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非正常表情
在石小羽家門口一直守著一個女孩，留著短發，穿著肥大的黑色T恤，破洞的牛仔短褲，耳朵上帶著一圈耳釘，天氣很熱，而她像很冷似的抱著臂，中午來時她靠在防盜鐵門上，現在天黑了，她直接坐在門口，一聽到樓道傳來腳步聲，就警覺的站起，等發現來人不是石小羽後又坐回原地，終於她等的人來了……
??石小羽看到竇豆坐在她家門口，滿臉：“你怎麽來了？什麽時候來的？”
??竇豆腿似乎麻了踉蹌前走了幾步抱住石小羽開始哭。
??石小羽漠然的任由竇豆抱著，過了會兒才說：“沒事，沒事……”
??說完開門讓竇豆進去。
??竇豆這次止住了哭聲，但聲音還很哽咽，她說：“都是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開除，人是我打的，卻被你背了鍋。”
??石小羽從冰箱拿出一瓶可樂打開遞給她，說道：“都過去了，過去了就別提了。”
??“我要提……”竇豆倔強的說，眼裏似乎又閃出了淚，“從初中咱們就認識，你……你其實不是個壞人。”
??“壞人？”石小羽冷笑了聲，然後搖了搖頭，似乎不認可竇豆說的話，又似乎像否定自己心裏什麽想法。
??蘇野清楚竇豆，她不會輕易流眼淚，也從沒見過她流淚，這次哭成這樣，可能不單是因為自己替她頂了學校的處罰，還另有原因吧，於是說了句她從不會說的話：“如果能選擇，誰願意每天沒頭沒腦的混。”
??竇豆怔了怔，說道：“我準備轉學，轉到外地的高中，並留級從高一開始上。”
??石小羽心中一動，想都沒想的說：“挺好的，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你喜歡考古。”
??竇豆帶著眼淚笑了笑：“你還記得？”
??“你從初中就喜歡看一些盜墓小說，曆史還考過全班第一。”石小羽認識很多混混，為什麽唯獨和竇豆關係比較好，因為她和她聊天幾乎很少說一些學校捕風捉影得八卦和混混之間孰是孰非得事，她和她講鬼故事，講看到什麽新聞說哪裏挖到了墓和古跡，還講神話故事，石小羽經常聽得入迷。
??竇豆心裏很感動，想到轉學後很難見到她了，而且她還替自己擋了那麽大的禍，心裏就很傷感，她說：“我走了，你也被開除了，這怎麽辦？”
??石小羽笑了笑，說：“你以後不是混混了，我很開心，至於我，開除對我完全是件好事。”
??竇豆看著石小羽，不知不覺眼眶就紅了，她知道石小羽這些年過的什麽日子，雖然她從不問她的家庭，她的過去，但從她獨居可以看出她的家庭肯定不正常，有次在學校發高燒，竟然說“燒死算了。”甚至有見過她拿著削鉛筆的刀若有所思的盯著手腕動脈。她之所以能成為一個大混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豁出性命了。
??“你要照顧好自己……”竇豆突然說，眼裏充滿心疼和不舍。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石小羽滿不在乎的說道，但越是滿不在乎，越是對未來不屑一顧，竇豆更為她擔心。
??竇豆走後，石小羽靜坐在沙發上，忽然豆大的淚水猝不及防的從眼裏滾落下來。
??被開除後，石小羽幾乎整天呆在家裏，偶爾去找阿西姐，偶爾薛藍天會打包好吃的來看她，她不用去學校，不用應付學校的紀律，沒有人為她提出任何要求，也沒有什麽亂子等著她解決，在家裏她不是個混混，不是個學生，什麽也不是，她總是淩晨才睡，日曬三杆而起，起來就抱著電視圍觀別人的人生，漸漸她喜歡這樣無所事事的生活，並不覺得乏味，後來阿西看不下去了，怕她坐下去以後不會和別人交流，就叫她來冰室幫忙，但石小羽每天隻願意來兩個小時，還是晚上，一般晚上人會少點，她喜歡透過玻璃窗對著外邊霓虹的世界發呆。
??暑假期間，阿西在一個傍晚問她：“你真不準備上學了？”
??石小羽搖搖頭，“學校是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地方。”
??“你上學是上給自己的。”
??“初中的我都聽的費勁，更別提高中了。”
??阿西說：“但在家多無聊，在學校總有同學說話。”
??石小羽淡淡的說：“他們和我說不著，我和他們更說不著。”
??又看著阿西說：“阿西姐，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嘮叨。”
??阿西努努嘴不再說話。除了阿西為了她的前程焦慮，薛藍天更是焦頭爛額。她怕石小羽就這樣墮落下去，而自己又沒有拯救她的能力，要救一個人，那麽被救的人先要伸出一隻手，自己才能拉一把，而石小羽不但不伸手，反而心甘情願的讓自己墜落，薛藍天時常想就算玉石俱焚也要和石小羽一起，他想好了，等高中畢業就帶石小羽離開這裏，如果石小羽不願意離開，那她去哪裏自己就去哪裏。
??新的一學期開始了，一中門口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一個女孩依然像往常一樣低著頭走，一頭茂盛的頭發隨風肆意飛揚，時而吹開厚厚的劉海，露出寬綽的額頭，幾顆痘痘在初秋的陽光裏閃閃發亮，她很普通，是那種混在人群裏再也找不出來的人，她不夠漂浪，但醜陋也算不上，普通的五官非常協調的長在臉上，她也不苗條，每次穿牛仔褲總繃得緊緊得，但說胖吧，也不是個胖子，她就是蘇野，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十七年，她雖然看起來平庸，但她卻渴望那種五光十色轟轟烈烈很不平凡得生活。
??蘇野根據校門口教學樓下貼的公告找自己的班級，文理科分班後，她又要麵對一個全新的環境，她很忐忑，很局促不安，就怕碰到不好相處的同學，怕新的生活再發生一些讓措不及防的事，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看了看所對應班級是：高二五班，就去指定教學樓去找教室，很快的就找到了，她不安的走進去，隻有幾個學生抬頭看了看她很快就沒人注意她了，她放眼望去，決定在最後一排那張空桌子上先坐下，蘇野觀察了教室裏每個同學，都是生麵孔，既沒有曾經的初中同學，也沒有高一的同學，不禁鬆了口氣，她每到一個新環境習慣和之前徹底斬斷，不過，在看到很多同學三三兩兩的聊天時，她會想起鄭嬌嬌，想起他們在一起度過一年非常緊密快樂的日子。
??這時一個帶眼睛的女老師進來，雖然她燙著大波浪，穿著略顯老氣的衣服，但從眼神和形象氣質來看，絕沒超過三十歲，她走上講台先是環顧了一遍全教室，然後大聲說：“大家安靜下。“
??教室迅速安靜下來，女老師雙手托住講台上的桌子，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車曉娜，以後是你們語文老師，也是班主任。“
??人群突然“哄……“的開始交頭接耳。
??車老師敲了敲講台，讓大家安靜，然後說：“在未來的兩年，你們的學習生活問題都可以找我，但我要告訴你們，在未來關鍵的兩年中，你們的日子沒那麽舒服，但我希望大家能在快樂中學習，能在學習中找到快樂……”
??這時，門被砰的撞開，走進來一個男生。
??“不好意思。”男生有點手足無措，他沒想到老師已經來了。
??車老師示意他不用在意，請他趕緊找個位置坐下。
??在男生撞開門那一刻，整個教室的人像受了某種震動，變得啞然無聲，文科班女生居多，大部分女生的眼睛都似乎忘了眨，她們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被評為校草的帥哥以後會是自己同學，他的光芒照亮了每個女生的眼睛。
??男生渾然不知自己的出現帶來的影響，急著找座位，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心意的位子，於是大步流星的向後邊走去。
??蘇野發白的臉色第一次變得如此赤紅，呼吸也變得紊亂，比呼吸更亂的是大腦，她身旁坐著的人像是能散發某種輻射，在這種輻射下，她覺得生命馬上要衰竭似的震顫。
??她死也想不到薛藍天會和自己同班，更想不到他選的位子會在自己旁邊。他是她青春期最美的幻想，可如今這個人突然從幻想中穿越到現實生活裏，且近在咫尺，她的血液像在身體裏倒流，緊接著她想起早上吃了韭菜包子，連忙捂住嘴哈了一口氣，又想起三天沒洗頭了，又用手摸了摸油頭，又想起自己腳上的運動鞋的鞋底，已經有幾條裂縫，她發現自己變成一隻暴露在舞台中央的小醜，所有的聚光燈都向她打過來……
??和薛藍天坐同桌的當天，蘇野晚上燒了三大鍋熱水，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第二天換上最潔淨的衣服，沒有吃姑姑準備的韭菜餡包子，隻喝了點米粥。
??“姐，什麽事這麽開心？”表妹在飯間盯著她說道。
??蘇野心裏一顫，結巴的說：“你哪裏看出來我開心了。”然後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手心泌出了細細的汗。
??匆匆吃了飯，蘇野囑咐表妹把碗筷收拾到廚房，然後風也似的走了，她邊走邊想表妹說的話，難道自己的臉色真的有那麽明顯嗎，她一路上強迫自己變的正常些，千萬別在別人眼裏露出什麽端倪，可究竟正常的表情是什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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