青瓷油燈,忽明忽暗。
問與和陳瑜房間有何不同,就是床掛有帳,窗與她房間的為反向。
陳瑜跪坐在床上,衣裳半褪,右肩上一道血痕,她拿著一塊濕布擦淨流開的血漬。
“娘子,伸手取下藥。”
低沉渾厚的聲音從陳瑜身後傳來,她側身,麵前隔著一麵帳,她抬起一隻手伸出帳,手掌向上,收回手時,掌心臥著一個小小的瓷盒。
“此藥在下餘的不多,不過藥效極好,娘子不用擦太多。”
“謝郎君。”
“小事而已,何足言謝?”
帳內,陳瑜唇角輕扯,她打開盒蓋,鼻翼輕嗅,用指甲挑了一些擦在肩上的傷處。
那飛來的一刀,她堪堪躲過,可還是劃傷了她的肩,果真是能被他派人的人,不可小覷。
陳瑜的劍在她膝邊,她扯平腰裙的下擺,抽出劍,劃了一塊長條用來包紮肩上的傷口。
穿好衣,陳瑜套上錦靴下床,對著坐在椅上喝水的白衣男子長揖,男子放下陶杯隨意一拱手,陳瑜見了隻笑也不氣惱徑自走到桌邊拿起另一隻陶杯倒了水喝。
“小女子姓陳名瑜,中州穎川人也,請教郎君尊姓台甫。”
陳瑜一直是站著手裏捏著陶杯,水一滴未嚐,那男子也站起來,向陳瑜回了一個長揖。
“在下姓元名璟。”
姓元……陳瑜看著陶杯內的清水,一口飲盡,笑道:“郎君長的可是一點不像個胡人。”
“啊……”元璟宛然一笑,陳瑜就算是心有所屬,堅定的很,這時看得也是一癡,“家父為胡人,家母為漢人,在下長相隨家母。”
陳瑜點頭,握著陶杯在房內轉悠,那位郎君沒趕她,她也不急著走。
她走到窗邊,微微推開一點,雨已經小了些,天也明了些,隻是……人多了些。
“郎君可會武?”她扭頭去看元璟,元璟已不在桌旁,他走到了床邊,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個包袱和一柄短劍。
“娘子不嫌在下是胡人,在下正巧也是要去陳國,不妨一同?”
陳瑜盯著元璟,元璟一動不動任她盯著,二人四目相對,少焉,陳瑜眨眨雙眼移開視線。
“多謝郎君。”
元璟把包袱係好,腕一動,短劍出鞘,他走到門後微微抬腳,“能安全達到陳國後,娘子再謝不遲。”
油燈的燈光明明滅滅,門外的身影也是忽有忽無,元璟一腳踹開房門,短劍直刺門外。
那張白淨俊秀的臉沾上了世上最汙穢的東西,也不見那彎濃眉皺起。
陳瑜沒有什麽包袱,她隻有一把劍,是以,她也不用把包袱係緊,她隻是把劍拔出劍鞘,反手向身後一刺,劍再抽回,刃上已帶溫熱。
陳瑜這邊比起門外要安靜得多,她走出房內,走到元璟身旁,替他挨了兩腳擋了幾刀,廊上屍首不計其數,而房內一隻手便可以數清。
元璟聽著廊上左右湧來的腳步聲,把劍收回劍鞘,看向房內那扇木窗,道:“此樓不高。”
元璟著地腳步有些踉蹌,往後退了一步被一塊石塊絆倒,陳瑜聽見一聲悶哼,“盡快找個地方安身。”元璟道,撐著腰往前走。
陳瑜看著那個挺直的背影,再低頭看缺了一角的裙擺,元璟感覺身後空落落,扭頭一看陳瑜還在原處,微慍,正準備開嗓就聽陳瑜說道:“郎君給的藥,小女子身上帶著。”
白瓷盒臥在那如凝脂可與白瓷相比的掌心,元璟那彎濃眉皺的不顯,上前兩步,用從包袱中撚出的潔白絹帕換了瓷盒便往回走。
見那挺直身影稍變傴僂,陳瑜一笑,用元璟給的絹帕搓淨掌心的血跡,抬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