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離開
雨仍舊在下，隻是漸漸地，小了許多，而此時，急症室內的燈仍舊亮著。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等待中過去，燈光熄滅，苗磊被推了出來。
“磊磊，你沒事吧！別生氣了，我們還會有辦法的。”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苗磊，苗母的心都快要碎了。
苗磊的嘴角微微勾起，臉色蒼白的幾近透明，“媽，別怪我姐了，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我們不對。”
“怎麽能不怪她？如果她願意的話，你就，你就可以……”越說，苗母的臉色越加的不好，到了她這個年齡，好多事情也就不一樣了，能活著就好，哪裏還有那麽多的事情。
苗磊抓住母親的手，“媽，您別怪姐姐了，姐姐一直為家裏做了很多事情，不是嗎？”
苗母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給我姐姐打電話了嗎？”
苗母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你別擔心她，待會兒，我就給她打電話，你也不要著急了，好不好！”
苗磊點點頭，將目光轉向了窗外，雨已經停了，或許他們家，也該雨過天晴了吧！
“媽，謝謝您和爸爸！”
苗母一愣，笑了，“傻孩子，你可是我的心頭肉阿！”
“嗯。”苗磊點點頭，“媽，我能抱抱你嗎？”
“你這傻孩子，今兒，是怎麽了？”苗母總覺得，今天醒來的苗磊讓他感覺怪怪的。
苗磊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的回抱了一下自己的母親，“媽，謝謝你！”
“你今天是？”
苗磊鬆開自己的手，“媽，你去給姐姐打電話，讓她回來吧！”
“好！”苗母狐疑的看一眼和往常有些不一樣的苗磊，走出了病房。
苗磊看著母親的背影，勾起一彎釋然的弧度。
一切的苦難都由他開始，也會由他而結束，或許明天，天，就會大晴了。
為了防止聲音吵到苗磊休息，苗母特地走出了一段路，這才撥通了電話，隻是電話那頭卻並沒有回應。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sorry ,the number ……”苗媽看看手裏的電話，也並沒有多想什麽，或許是苗姿還在為今天的事情生氣吧！
放下電話，苗母朝病房的方向走去，夜裏的醫院很安靜，腳步聲就顯得分外清晰。
今天醫院的走廊裏並沒有太多的人，苗母雖然把腳步刻意的放輕了，可是不可避免的，那一聲一聲的腳步聲還是清晰的回響在空蕩蕩的醫院走廊中。
苗母躡手躡腳的來到門前，附身貼著門，靜靜的聽著，見病房裏並沒有什麽響動，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門把手上，然後摒著呼吸，輕輕的推開了門。
苗磊今天睡得很早，就那麽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臉色雖然蒼白，但卻顯得很安詳。
苗母的目光下移，一瞬間，整個人嚇得摔倒在地上。
買了飯回來的苗父一推門，就看見苗母整個人臉色蒼白的癱坐在地上。
“你坐在地上做什麽，不怕涼嗎？快起來，都病倒了，可怎麽辦。”說著，苗父用空著的那一隻手，就去扶坐在地上的苗母。
苗母的身上就像是灌了鉛一樣，苗父使出了渾身的勁兒，卻還是沒有能將她拉起來。
順著苗母的目光，苗父將目光轉到了病床上。
“啪”的一聲，苗父手裏提著的飯盡數掉在了地上，湯汁濺了一身，熱水接觸到手上，立刻燙起了一片紅，但苗父就像沒有感覺到一樣。
苗磊的身上蓋著一塊厚厚的白被子，此時白被子靠近胸口的地方，像是盛開了一朵鮮紅色的鮮花，而那紅色的花瓣正盛開的越來越大。
……
“喂，喂……”苗姿喂了幾聲，見電話那頭還是無人應答，心裏不由得高高的提了起來，僅僅隻有一會兒，難道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她已經想通了，她想讓弟弟活著，她就那麽一個弟弟，如果真的犧牲自己可以讓他活下去，那麽這尊嚴，要與不要也就沒那麽重要了。
十年之後，會發生什麽，沒有人會知道，那麽十年之後，她一個人離開，就好了。
苗姿看著手裏的電話，坐在病床上，等待著。
“喂？”
電話裏的聲音一響起，苗姿立刻拿起手裏的電話，“喂……”
“阿，您好，您是找李蓮花嗎？”
一個陌生的女音在電話的那頭響起，苗姿的眉頭蹙起，握著手機的手也緊了幾分。
“是的，我找李蓮花，我是她的女兒，請問為什麽現在不是她在聽電話呢？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您是她的女兒阿？”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一下，“您弟弟過世了，您的母親和父親因為受了刺激，現在在搶救當中。”
“什麽？”握著電話的手顫抖起來，苗姿用另一隻手握住自己手裏的電話，“苗磊不是好好的嗎？”
對麵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氣聲，聲音裏滿是惋惜，那個少年還年輕，說不定還有醫治好的可能性，也許是為了不會連累他的家人吧，居然就那麽放棄了他年輕的生命，“他，自殺了。”
“自殺了？”苗姿的手機從手中滑落，掉在了床鋪上，她相信，苗磊居然死了，她唯一的弟弟居然死了。
苗姿的腦子一瞬間陷入了一陣混亂當中，是因為她嗎？
是因為她今天說的那一番話嗎？
將放在床頭的小彈珠放在手心，小彈珠在她的手心滾動著，卻始終滾不出她的手掌心，就像是人一樣，再如何，也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可是她到底是做了什麽，命運才會這樣的作弄她？
她才剛剛想通，要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救治好自己的弟弟，可是她的弟弟就這麽沒了。
父親和母親相繼暈倒，她知道，她們恐怕再也不會原諒她了吧！
原來，她真的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就這樣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著，可是這樣的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
苗姿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淩亂的發絲，病床邊的窗戶被輕輕推開，一顆小小的彈珠順著大開的窗戶，直直的墜入到了無邊的黑暗當中。
有些東西，走了，就是走了，沒了就是沒了。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她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隻是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弟弟死了，這個家，也是散了。
黑夜中，一隻折了翅膀的蝴蝶翩然而下，直直的墜入無盡的黑色深淵之中。
如果來生，她願意做一株小草，不會悲傷，不會喜悅，不會有傷痛，不會有離別，隻是到了合適的時候，慢慢變得枯萎就好。
人的生命太脆弱，禁不起病痛，禁不起苦難，但正因為如此，才要更加努力的去珍惜生命，去過好你所擁有的每一分每一秒。
“是出什麽事兒了嗎？”於灝看一眼滿臉嚴肅的齊汀楓，醫院門口怎麽圍了一圈人，還有警燈在閃爍著。
“應該是醫院裏出了事，我們回去看看。”泰安醫院裏很少出事故，而眼前的場景，一看就是醫院裏出了事。
齊汀楓一把抱起於灝就往外跑，於灝感覺自己淩亂了，他的形象算是全毀了。
他都還沒有來得及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 就這麽被某人拖了出去。他可是安泰醫院的院草啊！
夜色已經很沉了，但此時卻明亮的嚇人，燈光幾乎照亮了整片天空，亮如白晝。
外麵圍著許多人，齊汀楓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叫了起來，“王醫生，這是怎麽了？”
王醫生的臉色很難看，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出人命了！”
“什麽？出人命了？”窩在齊汀楓懷裏的於灝忽然發聲，醫院死人很正常，可是像這樣，興師動眾，這麽大場麵，恐怕不是出人命這麽簡單，難道是他們家的競爭對手搞得鬼？
忽然插入的聲音讓王醫生嚇了一大跳，一低頭，正好看到窩在齊汀楓懷裏的於灝，驚的一時間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
看著王醫生的反應，於灝一時間也囧了起來，我去，真他媽丟人！
這下，王醫生想當看不見都不行了，王醫生紅著臉，“那個，那個於大少，你怎麽在這裏啊！”
於灝的嘴抽抽，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畢竟一個男人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裏，再解釋什麽，都挺尷尬的。
齊汀楓像是完全不受影響一樣，淡淡的開口，“怎麽出人命了？”
“哎！”王醫生重重的歎口氣，“今天被卡車撞了的那個女孩兒，跳樓自殺了。”
“什麽？”於灝驚呼出聲，不是剛剛救回來嗎？怎麽忽然就去世了呢？
“我也不知道阿！”王醫生的聲音裏滿是惋惜，“還那麽年輕阿！真的是可惜了。”
“通知了她的家人了嗎？”齊汀楓看一眼王醫生，一臉的淡定和漠然。
於灝有些詫異的看一眼齊汀楓，雖然醫生已經見慣了生死，但畢竟是一個生命的離去，他就是這麽冷淡的態度嗎？
齊汀楓並沒有回看於灝，而是看向了已經被處理的差不多的現場。
地麵上殘留著些許的血跡，有些已經幹成了黑褐色，而有些則在燈光中，仍舊泛著淡淡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