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男孩的心思你別猜
門開了,聽腳步聲,進來了好幾個人。
為首的一個,腳步輕盈從容不迫,卻並沒有內功。
現在還敢這麽大喇喇進來的人,整個純王府裏就隻有她了。
麵衝內裏側躺著的純王忽然有些緊張,好像還有些期待,居然還有些委屈,怎麽到現在才來!
軟底繡花鞋踩到地毯上,其實並沒有太大的聲響,但純王卻感覺那一下下似乎是都踩在了自己的心上,忽悠忽悠地,整個身體都僵硬著,一動不能動。
墨梨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純王,穿著中衣側身朝裏,沒有蓋被子,上臂雪白的袖筒已經殷紅一片,這個人!墨梨微皺著眉頭,歎了口氣,輕輕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純王感覺墨梨的腳步隻微微一頓,便繼續往床榻走來,而其餘的人則站住了,沒有動。
剛才那聲歎息很輕,但耳力頗好的他依然聽到了,是嫌棄?是不耐煩?還是……心疼?
他的內心有些忐忑,十分急切想要得到答案。
神思一恍,人卻已經坐在了床榻之上,就坐在背後,咫尺之遙,他似乎都能感覺到她的溫度。
純王的心忽然像是被什麽東西揪住了一般,他想閉上眼裝睡,眼皮卻似不受控製一樣,反而瞪得大大的。
墨梨看了看,這個角度還是看不到純王的臉,又不好直接上手把他掰過來,隻好單手撐著床板,探身俯看過去。
雖然依然隻看到側臉,卻總算是能看清眼睛了,睜得老大,發著愣。
那神情就跟熱戀中的人,驟然失戀一般,或者是與戀人生離死別。
照理不應該啊,事情都過去五六年了,難道是因為見到那個夏哈甫王子,往事重現,受了刺激?
但還是那句話,都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好伐?!額……好吧,隻能可能是愛得太深了!
但這種情況,墨梨一個現任不知道要從哪個方麵勸解,似乎以她的立場,出什麽話來都是不合適的。
看來隻得又拿出哄老媽的招數來了。
“王爺,原來你醒著,”墨梨又是沒話找話地想打破沉默的氣氛,“起來喝碗粥吧,我那廚房做的。是用紫砂鍋煲的粥,雖然也是白粥,但味道卻極好,我嚐過的,不騙人。瀟梵做的菜也極好,清淡卻又很有味道,你應該會喜歡。噢,瀟梵,是我新請的廚子,二哥哥介紹給我的。”
墨梨自顧自吧拉吧啦地著,雖是一直盯著純王那三分之一或是四分之一的英俊側臉,卻並沒有注意到純王的細微表情。
墨梨話時一直保持著單手撐床探著身子的狀態,兩人挨得極近,都能感覺到好幾處衣服若有似無地觸碰在了一起,而那條手臂就撐在純王後腰旁邊,不過寸餘(注1),呼吸的氣息帶著一絲清涼,透過因為質地上乘而薄如蟬翼的中衣,吹到了純王的手臂上、腰腹間,像是幾根調皮的羽毛在輕輕搔弄,卻又不知下一次什麽時候會掃過,沒有掃下的時候,心提著,氣都不敢出,蜻蜓點水般掃過的時候,心上便是一個激靈,關鍵又不止是一處,四處此起彼伏,皮膚上、心尖上泛起一圈圈的漣漪,久久不息,此消彼長,純王感覺自己所有的肌肉都開始收縮,收縮,周身的血液開始漸漸沸騰狂奔,快要心悸而亡。
他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紅得不能看了,可更加尷尬的是……純王隻用餘光撇了一眼自己的下身,便在心裏歎了口氣,自己什麽時候變成一個色‖狼了?!隻不過如此正常的接觸而已……
純王探出手去,僅用肩膀帶動手臂肌肉,身子卻一動不敢動,甚至連眼神都不敢動,摸索著拉過了被子。
“你冷嗎?”念念叨叨的墨梨看到純王費勁巴拉地在拉被子,便一欠身搶先拉過了被子幫純王蓋上了,中途有好幾處明顯的身體接觸,都被墨梨忽略掉了,情緒快要達到頂峰的純王卻要拚命抓著僅存的一絲理智奮力泅水,爭取在溺斃之前浮出水麵。
若不是計較著墨梨身子不好……純王深深地閉了閉眼睛,咽了口唾沫,沙啞地擠出了一個音節:“嗯。”
“你是發熱了嗎?好像是感覺你的身子有點兒發燙。”墨梨毫無覺察地著,大喇喇地伸過去來覆上了純王的額頭。
要了命了!
好在焚身之前憤怒衝淡了些許欲念,平時挺機靈的,這個時候裝傻,故意的嗎?!
“確實是發熱了。”墨梨著又抽回手試了試自己的額頭,她本身就發著高熱,純王的體溫居然比她的還要高,滾燙滾燙的。“是傷口感染了嗎?!讓你沒事兒胡作,這年月要是感染了可是大事兒,弄不好會死饒!現在又沒有破……”墨梨差點兒就把“破傷風針”幾個字禿嚕出來了,意識到露了嘴,馬上止住了,“起來,別窩著了!讓墨先生給你看看!”
墨梨邊邊一手拽著純王的胳膊,一手托了肩背把他拉了起來,其實主要還是靠純王自己起來的,若是他不配合,單憑墨梨自己根本扶不起來,顧洲適時地拿過了一個軟靠倚在了純王背後。
若素和安之沒有在純王的身邊侍候,墨梨讓茫茫在外等候,跟前便是由顧洲伺候著。
純王悄悄地把被子打成一疊一疊的褶皺堆在自己的腰間,卻沒有注意到墨梨已經拉開了他中衣上的衣帶,一下便扒開了整個衣襟。
雪白卻堅實寬闊的胸膛一下暴露在了墨梨麵前,由於長期練武而勾勒出的硬朗線條散發著雄性荷爾蒙的氣息,白嫩嫩的肌膚和那兩點粉紅卻又平添了些許旖旎之色,剛柔並濟。
一開始墨梨並沒有十分在意,見麵的第一便基本上把純王給看光了,一個胸膛又算什麽!但不知是這次距離比之前近,還是因為當時剛剛魂穿整個人還處在恍恍惚惚的狀態中感官比較遲鈍,或是因為現在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而且心理上多少受到了兩個人是夫妻關係這個既定事實的影響而產生了情愫的變化,總之那片極具撩撥力的胸膛倏然再次呈現在眼前的時候,墨梨的內心不再像之前那般毫無波瀾,再也無法隻是純粹地像欣賞美景那般客觀冷靜地觀賞了。
墨梨感覺到一陣熱浪在她掀開純王中衣的一瞬間朝她撲麵而來,緊緊裹挾著她,像是要把她烘幹一般。
咕嚕一聲,墨梨舔了舔幹巴巴的嘴唇,費力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不太充足的唾液艱難地滑下同樣幹巴巴的喉嚨,有點兒喇嗓子(注2)。
是什麽時候產生的變化呢?初吻的時候開始的嗎?但她明明記得當時並沒有太大的感覺。還是落水後在河邊被純王一把抱起的時候?但之後兩個人擠坐在馬車裏倚在純王身邊時,她依然隻是感覺靠在了一塊恒溫軟靠上,甚至還心思純淨毫無雜念地“調‖戲”了他一把——勾了一下喉結。
沒道理啊!
墨梨對她內心某個剛剛破土而出不久的嫩芽表示疑惑。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愛情的萌芽,還是僅僅因為春到了,萬物複蘇了,青春期正常的性‖意識萌動?——從她三歲開始,老媽就逐步開展了性‖教育,所以墨梨可以非常淡定地考慮到這個年齡階段身體和心理的變化因素,或者,僅僅是因為高熱對感官和心理的影響?
當然了,既定夫妻關係的心理暗示絕對是有所影響的。
如果是愛情,那她這愛情開始得也太不純潔了吧?
作為一個碧玉年華(注3)的女孩兒不應該是滿身冒著粉紅泡泡,坐在籃球場邊看著某個隔壁班又高又帥的學霸三步上籃帥氣扣球,邊瘋狂海豹式鼓掌邊熱烈地喊著“×××你好帥”(對於她根本不可能出現羞答答暗戀的,她的暗戀也都得是轟轟烈烈的,哈哈),然後因為腎上腺素的作用,在那一瞬間覺得那個×××就是從太陽裏走出來的戰神,周身發著光,滿眼都是他,就隻有他,整個世界仿佛都被他的光芒萬丈所掩蓋,看不到,也聽不到;或者,是在學校的聯歡會上,某個男神學長在台上行雲流水般彈奏著鋼琴,低聲吟唱,帶領著所有人沉浸在音樂營造出來的世界之中,背光映著他俊美的側顏,仿佛月光輕柔灑落,星光從他的指間流出,她在台下微笑著仰望那個披月攜星從仙界飄然而至的王子。
多美好啊!
這才符合情竇初開,知慕少艾的設定吧?!
如今自己這算什麽?直接跳過了想偷偷牽個手清純愛戀的步驟……
但是她的確對其他男性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感覺,無論是在這個世界,還是在原來的世界。
她時候就是一個假子,直到魂穿的時候都從來沒有穿過裙子,沒有留過長發,成帶著前後幾幢樓的男男女女大大的孩子瘋跑瘋玩兒,跟同學也是不管男女都能打成一片。還記得八歲的時候老媽給她講生理衛生知識,她居然扒了她三歲的表弟的褲子進行驗證,弄得她表弟十歲前每次看到她都哭,後來就算不哭了也一直怕得不校
墨梨腦子裏亂哄哄地想著,她就是這麽奇怪,就算再緊急倉皇的情況,腦子裏都能騰出一塊兒地方用於胡思亂想。
純王卻也不比墨梨好到哪兒去,死死盯著墨梨的臉,喉結不斷上下滑動,吞咽著唾沫,劇烈地作著思想鬥爭否認自己是個好‖色之徒。
墨梨此時兩隻手死死地攥著純王中衣的兩襟,扒開在純王肩臂的位置,要不是純王靠在軟靠上,一定已經扒到了手腕處,直接褪下了上衣。
動作就那麽停滯著,而墨梨竟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純王的胸膛看,因為高熱而有些迷離的眼神,飛紅的顴骨,此時看著都能生出些暇思來,更不要舌尖輕輕舔過雙唇,唇瓣隨之濕潤紅亮,然後狠狠咽下一口唾沫,輕咬嘴唇的模樣,這些都是不能隻用花癡解釋得聊。
墨不流正在把藥箱裏的工具一樣樣擺到桌子上,並沒有注意到墨梨和純王間的暗流湧動。
南荊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站在不遠處,他是來監督的,怕墨梨或是墨不流搞鬼,應該是顧洲費了不少唇舌才勸得南荊同意墨不流來給純王醫傷,但明顯南荊同意得很勉強,臉上滿是不耐煩不信任,當然也是半點兒沒有發現空氣中曖昧尷尬的氣氛。
隻有顧洲,杵在旁邊侍候,沒有事做,還眼明心亮,看出屋內火星四濺快要燎原的趨勢,備感煎熬,不知道要不要拉著那兩個人避出去。
好在墨梨總算是把思緒拉回了正軌,想不明白的就不想了,先把眼前料理好比較重要。
墨梨打定主意便伸手一勾純王的後頸向自己拉了過來,雖然沒有抱實,但卻是虛抱在一起的姿勢,純王的背一離開軟靠,墨梨便幹脆利落地褪下了純王的上衣丟在地上,然後扶著純王又靠了回去。
墨梨檢查著純王上臂的傷,長長深深的一道,因為沒有及時縫合,外加多次用力崩裂,又淋了雨,又沐浴的,導致傷口現在看上去比昨更加猙獰,皮肉向外翻著,邊緣都泡得發了白,深處似乎還絲絲滲著血水。
話不多,墨梨一招手,已經做好了準備的墨不流上前開始清理傷口。
清理完傷口,墨不流又拿出一根又細又長的的針和一卷比頭發絲還細的銀白色絲線,是絲線卻又看不出來是什麽質地,閃著暗光,估計和那瓶凝脂藥膏一樣,也是他師傅墨妄的祖傳秘物。
那針原是泡在藥水裏的,墨不流將它取出後擦拭幹淨,將銀白絲線穿入,然後看著純王道:“殿下的傷現在必須縫合,請忍一忍,我會很快的。”
“嗯。”純王應了聲。
墨不流聞聲便一手抓了純王的手臂,一手捏著針穿進了純王上臂的皮肉。
純王用另一隻手將被子又堆了些褶皺拉上腰腹,然後緊緊握住了拳頭,眉頭卻未皺上一皺,悶聲不吭地一動不動,就那麽讓墨不流在他的臂上穿針引線。
隻是那雙眼紅得可怖,瞪得如銅鈴一般,充滿了紅血絲,像是兩口噴薄欲出的火山。
墨梨看得不忍,伸手握住了純王的手,將他的那隻手包裹在自己的兩手之中,大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摩擦著。
純王的手似乎比之前更燙了。
縫合完畢,包紮完傷處,墨不流捏住純王的手腕,閉著眼號了半晌的脈。
“怎麽樣?”墨不流一睜眼,墨梨趕緊問道。
“不是發熱,傷口應該沒有感染……”墨不流盯著純王看了看,一抹詭異的笑浮上了嘴角,“殿下身體沒事,不過是幹物燥,火氣大了些。隻是……目前王妃的身體狀況還不適合進行滅火的工作。”
墨不流的話得很奇怪,明明才下了場大雨,今也陰著,看樣子沒準兒還要再下,怎麽就幹物燥了呢!
再,上火喝藥就好,需要她做什麽滅火的工作……唔?!
墨梨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麽,仔細看了看純王,神情間好像是不太對的樣子……確實是像……
“知道了。”純王道,語氣還算平穩,和平時差不多的波瀾不驚,“有勞墨先生了。”
墨不流沒有什麽,施了一禮便開始收拾東西。
墨梨則遞上了一盎溫水給純王,那個家夥一一夜不吃不喝,嘴唇都起了皮。
喝完水顧洲便捧上了新的中衣,墨梨幫純王穿好了上衣,係上了衣帶,仍是打了個蝴蝶結,卻把下衣放在了枕頭邊上。
顧洲把一個床幾擺上了床,架在純王的雙腿上,墨梨把食盒裏的粥和菜擺了上去,粥是放在罐子裏溫著的,沒有涼,菜卻已經涼了,但好在是就粥吃,倒也無妨。
純王低眉順目地一勺一勺喝著粥,出奇地乖順,平時的冰冷之意也似乎淡了些。
“額,過去的,就過去吧。”墨梨柔聲道,“總是掛著心,對誰都不好。西梁國獻給陛下的美姬,不是賞了十個給王爺嗎?不如挑幾個合眼緣的到聽雪軒服侍,過上三五個月,王爺若是想把若素或是安之扶了妾,或者想納其他人為妾,隻要王爺歡喜,我都是沒有意見的。”
墨梨完,純王慢慢放下了碗筷,碗裏還有幾口粥沒吃完。
“王爺不吃了嗎?再多吃些吧,一碗都沒有吃完呢。”墨梨著拿起純王放下的筷子,夾了一箸菜放到了粥碗裏。
抬眼時卻對上了純王冰冷中閃著火光的眸子。
“怎麽了?”
墨梨心裏微微一緊,感覺不妙。
“我們不要再吵架了,我有什麽做法你不喜歡或者了哪句話冒犯了你,你也可以直接出來……昨我的話,可能……不太合適,我向你道歉。”墨梨道,剛剛語氣裏的柔和漸漸轉淡。
心裏卻不滿道:我都這麽善解人意,賢妻良母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昨冒著大雨找你,今頂著高燒來看你哄你,還動不動就給臉子看,招你惹你了!
純王死死盯了墨梨半晌,突然從喉嚨裏冷哼了一聲,“哼!”,嘴角噙著一抹冷冽的笑,眼內的紅絲慢慢褪去,原來噴薄欲出的火焰轉瞬凝成了冰柱,盤旋著刺了出來。
“王妃不必道歉,你得都對。”每一個字都帶著森森寒氣,從純王的嘴裏飄了出來。
我啥了?墨梨拚命地想,昨撂過的狠話卻是一句都沒想起來。雖然想不起來具體了什麽,墨梨卻記得自己失控了些重話,她並不想和純王鬧僵,當時就後悔了,所以剛才見到純王表情不善便以為是還在為昨她的話生氣,就趕緊道了個歉,但純王一她得沒錯時,就又開始著急回憶自己到底了什麽,哪裏沒錯,怎麽個沒錯法?
純王這話明顯帶著賭氣的性質。
“王爺,你別生氣,有什麽直接好不好?!”墨梨拉著純王的手軟聲求和。
純王輕輕拂開了墨梨的手,“本王累了,王妃且退下罷。”完便倚進了軟靠,閉上了眼。
她是個獨生女,還是個家境尚可的獨生女,雖然被教育得很好,卻難免與生俱來帶著些脾氣,盡管父母工作忙,但一樣是把她當成公主來寵的,而且父母都是有一一,簡單直接的人,就算犯了錯也會一一跟她明,然後酌情懲戒,從來沒有讓她猜度過。
她觀察力不錯,對人心人性也有所了解,可是她卻看不懂這個名義上的丈夫的心思,不懂得怎麽去經營婚姻,她終究還是太了!
她不喜歡爭吵,更不喜歡冷戰,卻不知道如何去溝通解決,無處下手。
墨梨身上剛剛的燥熱散去了。
或許對於不愛的人,做什麽都是錯的吧?
但心底又好像覺得跟不愛沒有多少關係。
墨梨定定地看了會兒純王,又輕輕地歎了口氣,和進門時的歎氣並不一樣,像是一團濃濃地化不開的愁絮。
墨梨把碗碟一樣一樣地收回食盒,交給了墨不流,了句“撤了吧。”
顧洲便上前撤走了床幾。
“臣妾告退。”墨梨施禮道,然後轉身飄然出了屋子。
門輕輕闔上,室內頓時安靜下來,純王冷冷道:“將陛下賞賜的那十個西梁美姬帶到三層的飄搖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