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慕禾一夜做了很多的夢。
夢裏,是姨媽還在世,她和姨媽還沒有出那場意外的時候。
那時,她和姨媽,還有表姐餘越,弟弟邊溪林,共同生活在姨媽的家裏。
姨媽的家裏不大,但卻容納三個孩子,卻是足夠。
那時候的日子很清貧,卻很溫馨。
上初中的邊慕禾,會在放學之後拐到學前班,將同樣放學的邊溪林順路接回來。
姐弟倆兜裏一般會揣上五六元錢,那是姨媽給他們的零花錢。
這錢,邊慕禾通常會積攢下來,路過小賣部的時候,給弟弟買一隻棒棒糖,然後,就領著弟弟去菜市場。
五六塊錢……
那時候可以買一斤豬肉,可以買兩隻生雞腿,和滿兜子的青菜。
買完菜,邊慕禾手裏提著大部分菜,邊溪林手裏通常抓著個輕飄飄的塑料袋,去姨媽上班的工廠前麵等她。
每每在等姨媽下班的時候,邊慕禾也會分外期待這個時刻。
姨媽在工廠的食堂上班,雖然每個月賺的不多,但有時候,總能拿回一些工廠剩下的吃的喝的。
有時候,是食堂分的飲料,有時候,是食堂剩下的糖三角,或者油鹽燒餅。
雖然不是什麽正經的零食,但看到下班出來的姨媽手裏拎著東西,姐弟倆總會高興的歡呼一聲的。
跟姨媽一起回了家,不大的小屋裏,邊慕禾與姨媽做飯,不用回頭就能照看到在客廳玩耍的邊溪林。
已經上了班的餘越不怎麽在家裏住,偶爾回來,廚房的事兒不用她幫忙,她負責陪邊溪林玩就行了。
一家四口生活的平淡安寧,而邊慕禾與弟弟,也小心翼翼的守護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可是,在邊慕禾剛剛升入高中的那一年,天降災禍,將她與弟弟守護的幸福,狠狠撕裂、打碎。
一場車禍,讓原本坐車去學校接溪林的姨媽與邊慕禾兩人,躺在了急救車裏。
姨媽重傷不治,都來不及讓三個孩子見到她一麵,就離開了人世。
邊慕禾失血過多,昏迷在醫院的ICU病房,亟待手術。
肇事司機疲勞駕駛,不過是為了多貼補點家用,根本拿不出高昂的醫療費。
一時之間,邊慕禾的醫療費,姨媽的喪葬費,全部壓在了餘越的身上。
那時的餘越也隻不過是個剛踏入社會的年輕女孩兒,哪裏有什麽本事,弄到那麽多的錢?
她能做的,隻是求爺爺告奶奶,最後隻籌來了不到一千塊錢。
邊溪林隻有五歲,小之又小,成天看不到姐姐姨媽,隻知道哭。
醫院的護士看他們三個孩子可憐,就自發的在醫院舉行了籌款,幫她們籌募手術費。
籌款的結果出人意料,邊慕禾的手術費用湊齊了,手術順利進行,除了留下那一道長長的疤痕之外,她恢複的幾乎看不出來什麽。
在邊慕禾在康複之後,醫院的護士找到她,交給她一隻信封。
信封裏裝的,是滿滿一摞錢和一張紙。
邊慕禾很驚訝,護士向她解釋一番,她才知道籌款的真相。
原來,籌款的這筆錢,少部分是護士門自發籌集的,而大部分,卻來自於一個人,一個偶然知道邊慕禾遭遇的好心人。
邊慕禾向護士打聽那好心人的下落,護士知道的也不多,隻是告訴她,那個好心人很同情她,信封裏的錢,是那人留下來,給她用作以後的生活開銷和學費。
如果不夠的話,打信封裏的電話,他還會資助她的。
邊慕禾展開信,看到上麵用雋永的筆記寫著兩行鼓勵的話:
即使你現在身處黑夜,看不清前方,但明天的太陽依舊會升起,照亮你,溫暖你。
小丫頭,你的使命,是承載著更多人的希望活下去,振作起來,一定要恢複對生活的希望!
信的末尾有一串電話號碼,正是那個好心人留下的。
此後間隔了許多年,邊慕禾依然記著那信封中的兩行話,那兩行話,成了她心裏的燈塔,生活的貧瘠與艱難令她快支撐不下去時,她總會想起那兩句話所含帶的光芒與希望。
最苦的日子已經支撐過去了,生活還有什麽重擔能壓垮她呢?
沒有……
隻是,她心裏總有一個祈願,就是找到當年幫了她的好心人,當麵重重的感謝他。
她想告訴他,是他的幫助與鼓勵,才令她活到了現在。
是他信封中那個衝忙溫暖與光芒的太陽,一直照著她前行的路,沒令她被重擔壓垮……
一直沒有機會。
直到……
“霍承……霍承……”
邊慕禾帶淚的呼喚令霍承從夢中驚醒,他恍惚間看到肩頭蹙眉呼喚他的邊慕禾,一愣之後,知道她是做噩夢了。
“慕禾?慕禾……”他低聲喊她的名字,將她從夢魘中拉出來。
“又做噩夢了?”他拭了把邊慕禾額頭的汗珠,吻了吻她汗濕的臉頰。
邊慕禾睜開眼睛,望到霍承溫柔俊朗的容顏,眼底的驚促被驅散,轉而落了幾分安穩。
“我沒事……”她搖頭,擠出一個笑容來,“隻是想姨媽了……”
霍承沉默了下,低聲道:“下周我們去祭拜姨媽。”
邊慕禾眼裏有幾分感動,怯怯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霍承。”她小聲地說。
霍承懲罰似的捏了捏她的臉頰,“不準說謝!你呀——”
醒來的邊慕禾和昨晚醉醺醺的邊慕禾果然是兩幅樣子。
想起昨晚邊慕禾的主動與熱情,那樣子活像一隻小野貓。
現在的邊慕禾,又變成了他的小白兔。
不過這樣也好,小白兔才是適合放在家裏的,乖。
“還疼嗎?”霍承忽然轉移了話題,那雙手也不老實地從邊慕禾的肩膀滑到了腰肢以下。
昨晚他已經十分溫柔了,幾乎用光了所有的憐惜疼愛,可邊慕禾依舊難以忍耐,不斷喊痛。
即便又休養了一夜,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小白兔還痛不痛了?
“好多了……”邊慕禾紅著臉答,“沒那麽痛了……”
“今天有一天假,我在家陪你。”霍承溫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