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也許，這就是最後的訣別
沈媛摸了摸臉，不住地搖頭，道：“沒事……”
盧媽看著她歎了口氣，道：“我在這裏做了七八年了，先生是個能幹的人，大事小事從來沒含糊過，這次的事情鬧得大，但如果是先生的話，一定能撐過去的。”
沈媛默默點頭，沈哲南從來沒輸過，這次也不例外。
“小姐來了五年，先生對小姐的疼愛我也是看在眼裏的，外人怎麽說小姐不要介意，先生的心在你這裏就是了，那些個吃不到葡萄的人是要泛泛酸味兒的。”盧媽勸道。
沈媛撫了撫肚子，她相信沈哲南的心，但是她現在能不能相信自己，堂兄妹……他們又該不該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會找我。”阮沐貞攪拌著杯裏的咖啡，聽著悠揚的小提琴緩慢說道。
沈媛看著她短俏的頭發，笑了笑，道：“你看上去比以前的氣色好多了。”
阮沐貞摸了摸發梢，道：“出去散散心，人也輕鬆多了。”
兩人的話題出現空白，阮沐貞頓了頓又到：“你找我，是為了上官瑗吧。”
沈媛毫不遲疑地點頭，對上官瑗，她算不上抱有敵意，隻是好奇，很好奇這個謎一樣的女人。
“她在十八年前就應該死了的。”阮沐貞神色淡淡，道：“和鈺鋒一起。”
沈媛微愕，不禁道：“上官瑗是和鈺鋒大哥一起參加特種部隊的？”
阮沐貞點點頭，道：“上官瑗比鈺鋒大，她是當時的飛翼小組的組長，對鈺鋒和哲南來說，既是上級，又是朋友。”
“你知道鈺鋒和哲南的母親去的早，上官瑗十分早熟，在部隊裏很受愛戴，對他們倆來說，上官瑗是不一樣的存在。”
阮沐貞抬眸看沈媛複雜的表情，隨即一笑道：“很難理解對不對，沈哲南這樣的人也會有戀母情結。”
沈媛喝了一口水，掩飾過眸中的情緒，又道：“上官瑗為什麽會突然回來呢？”
阮沐貞搖頭，“我不知道……”
“這個女人，本來該隨著鈺鋒一起去的。”
沉默了一會兒，她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麽鈺鋒對我比別的女人特別一點嗎？”
沈媛不語，卻隱隱猜到恐怕跟上官瑗有關。
“沒錯。”阮沐貞道：“是因為上官瑗，鈺鋒喜歡上官瑗，非常喜歡，而我姓阮，發音和“瑗”很相近不是嗎？”
“所以我討厭我的姓，甚至討厭上官瑗，我喜歡鈺鋒，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替代品。”
沈媛攥緊了手，沈鈺鋒會這樣做，沈哲南也會這樣做，因為邵苑的眼睛和她的名字，所以沈哲南默認她為自己的女朋友。
“我曾想，鈺鋒既然喜歡上官瑗，那她陪著他去死也是應該的，但是沒想到，這個女人卻在某個地方苟延殘喘了十八年。”阮沐貞眼神變得鋒利，“現在卻在沈家危難的時候出現……”
“你覺得她動機不純？”沈媛問道。
阮沐貞看了她一眼，道：“我確定。”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沈媛詫異道。
阮沐貞笑了笑，道：“上官瑗回來，我也很高興，因為這意味著，鈺鋒可能也沒死。”
“一個死去十八年的女人都活著回來了，還有什麽奇跡不會發生呢？”沈媛幽幽道。
“有些事需要用心看。”阮沐貞微微皺眉看著她，道：“還記得當初你跟我和袁子琳對決的時候，是多勇敢和自信，難道因為一個上官瑗，你的信念就完全消失了？”
沈媛感激地笑了笑，道：“沒想到到最後還是你來安慰我……”
“你放心吧，我的自信從來沒有消失過，也不會以為上官瑗的出現改變什麽，我還是我。”
阮沐貞微笑道：“你懷孕了。”
沈媛一愣，隨即點頭，“快兩個月了。”
“你該好好照顧自己。”阮沐貞頓了頓道：“要是覺得在醉南山莊太孤單，就回老宅和老爺子一起住，總比你一個人好。”
沈媛笑，帶著不易察覺的苦澀，岔開話題道：“你還打算繼續走嗎？”
阮沐貞略微思考，道：“不了，沈家有事，雖然我幫不上忙，但是回去照顧一下老爺子也行。”
說著看了沈媛一眼，道：“連著你一塊兒也行。”
微微的暖意從心中流淌，沈媛揚唇道：“謝謝，但是我已經決定要去法國了。”
“法國？”阮沐貞一愣，道：“為什麽要去法國？”
“這也是哲南的決定。”沈媛道：“雖然我很想和他一起度過這個難關，但是為了寶寶，他堅持送我離開。”
阮沐貞蹙眉，沈哲南會送她走？恨不得每天把沈媛捧在手心裏的人會主動送她離開？沈家難道要發生什麽大事？
張口欲問，卻見沈媛也是心不在焉地垂著頭擺弄銀勺子，阮沐貞看得出來她很幸苦，懷孕的人心情本就不好，沈家又出了這樣的事，還有個上官瑗突然冒出來，沈哲南分身乏術，照顧不上，沈媛也是活活瘦了一圈兒，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走了好一陣的神，沈媛才清醒過來，她伸了伸僵硬的脊背道：“你要走了嗎？”
“嗯。”阮沐貞點頭道：“今晚在南洋有個新聞發布會，想過去看看。”
“哦。”沈媛也有幾分的心不在焉，遲疑了一會兒又道：“爺爺他，很喜歡你，好好照顧他好嗎？”
阮沐貞笑道：“這是自然的。”
沈媛聽著放了心，又有些惆悵，爺爺恐怕不想再見她了吧……
盡管這樣想，下午的時候，她還是去了老宅。
楊媽告訴她老爺子好幾天都悶在書房裏不肯出來，飯也吃得少，成天唉聲歎氣，精神也不大好。
沈媛聽著鼻頭就泛酸，端了燕窩粥敲開書房的門。
沈老爺子就坐在窗前，望著外麵初露的陽光，怔怔出神。
“爺爺。”她走過去，輕輕將東西放下，“您餓不餓，吃點兒粥吧！”
沈老爺子身體顫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沈媛忍住淚意走過去扶著他放在一邊的手臂蹲下，望著他的臉龐道：“爺爺，這都是我的錯，您別自責了……”
沈老爺子緩慢沉重地搖頭，但就連這，似乎都費了很大的勁，皺紋爬滿了臉頰，短短的時間，他看起來蒼老了一倍不止，就連這老宅都有些愁雲慘淡。
“爺爺，我知道您傷心，我也知道您心疼我，心疼哲南，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這是上天跟我們開的一個玩笑，它老人家的決定，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夠左右的。”沈媛哽咽道：“所以爺爺，別這樣了，好好吃飯，您一向身體都很好，把身體拖垮了怎麽辦……？”
沈老爺子痛苦地閉上眼睛，不忍心去看泣不成聲的沈媛。
“爺爺，我已經決定了，後天的飛機，我會離開K市，去法國……跟我的家人團聚……”
“家人”兩個字讓沈老爺子身子重重顫抖，沈媛，丫頭，也是他的孫女兒啊……
沈媛將臉頰貼在他的手背上，靜靜地說道：“爺爺，我走了之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沒人陪你下棋的話就去找外公，雖然你的棋不好，但是有了血玉象棋，他還是會陪你玩的……”
溫熱的眼淚滴在沈老爺子粗糙的皮膚上，卻讓他覺得自己格外冰冷……
“我走了以後，也沒人跟您撒嬌了……別讓潔潔老吊您一隻胳膊，手臂會疼的……”
“雖然您竭力不讓人看出來，但是我卻知道您不喜歡吃青椒……因為每次你都是留在最後吃的……其實您不吃也沒關係，沒人會笑您的……”
“這樣一走，也看不到四嬸的寶寶出世了……好可惜，沈家這麽多年，就這麽一個新生兒……”
沈老爺子雙目卻一顫，緊接著就聽她說道：“爺爺，我的寶寶，我會好好送他走的，我知道……他根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
一個下午，兩人就保持著這種姿勢度過，沈媛的眼淚流了幹，幹了流，沈老爺子的手也冷了熱，熱了冷，到最後，沈媛啞著嗓子望了眼外麵的天色，才緩緩起身，道：“爺爺，我的事，等到沈家的事處理完了再告訴哲南。”
吸了吸鼻子，她忍住欲要再次決堤的眼淚，道：“爺爺……我走了……”
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沈媛轉身離開。
沈老爺子聽著她的腳步聲消失，渾濁的眼睛終於流下眼淚，用幹涸地嗓子喚道：“孩子……”
迎麵吹來的風讓沈媛被淚洗過的臉有些緊繃，她隔著古唐雕花的鐵門回頭望著二樓書房的窗口，雖然看不到裏麵的人，但她能感覺到老爺子的目光是看著她的。
對不起了，爺爺，這一次，我對您說謊了……
摸幹眼角的最後一滴眼淚，沈媛旋即轉身大步離開。
“艾瑞？”沈媛看到眼前的人明顯愣了一下。
沈哲南摸摸她的頭發道：“她會陪你去法國。”
“有她陪著你，我放心些。”
沈媛默默點頭，看了眼麵無表情的艾瑞，伸手擁住沈哲南的腰，悶在他懷裏道：“哲南，好好照顧自己。”
沈哲南低頭親吻她的發頂，低聲道：“等我去接你。”
緊閉的雙眸泛出微微濕意，但又迅速隱去，沈媛深深嗅了沈哲南身上的味道：也許，這就是最後的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