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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省報副刊的編輯來約稿,樂文自己拿不出稿子,順手就將橙子的幾篇散文給了,沒想省報很快刊發出來,還配了評論,說作者是一位新秀,文筆細膩溫婉,才思敏捷,字裏行間透露出對生活獨特的品味。接到樣報的當天,橙子便打電話給樂文,很是高興地說:“謝謝樂老師,我真是沒想到。”樂文自己並不看報紙,橙子打完電話,他到報刊廳買來一份,一讀,差點失聲尖叫起來。這種文章,粗看是文章,細一品,就發現抄襲和模仿的痕跡很重,而且盡是些小女人的呻吟。無非是傷呀痛呀,一次橋邊的豔遇,怦然心動,過後卻發現對方隻不過也是心中的一個舊影子等等。


  這種東西若放在幾年前,多少還能給人一閱讀上的新奇,如今泛濫得如同性病,到處都充斥著這種小女人的小情調。


  都怪他,到現在他還沒幫橙子認認真真看過一篇文章,那麽草率地就交到編輯手上。樂文正想打電話給編輯,剩下的那幾篇可千萬別發出去,就聽有呯呯的敲門聲,開門一看,橙子一臉喜色地站在門外。


  橙子是專程來感謝樂文的,順帶著又帶了些稿子,說是有家晚報的編輯打電話跟她約稿。樂文暗自一驚,這速度也太快了吧,省報刊出才幾天,晚報便聞風而動,莫非他們真把橙子當成了新秀?不過嘴上卻說:“祝賀你呀,大作終於問世了。”橙子頭一歪:“樂老師拿我取笑哩。”“哪敢。”樂文邊倒水邊說。


  家裏突然來了女客人,空氣都跟著新鮮起來,這個家實在是太悶了,真需要橙子這樣的青春靚女來給新鮮一下。


  橙子的造訪雖說意外,樂文心裏卻還是很高興,畢竟,又有一個青春女人活躍在他身邊了。


  今天的橙子打扮得格外鮮亮,帶足了風情。


  跟陽光那次相比,整個像是換了一個人,舉手投足非但不帶半分拘謹,甚至能稱得上風情萬種。


  不好意思,樂文總愛用風情萬種這個詞來形容女人,他一向覺得,每個女人都是有風情的,隻不過風情展露的程度不一罷了。當然,司雪除外。


  司雪在樂文眼裏,除了一身的官僚霸氣之外,真是看不到別的。兩人聊了一會,樂文的心便開始蕩漾。樂文就這毛病,很壞,見不得漂亮女人,尤其青春靚麗又暗含風情的。這段日子,他跟司雪的關係很是吃緊,司雪因為紅河大橋的事,整個人就像是秋天的烏雲,壓得樂文心裏烏黑一片。


  這陣麵對陽光鮮亮的橙子,樂文就禁不住心猿意馬了。


  橙子還是一口一個樂老師,絲毫不戒備樂文的目光。她說:“樂老師,真是感謝你去了陽光,若不是遇見你,我還不知要在那裏奮鬥多少年哩。”樂文明明知道這話酸牙,還是笑著說:“是你自己的作品好,我不過幫著推薦了一下。”


  “哪啊,樂老師,他們都說,沒有你,我就是再寫十年,也不見得能上省報。”這倒是實話,省報不比其他報紙,副刊發稿是很嚴格的,就連劉征,發一篇都還很吃力。


  樂文嘿嘿一笑:“橙子,你可別把我當救星,受不了。”


  “樂老師,人家還想投你門下呢。”橙子忽然一垂頭,耳際處飛出一團紅。樂文再看橙子,就知道她是在作秀了,帶點小女人的賣弄。不爭氣的是,他的目光偏偏觸到了橙子的胸。橙子一勾頭,她的白色衣裙便張開一道口,那兒映出兩片紫羅蘭色的花瓣,樂文清楚地看見,橙子乳溝中有一顆美麗的痣。

  樂文正在心猿意馬,門怦地被推開,司雪出乎意料地回來了。


  司雪決然不是跑來捉奸,她早已沒了那份心思,她把一份重要文件忘在了家。司雪推開門,看見一陌生女孩,很有滋味地衝自個男人笑,心裏痙攣了一下。


  不過她裝做啥也沒看見,徑直進臥室拿了文件,將門輕輕合上,走了。


  樂文忽然就開始不自在,比樂文更不自在的,是橙子。


  橙子收起笑,再次回到陽光時樂文見到的那個狀態,怯怯道:“樂老師,我先走了,報社那邊還等著我哩。”說完這句,橙子的臉蒼白了許多,樂文沒說啥,失重一般,替橙子打開門。


  下午,吳世傑突然造訪,一臉神秘地說:“高風出事了。”


  關於高風的事,樂文曾聽吳世傑略略說過,是從陽光回來不久。高風前些年接連收購了一批國企,大小有十多家。本來這事也沒啥新奇,吳水那邊的國企本來就不景氣,半死不活的,工人好幾年發不出工資,吳水政府也是大力提倡收購兼並甚至轉讓的,這事符合政策。


  但你收購得太多就不符合國情,吳水全市統共也就幾十家國企,你一個人收購掉十多家,別人能放過?事情可能因此而起,吳世傑沒說透。一提高風,吳世傑總要跟樂文玩神秘,話隻說半句,樂文也裝糊塗,一副事不關已的樣,愛說不說。


  但心裏,他卻一直替高風操心。按照樂文的判斷,高風的事可能出在對手身上。高風在吳水有對手,最大的對手便是吳水一建的老板孫安發,人稱吳水大工頭。


  本來,吳水建築市場就由孫安發一人說了算,包括民工一天拿多少錢都由他定,別人要是敢高過他的限定,一準會惹出麻煩。小道消息稱,前些年吳水修什麽,啥時修,政府都要征求孫安發意見,可見他在吳水的地位有多重要。


  高風一來,格局就變了,格局一變,麻煩也就多。


  拿高風的話說,羊群裏突然闖進一隻年輕公羊,這母羊的世界便顛覆了,包括牧羊者,有時舉著鞭子也不知該抽老公羊還是該抽小公羊,反正誰都想當頭羊,誰都想稱霸。


  樂文對他的公羊理論不感興趣,樂文操心的是,高風會不會被搞掉?對此,吳世傑是這樣透露的:“很難說,事情剛剛開了個頭,得看挖到啥程度,能挖出多大結果。”


  樂文認為這是屁話,說了等於沒說。按常識,做為一市之長的吳世傑對此事早就胸有成竹,如今查誰辦誰,哪有麵子上說得那麽簡單,好像隻為了反貪。


  樂文雖對官場沒切身感受,但裏麵的遊戲規則他還是略懂一二,說不定吳世傑正是此起事件的幕後策劃者。


  “聽說你拿過他幾筆錢?”吳世傑突然問。


  樂文即刻就坐不住了:“幹啥,你想幹啥,是不是想查我?

  ”


  “你驚慌幹啥,人家舉報了我總不能不問?”


  吳世傑略帶幾分不滿地說。


  “舉報,誰舉報了我?”樂文騰地站起來,樣子驚慌極了。


  “坐下,別那麽激動。”吳世傑一臉失望,他心裏的樂文,應該比這沉著。略一思忖,道:“樂文,現在情況複雜,你這樣子,真讓我不放心。”吳世傑的意思是讓他能沉住氣,不要一遇事就慌張。哪知樂文根本就沉不了氣,吳世傑這才剛剛問了個開頭,他就自亂了陣腳。

  “算了,樂文,不談這事了。”吳世傑後悔提起了這事,他今天來,隻是想提醒樂文,別跟高風那麽近乎。至於原因,他不想說,也不能說。


  “不行,你得跟我說清楚。”樂文已有點失去自控,也難怪,這件事本來就壓在他心裏,折騰得他睡不著覺。


  “說什麽說,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還要我給你挑明?”


  吳世傑拉下臉,衝樂文發起了火。樂文硬撐道:“一定是高風,這小子,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樂文!”吳世傑最見不得男人一遇事就往別人身上推,恰恰這是樂文的一慣性作風。別看他平日風流瀟灑,對啥也無所謂,大小一遇事,首先想到的就是怪罪別人。


  當初劉瑩跟他鬧翻,也是衝他這點。


  他跟劉瑩的事無意中讓司雪看到,司雪還沒怎麽鬧,他自己先把劉瑩抱怨了個遍,說劉瑩跑到他家,是有預謀的,就是想做給司雪看,氣得劉瑩衝他吼:“我有那麽賤?


  想讓她知道還不容易,一個電話過去,她不就全知道了?”


  事後劉瑩跟吳世傑提起這事,還無不傷感地說:“跟他在一起,一點安全感也沒,保不準哪天,他就將你當包袱一樣甩掉。”


  現在,他又往高風身上推了。吳世傑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都四十好幾了,咋就一點成熟不起來?”


  吳世傑差點說出你咋這麽沒骨氣,又怕傷著他,臨時改了。


  樂文六神無主的時候,也是最脆弱的時候,他的神經根本經不起世事的敲打。可惜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偏偏又那麽招女人喜歡。吳世傑真是搞不懂,女人們喜歡他什麽。


  樂文還在喋喋不休地怪高風,吳世傑沮喪地說:“


  這事跟高風一點沒關,就算有關係,他也不會把你供出來,倒是你自己,我怕檢察院的同誌還沒找上門,你自己先就崩潰了。”


  說完這句,吳世傑突然恨起自己來。怎麽一激動,就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出來。


  樂文卻是另一個狀態。


  “檢察院?”樂文呆了,他沒想到事情會有這麽嚴重。


  就在他站著發呆的時候,吳世傑的電話響了,話筒裏清清楚楚響起司雪的聲音:“世傑,你在哪?”。


  吳世傑瞅一眼樂文,跟司雪說:“我在賓館。”司雪說:“你等著,我這就過去。”


  吳世傑走了好一會,樂文還有點醒不過神,他對自己的這種狀態很是不滿,他也很想做一個堅強的男人,一個能承擔得起責任的男人,可事到臨頭,他總是不由自主就會變成這樣。


  高風的事情果然跟孫安發有關,司雪還沒細問,吳世傑便將詳細情況說了出來。其實早在吳世傑到吳水以前,關於高風的流言便傳得很多,吳世傑到吳水上任,接到的第一封檢舉信就是關於高風的,說高風在收購國有企業時,大肆行賄,買通了從國資委到體改委的主要領導,特別是在收購國有吳水化工廠時,更是將相關人員全部拉下水,最後將淨資產達四千多萬的吳水化工廠以一百五十萬購入。

  檢舉者詳細提供了高風行賄的數目,領導名單,裏麵有七人就是正縣以上的幹部。高風花在這些人身上的錢,遠遠超過他拿來買企業的錢。


  樂文判斷得沒錯,高風的事就是吳世傑秘密交給相關部門查辦的,包括關於高風進市政協的不同意見,也是吳世傑提出的。


  吳世傑對陽光集團,不隻是懷疑,他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可惜這些道理樂文永遠也不會懂。


  “那件事你替我查得怎樣了?”司雪情急地問。


  “已經有些眉目,這事不能急,一急會打草驚蛇。”


  吳世傑說。


  司雪理解地點點頭,她急著見吳世傑,就是想知道那件事的結果。紅河大橋的調查現在很神秘,她被嚴嚴的關在了消息之外,秘書長那邊更是守口如瓶,她怕夜長夢多,周曉明目前還關在裏邊,她怎麽也得救他出來。


  “單位上目前還平安吧?”吳世傑小心翼翼地問。


  “能平安麽?”司雪倒吸一口氣,說:“山雨欲來風滿樓啊,誰都在蠢蠢欲動,我就想不明白,這個位子有那麽值錢?”


  吳世傑說:“值錢不值錢你說了不算,老百姓眼裏,你坐的可是黃金寶座。”


  “連你都這麽想,事情就難怪了。”


  司雪半是認同半是嘲諷地道。


  “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這是整個社會的思維方式出了問題,對你我而言,明著說是個官,暗著說,也可以理解為靶子。”


  “沒那麽悲觀。”司雪捋了下頭發,她還沒把事情想那麽壞。這是一個做起事來比男人更有主張更有韌性的女人,吳世傑真是佩服她。這個意義上講,她跟樂文真是配反了,有時候吳世傑也覺得他們實在不配,還不如離了痛快。


  可他從來沒敢把這意思表達給他們當中的任何一方。


  這些年他成了潤滑劑,老在他們的婚姻裏擔當緩和者的角色。


  明知道這樣做是在害司雪,卻又不得不做,誰讓他跟樂文有那層關係呢。


  晚飯兩個人是一起吃的,吳世傑請司雪,吃海鮮。


  飯後司雪笑著問:“想去哪裏腐敗,我幫你買單?”


  司雪就是這樣,再緊的事隻要過去,便一點沒了痕跡,這陣看上去,簡直就輕鬆自如,哪還像個困境纏身的女人。


  吳世傑笑了笑,沒回答,這種問題其實不必回答,兩個人接觸久了,彼此便多出那麽一份信任,一份理解。


  司雪當然知道吳世傑不可能去那種地方,他不是樂文,他的心思似乎總也不在女人身上。


  人們都說權力和金錢是男人墮落的兩大因素,司雪心裏,吳世傑卻永遠是自愛、愛人的。


  他幹淨得就像一隻玻璃杯子。


  有時候司雪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個怪怪的比喻。


  “我陪你走走吧,黃河邊的風景應該很好。”


  司雪突然挽住吳世傑胳膊,夏日的夜晚裏,兩人就像一對恩愛夫妻,漫步在濱河大道。風從遙遠處吹來,輕拂著這個城市,輕拂著他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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