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節 狡猾地老狐狸
老大夫去世了,遺體停放在太平間。
醫院的領導,工會領導和退管會的領導都來了。還有蔡氏家族的幾位長輩也來了,商量老人的後事。
由於曲靖市是邊陲小城,又是少數民族的聚集的地區,殤葬的管理不怎麽嚴格。
退管會的主任說:“是火化還是土葬?”
“土葬。我們要給爺爺留一個全屍,送回馬龍祖墳園。”江弱水搶在蔡靖揚前麵說話。
蔡靖揚詫異地看著江弱水,江弱水買菜會因一毛錢和菜販子爭半天。而今天卻放棄幾萬元不要?她的作風讓人琢磨不透。
何雲抱著蔡金龍坐在一邊,也吃一驚。
主任說:“土葬的話,我們就不管了。要是火化,可以領一年半的退休金。蔡醫生一個月有近4000元,這是一大筆錢。”
“我們不缺錢,用不著賣爺爺。他生前辛苦一輩子,給我們掙的錢夠多了,死了,我不會再賣他的遺體。”江弱水眼睛含淚,悲痛欲絕。
“小麻雀。”蔡靖揚把她擁進懷裏。“謝謝!謝謝!”
“靖揚哥。你去給爺爺買口最好的棺材,要最好的。我去買壽衣。”她冷靜地處理事情。
領導看著這一對年輕的夫妻,有的搖頭,有的點頭。
他們走後,蔡靖揚對家族的一位長輩說:“六爺。我不懂怎麽挑選棺材,您和我一起去挑,行嗎?”
他笑了,搖搖頭。“不用去買。四哥去年就為自己買好一口壽棺,一套壽衣放在祖屋。找輛車把二哥拉回祖屋,在老家為他辦喪事。”
“爺爺?爺爺?爺爺從沒說過,我不知道。”蔡靖揚感到很是震驚,他看江弱水,江弱水也是一臉的茫然。
“你們是有孝心地孩子。二哥對我說,他的後事全權交給你們辦,是火化還是土葬,不要我們幹涉。土葬就把壽棺交給你們,幫你們辦好喪事。火化了,就把壽棺送給我。我是沒福氣享受那口上等壽棺了。”他的語氣卻是欣慰和讚賞。
江弱水和蔡靖揚對視一眼,心裏忽然明白,爺爺不願火化,但也不想為難他們。爺爺,您想的太多了,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們,您心裏真正想要的。
江弱水把蔡金龍托付給何雲照看,她和蔡靖揚護送老大夫回鄉安葬。第一次和兒子分開,江弱水很不舍,但她沒有辦法,辦理喪事很複雜繁瑣,需要幾天時間。在陌生的地方,作息時間混亂,更怕兒子被折騰病了。
何雲安慰她,孩子這麽大了,已經會吃飯。就趁此機會把奶斷了,幾天時間,阿醜就忘了。
7天後,老大夫入土了,蔡靖揚為爺爺選了一塊高大的大理石石碑。他和江弱水站在石碑前,看著石碑上的字。第一次明白覺悟爺爺在心裏的重量,父母出車禍驟然死去,沒有爺爺,自己一定會垮了。現在,爺爺走了,自己以後怎麽辦?誰能和自己相互依靠,度過這不可預知的未來?當風雨襲來,誰為自己撐起雨傘?
江弱水靠進他懷裏,抱緊他的腰。“靖揚哥。爺爺走了,我們該怎麽辦?怎麽辦?”她輕輕地顫抖。
蔡靖揚隻是本能地回抱住她。“好好活著,好好活著。”是的,他要和江弱水相互依靠地活下去,養大孩子。
從馬龍回到家,先去羅城家裏接回蔡金龍。小家夥看見父母親,哇地大哭,撲進蔡靖揚懷裏,摟住爸爸的脖子哭地驚天動地,好像受了虐待。
蔡靖揚抱著這個無條件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小精靈,心裏的破掉的洞慢慢地補上了。
江弱水看著抱在一起的父子,兒子完全忽略了他的母親。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子的眼裏隻有他爸爸,沒有母親的位置,倍感失落。
何雲拍拍江弱水的肩要她看開點,江弱水勉強地笑笑。幾天的奔波,讓她精疲力盡沒有力量和兒子發脾氣。
在何雲家吃過晚飯,他們才回家。
三人先後洗完澡,江弱水哄兒子睡覺,發覺小家夥真的不再找奶水吃。她看著兒子的睡顏,他會記住老祖的模樣嗎?今天回來,沒看見老人,小家夥就沒有問老祖,要不幾天,他會完全忘記老人,記憶裏不會有老人的印象。
蔡靖揚走進來,無言地躺在江弱水身後,抱住她。江弱水渾身僵硬,沒有動彈。
蔡靖揚低聲說:“我害怕一個人呆在房間。陪我一夜,陪我一夜。”
江弱水感覺到他的無助,她轉過身,把蔡靖揚摟進懷裏。無言地給他溫暖和力量,陪他度過這艱難的時刻。
夜很快地過去,天亮了,蔡靖揚仍在熟睡,神情安詳平靜。
“媽媽。媽媽。”蔡金龍坐起身,揉著眼睛,還似乎沒睡醒。“尿尿。媽媽。”
江弱水忙坐起身。“好。媽媽抱你去衛生間。”
抱起兒子下床,蔡靖揚咕噥一聲,他轉過身繼續睡。
蔡金龍看見爸爸,笑了。“爸爸。爸爸。”好奇怪哦,爸爸會在我睡的床上。
“噓!小聲點,讓爸爸好好地睡,爸爸太累了。”江弱水壓低聲音,告訴兒子,抱著他出臥室。
蔡金龍忙閉上嘴,用兩隻手捂住,卻咯咯地笑,他的心情很高興。他喜歡爸爸媽媽全在身邊,他一個也不想離開。
上了衛生間回來,江弱水幫兒子穿好衣服,要他出去玩。江弱水看看還睡的香甜蔡靖揚,就在臥室換掉睡衣,穿上家居的衣服。
這時,門鈴響,江弱水出去開門。
蔡金龍看見媽媽出去,忙鑽進臥室,很費勁地爬上床。爬到蔡靖揚身上,騎在他身上,趴他臉上,使勁地親一下。咯咯地笑著叫:“爸爸。爸爸。”
蔡靖揚慢慢地睜開眼睛,蔡金龍的嘴又親到臉上。蔡靖揚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他抱住小家夥,把他從身上翻下去。
“寶貝。媽媽呢?”說著親親他的臉蛋。
“好癢。”他笑地更開心,忘了回答爸爸的問題。
江弱水打開門,是風和一位中年男人,自從結婚後,還沒再見過他。
“江小姐,你好。”
“你好!”江弱水不明白他的來意,但還是讓開門,請他們進來。
他們坐下後,風問:“你愛人在家嗎?”
“在。”江弱水要去喊蔡靖揚。蔡靖揚身穿睡衣抱著蔡金龍從臥室出來。
“有什麽事?”
“蔡翰臻老先生生前,立下遺囑,我們來宣讀執行遺囑。”
“遺囑?什麽遺囑?”夫妻吃了一驚,爺爺還立了遺囑?
風和他的助手離開半天,江弱水還沒有從震撼中反應過來,爺爺你真的太過分,太看不起人。
“小水滴。你看到這封信時,證明我的眼力不差。你經受住了考驗,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你能舍去幾萬元,我給你200萬。我的房子已經過戶到蔡金龍名下,診所的房子是我父親留下的,送給蔡靖揚。哈哈哈!我的心願已了,慶幸慶幸!甚慰!”
“蔡先生,江小姐。老人土葬,一星期後給你這份遺囑。若是火化,將是另一份遺囑。”風麵無表情。
江弱水不住地苦笑,她覺得自己象一個傻瓜。
蔡靖揚沒有碰那個裝滿鈔票的手提箱和桌上的鑰匙,隻是抱緊懷裏的兒子,他的自尊心深深地被傷害了。自己在爺爺眼裏就這麽不堪,這麽沒出息?這麽無能麽?
兩個星期後,徐美麗趾高氣昂地帶著母親和女兒從北京回來了。她回來的第二天,就來到江弱水的家門前,按響了她的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