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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無題

  睡過了午覺,墨梨就溜溜達達地進了西花廳,翻起了茫茫讓人拿回來的詩稿和畫稿。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字,字體是簪花楷,卻沒有原本應該有的清婉飄逸之感,反而有種清冷哀怨的味道,筆畫細細瘦瘦,兼有些瘦金體的氣韻。


  詩就更不用了,墨梨看了兩首,都是些哀歎人生的愁苦之詞,本來墨梨翻了兩首便想棄之不看了,可是瞟到鄰三詩箋時,卻又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第三詩箋明顯有水滴濕,又風幹的痕跡,還不是一滴兩滴,而是一片,幾個字因為被水浸濕而暈開了,有些模糊。


  再細看這首詩,名為“無題”,是一首七言絕句,字裏行間除了哀怨無奈,還隱隱透著一股絕望。


  上寫:庭院深深鎖春圍,花自含香香為誰?蝶飛難越千重障,春逝花殘空餘悲。(注1)


  表麵似是一首傷春悲秋之作,但寫詩大多是為了借景抒情、托物言誌等來抒發詩饒情緒情感,極少是純為寫景而寫景。


  看這首的意思,似是一首情詩,難道這首詩是寫給王爺的?

  寫詩之缺時必然是情難自抑,才至淚灑如雨。


  好一對兒癡人!


  她卻未曾體會過如此深摯的感情,隻在電視劇裏看過,實在難以感同身受。


  大概是和父母讓她放棄學畫時的心情一樣吧?


  墨梨想著,又把後麵的幾張詩箋草草翻看了一遍,要麽是感歎命運多舛,要麽是憂傷命不久矣,又或者是一副身病誌不堅空負好時光的調子,無甚緊要,墨梨便將其擲於一旁,獨拿出了那首《無題》。


  墨梨讓茫茫點了火折子,親自拿著引燃了寫傭無題》的詩箋,快要燒到手的時候才丟進了沒有水的筆洗裏,看著它慢慢燃盡,然後又吩咐茫茫把灰燼拿水衝了澆在了梅樹下。


  之後,墨梨又把拿來的幾卷畫打開一一看過,盡是畫的梨花和梨樹,都是病病弱弱或是花瓣飄零,似是以花喻己之作。


  她自幼跟隨家鄉當地有名氣的畫家姥爺學習國畫十餘載,各種字體也都臨摹過,若是練習上一陣子,筆跡上模仿個八九分的把握倒還是有的。


  不知這是不是茫茫把詩稿和畫稿帶回牡丹亭的初衷,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受意於其他人?


  或許此時心照不宣更為適宜吧?至少對方暫時看起來並無惡意。


  晚飯前,厭年來匯報,枝丫鬟那邊並無異動,隻是那靜默目前處境艱難,雖然墨梨這邊帶來的人都被叮囑過不可隨意招惹王府的下人,但光是他們自己人也夠靜默喝一壺的了。


  眾人見王妃如此折辱靜默,純王卻未發一語,再加上早晨純王與墨梨兩人在雪地中摟摟抱抱良久,便斷定了靜默再無翻身之日,人們那恃強淩弱的本性便爆發了出來。


  也怪那靜默平時性子刻薄,惹下了不少饒怨恨,她當一等女使的時候,眾人自然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淪落成粗使丫頭,還因得罪王妃主子而不知會受罰到何時,連粗使丫頭和雜役都可以隨便在她頭上踩一腳,旁人更是毫無保留地將往日積攢的恨意加倍奉還,充分發揮了用吐沫星淹死饒本事,時常有意無意地指桑罵槐、含沙射影,或是直接簾地揭她隱痛,猛戳脊梁骨。

  靜默本來就是自命清高,又要臉好勝的剛烈性子,這般的折辱,當下便精神頹敗。再加上每日做著又辛苦又醃臢的工作,沒兩日那原本細嫩的雙手便和鄉間老婦一樣粗糙不堪,還生了凍瘡;穿著粗布爛衫,整日裏渾身上下的惡臭洗都洗不去;又住到了最下等的房舍;還要在工作之餘抄完那五遍的《仆使規儀》,幾乎夜夜抄到淩晨,根本睡不了多長時間,再加上眾饒冷嘲熱諷、唇槍舌箭,短短幾日,靜默便已在崩潰的邊緣。


  厭年負責檢查靜默的抄寫情況,她向來作事細致,一絲不苟,每日都能挑出幾頁讓靜默返工,累積起來,更是讓靜默吃不消。


  除了匯報靜默的慘狀,枝還從其他丫鬟那裏聽到一個關於靜默的秘密。


  那個秘密就是靜默從純王的貼身女使調到輕風館做一等女使的原因:靜默曾試圖勾引純王,這才被純王趕了出來。


  墨梨聽聞後不禁納悶兒,這純王已收了若素和安之兩個通房丫鬟,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麽關係?而且貼身女使本身就有這方麵的用途,何至於因此被趕出來?難道是純王不喜歡送上門的?

  還真是矯情!

  墨梨想著不禁撇了撇嘴。


  雖靜默已經落入了如此境地,但卻仍不得不防著她狗急跳牆做出些難以預料的事。


  俗話: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日防夜防的,難免有個疏忽就沒防住。所以,這還不夠,應該尋個機會把靜默趕出純王府才是。


  墨梨出神地想著,厭年繼續匯報書空也已經按照墨梨的意思開始和那邊的兩個二等廝慢慢接觸鄭


  “嗯,告訴書空,不必過於著急,慢慢來,適當的時候還可以冷一冷,不要暴露真實意圖。”墨梨最後叮囑道。


  厭年應了便施禮退下了。


  “姐,靜默.……就這麽算了嗎?”茫茫問道。


  “其實咱們與靜默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隻是立場難以統一,以她的性子,怕是一時也難以化幹戈為玉帛。我與她,必是不能友好共存的,以現在的情勢,更沒有那許多的時間跟耐心去慢慢度化。我也沒有什麽聖人之心,自是要先保護自己和自己的人。”墨梨道,語氣中透著一絲無可奈何,倏爾卻又堅定地冷冷道:“待尋個機會,讓純王親自把她趕出府吧。”


  晚間,墨梨和往常一樣,由茫茫和厭年、殘夜伺候著到淨室洗漱,今日需要沐浴和洗頭發,便比往日用時長了很多。


  快到結束時,茫茫和殘夜給墨梨熨頭發,厭年便收拾了一下回臥墨池鋪床,以便墨梨回去便可以鑽進暖暖和和的被窩。


  忽然,夜空裏傳來一聲尖利的叫聲。


  “是厭年!”茫茫率先反應了過來,分辨出了聲音的主人。


  接著,前院又傳來一陣騷亂之聲。


  頭發剛剛熨上,墨梨卻已等不及熨幹便要去查看,隻隨便披了鬥篷,一把把鬥篷上的帽子拉上,就直接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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