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浪

  陳瑜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雙眼,媚眼一掃牆上掛著的長劍,起了塌,她是和衣而睡的,連腳上蹬著的錦靴都未褪。 她隻手揉著眉心,隻手推開色澤看起來與牆融為一體的木窗,木窗老舊,一推便傳出吱吱的聲音,在這如霜夜色中,尤為凸突刺耳,陳瑜忍不住皺眉,可她的一聲歎,也是凸突的。 “許久未夢了。” 窗外風雨如晦。 陳瑜住的是邸店的頂層,雨滴打在屋脊上的嘀嗒聲,她聽到一清二楚。 她關上窗,雨勢漸大,雨聲漸大,那吱吱聲在這夜色中,已被掩去,牆上掛著的的那把長劍被取下,關窗、取劍,她都是一隻手,眉心上那隻手從未放下,陳瑜坐到椅子上,看桌上那盞忽明忽暗的青瓷油燈。 她從梁國來,要回陳國去。 “真是煩人,好好的下雨天不讓人爽快。” 她提壺倒一杯冷茶一飲而盡,忽而有雨滴滴在陳瑜的右肩,濕了一片,眉心的手終於拿開,托起了那盞將被雨水熄了的油燈,錦靴一蹬,連人帶椅地向桌後退了去,恰恰椅背靠在牆上,牆上是那麵老木窗。 “你們不明白,大晚上的擾人清夢,是要折壽的嗎?” 陳瑜輕挑唇角,麵若含春,若不瞧眼中那池冰泉,真真是個嬌俏可愛的丫頭,可陳瑜看著的那幾個麻衣濕透還在滴水的家夥,可不看你嬌俏可愛否。 “我們也是奉命行事,陳國不遠,深夜打擾娘子,先在這裏向娘子賠罪。”其中一個上前一步,向著陳瑜抱拳。 “哪裏哪裏,諸位不棄的話,可以先喝喝茶,茶是我親自煮的,包管好喝。” 話語一落,原先那位領頭大漢一把抽出腰間別著的刀,陳瑜看著漸近的刀尖,也隻是挑唇笑而已。 餘下的幾人不知發生了何事,看著領頭的刀尖隻離王瑜一拳之距時突然一頓,隨後陳瑜借機腳一抬,錦靴底一踹,領頭被踹向半空。 這時那刀脫了手,可仍是往王瑜方向,陳瑜一側身,刀鋒劃過那塊濕肩,穩穩紮在椅背上。 領頭,也不是白當的,雖出任務時被告知陳瑜此人會武,可未成想過這位會如此耍陰招,用燈油潑他。 “我問你喝不喝茶,你好歹回答我,出任務時你家主子沒同你說?我最是討厭不懂禮數的人。” 噠噠滴在地上的不是夜行衣上的水,而是陳瑜手中油燈的燈油,領頭退回原地,抬頭隻見滿臉的燈蠟。 “我們隻要娘子盜走的東西,娘子還給了來,其餘的數十兄弟,不會對女郎動手。”領頭扯過一人隨手在房裏拿的抹布,擦幹淨了滿臉蠟,對陳瑜這般說道。 “哦?”領頭一邊擦臉的同時,陳瑜晃著油燈裏的燈油,一聽完,她笑出了聲,“既然這樣,你開始就和我說不好了?你即已動手,我還把東西給你,不是顯得我,無能至極?” 啪一聲,燈芯燃盡,室內昏暗,陳瑜速抬手把未冷凝的燈油潑向了其餘人,快速起身提起那領頭的衣領,錦靴勾來椅子向房門甩去,門外幾十餘人衣著皆與屋內擦臉的人相同為黃麻布,她笑笑迎上來人,將手中提著的大漢甩去,趁他們接人的空當奔出屋外。 一道流光轉瞬即逝,陳瑜的劍雖出鞘,但那流光不屬於她的劍,她收劍,滿眼狐疑警惕看著前方。 “你為何人?” 陳瑜跟前有一具屍體,著黃麻布衣,屍體前還有一男子,白衣束發,衣袂翩然。 “為己,今日家父忌日,我隻當做做好事,況以多欺少實不為君子,令人不齒。”男子推開身後門,“娘子累了,可暫在此歇息,養精蓄銳。”陳瑜累極,已無力氣應對,略略思索,應下男子,踏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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