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離別之前4
“媽……阿姨，您別這樣說。”覃琉棠改了口，尷尬的收回自己的手，她知道聿老太太舍不得孩子，可自己又何嚐不是呢？她也知道聿老太太不容易，聽聿風吟說過，他父親早死，一直都是母親拉扯他長大的。她對聿老太太一直都是很尊敬的。自從她也做了母親之後，這種尊敬又上升了一個高度。一個女人帶孩子生活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聿鳳，聿凡呢？”覃琉棠有事求人，自然也沒有那麽大的火，更何況，她現在隻想快點看到女兒，從包裏拿出四遝錢放在桌上，“阿姨，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聿凡在哪，管關你什麽事，都過去十二年了，你在外麵吃香喝辣，孩子甩給我媽和我們，屁股都不拍一下就走了，看你現在穿的這麽好，還知道自己生過一個孩子呢？可你也不想想，她記得有你這樣一個媽嗎？”聿鳳反而更加變本加厲的算著賬。她怎麽能讓這個女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養孩子不用錢，養孩子不用話花費時間話花費精力？十二歲再養養都可以嫁出去換不少彩禮錢的……“我媽這麽辛苦，你就想用這麽點錢打發了，我們又不是要飯的……”那麽好打發。聿鳳推著王二，望著錢，眼睛都直了。那得是多少錢，王二累死累活四年也掙不上這麽多錢，臉上又裝著才這麽一點的表情。看來要趁機會，多敲點才行，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這隻是一部分，一會我看看聿凡。”覃琉棠也已經不是十二年前的她，幾句話就可以哄騙的，這十二年，她學會了不少東西好的壞的，都是她的生活經驗。
她知道這次回來帶走聿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拿著自己這十二年的積蓄來的。知道聿鳳不是一個善茬，她隻拿了一點錢，她知道鎮上的消費水平，隻是這一點，就已經足以讓她偷著樂了。
“我……”覃琉棠聽著也不舒服，卻沒有辦法反駁，“阿姨，麻煩您照顧聿凡了。”
覃琉棠是一個孤兒，從來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她是憑著自學考上學校的，當時也沒有想過談戀愛的事情，隻想著自己拿到畢業證之後，可以找個好工作，不用再那麽貧苦。聿風吟和她遇見是在圖書館，她的書被人撞掉了，他蹲下來幫她撿，後來在圖書館遇見的機會多了，一來二去的，兩個人也就熟悉了，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後來當聿老太太不同意她和聿風吟在一起之後，她很利落的離開，誰想到後來發現有了身孕，孩子生下來就送回了聿家，再也沒有見過。
十二年，她沒有一天不想孩子。
影子裏，她的頭發因為路上的顛簸，已經有些亂了，可依然無法掩飾她的漂亮。
她環顧了一圈房子和十二年前相比，變化不怎麽大，房間裏還是燒火的炕，她眼圈紅了。
“行了行了，裝什麽可憐，要想帶那小狐狸……聿凡走也行，把我媽的辛苦費付來，我們一家為了她可沒少費心。”聿鳳看著覃琉棠就要哭的表情，擺出一副無語的表情。她也不想繞著圈了，太累，一句話就可以說清的事，說那麽多幹嘛，還不夠浪費口水的，“有錢有人，沒錢沒人，你看著辦!”
“阿姨。我實在是太想聿凡了，我現在的經濟條件已經可以照顧她了，我會給她一個幸福的家。”覃琉棠眼裏透著感激，翻開包，“阿姨，這裏還有一張卡，密碼是聿凡生日，希望您收著。”
如果孩子不在身邊，她過的再好又有什麽意義。
“誰知道裏麵會不會隻有幾十塊？”聿鳳沒有想到，如今的覃琉棠的確讓她刮目相看了。出去了之後，又不知道榜上了什麽大款，錢那還不是大風一刮就來？
“聿鳳，這裏還有一張，夠你們一家蓋房子的，我是聿凡的媽，阿姨是聿凡的奶奶，我們都同意了，希望你們也息事寧人。”覃琉棠加重了最後幾個字，她和聿風吟的事，有小部分都是他們在搞鬼，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她也不想追究，畢竟那也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這件事裏，傷害最大的是聿凡。
“那風吟……”聿老太太心有餘悸。
“阿姨，您放心，我現在隻想接聿凡回家。”覃琉棠說完之後，才意識到用詞不當。嚴格說起來，這裏才是聿凡的家，聿家的祖祖輩輩都在這裏，她除了是聿凡的母親有什麽資格帶她離開，她一天都沒有照顧過她。
聿老太太聽出來這句話的詬病，可她已經沒有心思去咬文嚼字，隻要聿凡能比現在過得好，那就已經夠了。在誰的身邊，又有什麽關係呢？不然世界上怎麽會有《世上隻有媽媽好》沒有說世上隻有奶奶好或者爸爸好呢？
“是騙我們的吧，等你帶著聿凡走了，誰還找得到啊。”聿鳳關心的是那卡裏有多少錢。
“聿鳳!”聿老太太說著話，眼睛卻是盯著王二的。
王二是個怕老婆的，聿鳳尖酸刻薄，事事都要爭，聿凡有的，也要給自己兒子，聿勝一份。
她的病，時好時壞，發病的時候自己也不知道，病情過後，才意識到，聿凡一身的傷。
她想摸摸聿凡的，聿凡嚇得往後縮，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現在長的和八歲一樣，著實讓她心疼。
聿老太太也沒什麽好說的，想到自己兒子耽誤了人家那麽久，有了孩子也生了下來，還送回了聿家，孩子的姓也沒有變，也算是仁至義盡。孩子都是母親身上的一塊肉，哪能說給就給。
她不得不說，聿凡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從來沒有忤逆過她的意思，她打也好，罵也好，這個孩子都受著。
人心都是肉長的。十二年，怎麽能讓這個孩子說走就走呢。
學校裏同學給聿凡的糖，她一定要給奶奶。
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牛奶，她也給奶奶。
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走進了奶奶的心裏，直到一個星期前接到覃琉棠的電話，她才意識到，聿凡要離開她的身邊了……
眼前的覃琉棠看起來過得很好，以後會給聿凡很好的生活，至少是比她給聿凡的生活要好。聿凡在鎮上，流言蜚語不斷，孩子都抬不起頭，她的臉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擱。
即使想對聿凡好，聿鳳也不會答應。這樣一個環境，怎麽能讓聿凡以後好好成長，這聿家的孩子，怎麽會是這種小鎮上可以呆住的？
夕陽透過窗戶，照到桌子上，那一遝遝跟一板磚的厚度相當的錢。
“琉棠，一會聿凡回來，你就帶她走吧，這錢，你也帶走，留著給聿凡上大學用。”聿老太太望著桌上的錢，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了。明明溫暖的光線，卻讓她心裏發寒。
“媽，您說什麽呢？”聿鳳給聿老太太使著眼色。她又不傻，這些錢在鎮上能幹不少事呢到嘴的肥肉，能怎麽能讓它跑了，那是傻子才幹的事。
“住口，這個家是你的還是我的？”聿老太太拿著拐棍敲了兩下地。“孩子你帶走吧，我可以感覺出來，她不屬於這裏。”
覃琉棠中了頭等獎似的，看著聿老太太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剛才沒有聽錯，聿老太太答應了。她這趟，總算沒有白來。
她正要開口說話，聿老太太又開了口。
“聿凡的學習不大好，你要給她找個好學校，以後才能考好學校。”
覃琉棠點點頭，她很感激。
“走吧，聿凡也該回來了。”聿老太太拄著拐杖打開門。
覃琉棠擦擦眼淚跟在後麵，有些遲疑地走出了門。
她突然心裏沒了底，如果聿凡不願意和她走怎麽辦，畢竟十二年了才回來找她。
這中間的等待，沒有音信，沒有電話，沒有一個具體的時間。
希望都已經變成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