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啞巴吃黃連,有理說不清
不後悔。
傅寒聲不後悔,但他卻被眼前這一幕觸動了。
一番嘔吐,蕭瀟臉色蒼白,她在昏睡,蜷著身體躺在床上,醫生給她輸液的時候,針紮進她的手臂血管裏,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傅寒聲眼睛被刺痛了。
前來給蕭瀟看病的醫生,是傅寒聲的私人家庭醫生,名字叫康弘,同時他也是C市一家著名醫院的院長,之前蕭瀟膝蓋受傷,他就曾在山水居見過蕭瀟,那時候隻當蕭瀟是傅寒聲的客人,直到那次傅寒聲胃不舒服,康弘這才意外獲知,傅寒聲已經和這個女孩子低調結婚,知道這事的人沒有幾個,傅寒聲不公布婚訊,是沒人敢多舌的。
就像現在,雖然康弘好奇傅太太為什麽會連續好幾天不吃飯,但也隻能把疑惑咽回肚子裏。
康弘收拾藥品時,對傅寒聲說:“傅先生,傅太太會出現這樣的反應很正常,您放心。”
傅寒聲點頭,然後他掐了掐眉心,對保姆說:“換其它粥煮煮看,太太醒了會餓。”
關於煮粥,還不到一天時間裏,傅寒聲卻至少說了五次。
這天黃昏,蕭瀟還在睡;書房一角,有一把木質躺椅,傅寒聲半躺半靠的坐在那裏,雙手放在躺椅扶手上,閉著眼睛,似是睡著了。
他今天原本有兩份合同要簽;中午和晚上各有一個還算重要的飯局;博達地產基本上已經和拆遷戶達成了協議,新項目近日動工,隻除了一兩個釘子戶,他下午理應在博達總部跟地產部門開個會,做好拆遷戶工作,但這一天時間裏,他在郊區別墅裏閉門不出,連電話也不接,隻守著他的小妻子,他總結了一下,一天下來,兩人幾乎沒說上什麽話。
有點小寒酸。
周毅其實早就來了,站在一旁不敢驚動傅寒聲,他這個老板有起床氣,若是沒睡好,脾氣不是一般的差,更何況昨夜他守著蕭瀟一夜未眠,今天白天也隻是趁蕭瀟睡著之際,坐在椅子上打了個盹,基於以上種種,周毅覺得還是等他睡醒比較好。
傅寒聲並沒有睡著,周毅偶爾發現老板手指輕敲藤椅扶手,方才恍然:傅寒聲哪是睡著了,他這分明是有了心事。
周毅走近,立在藤椅旁,先是輕輕的叫了一聲“傅董”,然後等傅寒聲會出現什麽反應。
傅寒聲沒睜眼,好一會兒沒應聲,就在周毅準備退回去的時候,這才聽到傅寒聲低低的“嗯”了一聲。周毅籲了一口氣,他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傅寒聲沒睜眼,他一時間也就沒有遞給他,隻開口道:“蘇越資料調查出來了。”
傅寒聲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個字來:“念。”
中文名:蘇越。
英文名:Sawyer。
年齡:23歲。
國籍:美國。
家庭背景:父親是美國加州有名的華商,涉外物流貿易集團行政總裁,母親是一位大學建築係教授,弟弟比他小六歲,目前還在讀書。
蘇越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富二代,住在美國富人區,他在美國當地擁有個人別墅和遊艇,但他平時衣著樸素,喜靜,不太在人前拋頭露麵,他本人喜歡騎著自行車自助旅行。
家庭關係:蘇家是一個幸福指數很高的家庭,父親教育方式很聰明,也很溫暖,在家裏大事小事多讓蘇越拿主意,不管是全家旅行,還是舉行大小晚宴,一律交給蘇越來辦,有意培養他的決策力。父子關係很好,更像是朋友相處,蘇父雖希望兒子攻讀金融,但蘇越受母親影響,對建築行業很感興趣。蘇家長輩在孩子的選擇上,通常不會過多幹涉,所以蘇父知道蘇越的選擇後,並未反對,反而很支持兒子。
蘇越第一次建築設計獲獎時,蘇父還曾放下工作,親自到現場為兒子賀喜。
另外,蘇越外貌英俊,雖在美國當地是華裔男孩,但因性格好,再加上成績優異,所以人緣極好。他在初中,高中時期,全校第一的寶座幾乎被他一人全權霸占。
蘇越這次來中國,是因為有一個建築博士研究生合作項目,國內國外大學聯合,所以才會現身C大。
周毅手裏還拿著一張蘇越的照片,見傅寒聲睜開眼,便把照片遞給了他。
傅寒聲看著照片,年輕的大男孩,拿著相機行走街頭,從笑容裏就能讀出他的幸福指數,那笑確實溫暖。
傅寒聲又把照片遞給周毅,雙手交握,擱放在胸前,望著室內一角,隻淡淡的問:“就這些?”
“目前隻查到這些。”周毅把照片重新裝進袋子裏。
傅寒聲沉吟片刻,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周毅聽:“太像了。”
周毅飛快的看了傅寒聲一眼,這就是他的老板,話語裏總藏匿著一些小訊息,這些訊息他不言明,隻讓周毅私下意會。
周毅明白了,所以他遲疑道:“親子關係不好查。”
傅寒聲重新閉上眼睛,聲音含糊:“不急,這事可以慢慢來。”
蕭瀟醒來,室內光線刺眼,已經是晚上了,市郊月亮皎潔,懸掛在漆黑的天幕上,隻覺慘白冷清,彎彎的月牙像是一把鐮刀,一眼望去,盡是殺機。
“醒了?”
蕭瀟一眼就看到了傅寒聲,他在門口佇立著,嘴角有著淺淡的笑意。
蕭瀟轉臉偏向窗口,指甲攥在了掌心裏。
傅寒聲關上臥室門,走到床邊坐下,他看了蕭瀟一會兒,見她出神望著窗外,嘴角笑意深了,倒是挺倔,比他小時候還要倔。
不能由著她,也不能一直維持這份沉默,他總要做些什麽的,所以他雙手撐在蕭瀟身體兩側,俯身看她,距離近了,於是他的眼眸深了,一副商量的好語氣:“要不,你再咬我一口?”
“要不,你再咬我一口?”
一句話落定,蕭瀟心裏積壓的火,瞬間在眼眸深處引燃,噴薄燃燒,恨不得把傅寒聲燒成灰燼。
她聽不得傅寒聲說任何話。
很小的時候,外公就教她學會控製情緒,是的,她掌握的還算完美,但此刻,她麵對傅寒聲,她客氣不了,他做出這種事情來,竟然還好意思挑釁她?
太狂了。
咬一口怎能解恨?
傅寒聲並不意外,他的小太太雖說臉色蒼白,但耍起狠來,還真別說,她完全下得了手,這不――好幾天沒吃飯的人,又在高燒感冒的情況下,忽然雙手掐住他的脖子,並把他順勢壓在了身下。
掐吧,掐吧,她這樣的小身板,哪能是他的對手?任她狠狠掐一次出出氣,他在斷氣之前再求生,這事也就過去了。
“我真想掐死你。”蕭瀟眼眸仿佛結了冰,盯著傅寒聲,銳氣逼人。
傅寒聲感受到了,這不正掐著嗎?
蕭瀟病著,力道差強人意,不過跟之前渾身無力的她相比,此刻最起碼手頭有力多了,這麽看來,輸液還是很有效果的。
再說高彥和張海生兩人可一直都在臥室外守著,傅寒聲剛才雖關了門,但也是虛掩著,為的就是方便保姆一會兒把粥端進來,蕭瀟話語不高,但聲音卻格外尖銳,她是失常的,一看到傅寒聲,就有一股莫名的血氣蒙住她的理智,她的口鼻。
“太太――”
高彥和張海生衝進來就看到了這一幕,這樣的驚嚇完全賽過了之前咬傷事件,高彥緊張道:“太太,有話好好說,這樣太危險了。”
張海生覺得這位小太太完全是燒糊塗了,傅寒聲也敢掐,他是蕭瀟的保鏢,但真正受命的卻是傅寒聲,所以目睹此景,他是必須要阻止的。
但傅寒聲卻朝他和高彥擺了擺手,擺明了不讓他們多管閑事。這下好了,受害者傅寒聲氣定神閑,反倒是高彥和張海生,額頭冒完汗,緊接著後背竟也開始冒起汗來。
“傅寒聲,你還是人嗎?”蕭瀟厲聲責問,但因虛弱,氣息不穩,所以喘得特別厲害。
蕭瀟掐的地方,畢竟是脖子,傅寒聲呼吸受阻,難受是一定的,他的雙手置放在蕭瀟腰間,聲音比往日沉了許多,夾雜著淡淡的沙啞。
“你我已是夫妻,那夜無非是把‘有名無實’給坐實了,事已至此,今後我會好好待你。”
“無恥。”
蕭瀟氣到極點,手指掐在傅寒聲的脖子上,竟留下了紅紅的印子。
“太太,別衝動――”
高彥和張海生站在一旁幹著急,但傅寒聲不開口,誰也不敢上去,照這樣下去,絕對會出事。
傅寒聲歎了一口氣,眸子卻是一片清明:“瀟瀟,掐死我對你有什麽好處呢?到頭來賠了夫人又折兵,值得嗎?你還小,這麽做生意,你多虧本。”
蕭瀟因為激憤,全身顫抖不已,她再看她的雙手,指節泛白,心中忽然泛起一陣陣說不出道不明的抽痛感,理智開始回籠,到最後所有的仇怨轟然倒塌,她忽然鬆了手,疲憊的躺在了傅寒聲的身旁,眸子空洞的看著天花板,喪失了任何反應。
如他所說,她已經賠了“夫人”,到頭來不能再折了“兵”,這時候,蕭瀟真想抱著被子嚎啕大哭一場,但她咽下哭意,抿緊唇,一言不發。
傅寒聲平複呼吸後,抬手示意高彥和張海生離開,他躺在那裏跟蕭瀟一樣,看了一會天花板,方才開口道:“瀟瀟,我沒你想的那麽壞。”
“你傅寒聲還缺女人嗎?”蕭瀟雙眸沒有焦距,盡是茫然。
“不缺。”
蕭瀟不帶感情道:“你需要女人,可以找別人,為什麽是我?”
因為她的話,傅寒聲擰了眉。
“你讓我找別人?”他的聲音微微失穩。
“你說過,你我隻做名義夫妻,私生活互不幹涉。”這話現在講出來,卻是道不盡的諷刺。
“對,我說過,但後來想想,這話太理想主義,不現實,所以我單方麵毀約了。有關於我的私生活,記者盯得很牢,百密難保不會一疏,若是見報,傅家老太太第一個受不了,她以前為我吃了太多苦,我不能傷她。”
“所以,你傷了我?”蕭瀟話音悲痛,那樣的惶然,好比啞巴吃黃連,孤苦無依,無人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