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師娘
登封縣城,這裏的深夜靜悄悄。
??當嶽孝娥將汽車停在縣看守所外的馬路邊時,張石頭還在對車內的徒弟施全交代個沒完。
??“回去以後先把滿臉的大胡子刮了,這裏的世界不太興這個;同意帶你穿越過來,是讓你體驗穿越那一時刻,大周天與周圍萬物融為一體的境界,所以不要誤了練功。勤練不輟,總有參悟大周天的那一刻。這裏的世界與大宋完全不同,你可別瞎跑瞎闖的,不管是你被車撞到還是車被你撞到,都不好收場。這裏的民風也早已不再淳樸,路邊看見有老太太倒地,千萬別隨意上去攙扶。對了,孝娥妹妹?”
??嶽孝娥斜眼瞪著張石頭:
??“張大爺,您還真沒完沒了啦?”
??“嘿嘿,施全這不是頭一回穿越嘛!”
??“哼,本姑娘頭一回穿越的時候,也沒見你給我交代這麽仔細呀?”
??“哎呦俺的姑奶奶,就是因為俺少說了幾句,結果您大殺四方,恨不得把天給捅蹋。穿越不是這麽玩的!”
??嶽孝娥杏眼一瞪:
??“那該怎麽玩?像你這樣,老老實實的回去坐牢就是正確的姿勢?”
??施全也在一旁勸道:
??“師父,您就聽師娘一句吧,咱不回大牢裏,憑咱們三人的功夫,闖蕩江湖誰還能奈何得了?要我說,幹脆今晚我就挖一條地道,埋上幾包炸藥,把關你的大牢炸了他丫的,豈不……”
??施全話還沒說完,張石頭便劈頭蓋臉的掄上了巴掌:
??“教你不學好,老大不小的啦,卻一肚子暴力犯罪!今後給俺老實點兒,這個世界真不是能夠隨意撒野的,個人勇武真的可以忽略不計了!”
??“是麽?”
??嶽孝娥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道:
??“那為什麽這麽多貪官惡霸都死在本姑娘的手裏?哦,對了,說起來本姑娘還要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用手機砸歪了那家夥的槍口,我倒還真躲不過那一槍……”
??說著,嶽孝娥看向張石頭的眼神裏,忽然平添了許多溫存。
??張石頭苦著臉求道:
??“孝娥妹妹你就別添亂了,俺還指望著你管教好咱徒弟呢!別讓俺前腳進了牢房,後腳他就去劫獄。若是那樣,麻煩可就大了!”
??“好好好,張大帥有命,小女子安敢不從?”
??張石頭終於樂啦:
??“嘿嘿,其實俺剛才想說的就是,回家以後,孝娥妹妹趕緊給施全找一身衣裳穿。這看起來也太那個啥了!施全啊,盼盼的衣裳穿著不舒服吧?”
??施全痛苦的點了點頭:
??“回師父的話,這個褲子根本就穿不上,撕個口也不行,衣裳繃得我喘不過氣,這個什麽內褲,兜得我……生疼!”
??嶽孝娥噗嗤一笑道:
??“曉得啦,囉嗦!”
??扔下張石頭,嶽孝娥踩著油門飛奔而去。
??張石頭依然穿著他那身印有編號“2185”的囚服,趁著夜色,繞到了看守所的後院牆。
??後院牆是依著山坡建的,院牆的最高處,幾乎與山坡平齊。雖然院牆上麵有一圈圈電網,可是張石頭縱力一躍,還是輕鬆的從布滿電網的牆頭上越過,輕巧的落在了看守所的院子裏。這個設計的初衷,想必是不怕有人從外麵跳進看守所,畢竟人人都是隻想出去,誰願意進來呢?想要出去,對別人很難,可是對張石頭來說,輕而易舉。因為一號樓的東南角,與後院的院牆的水平距離,隻有五米遠。從高高的五樓樓頂,借著助跑和高度的落差,再加上一身的功夫,張石頭就是這麽逃獄的。不過回獄就更簡單了,跳進來後,順著牆體的排水管道爬到五樓的511號房,身子一縮,從已經掰彎了的鐵窗鑽進來,又把鐵窗掰回原樣,2185號犯人心情愉快的躺回了自己的板兒床,不一會兒就酣然入睡了。
??大半夜的回到張家溝,把張福栓夫妻二人和小花,都驚醒了。看到兒媳婦領了一個大胡子回來,尤其那身穿著打扮,簡直令人不敢直視。田桂花趕緊把兒媳婦拉到一邊小聲問道:
??“孝娥啊,這……男人是誰啊?”
??嶽孝娥陪著笑臉解釋道:
??“娘您不必擔憂,他叫施全,是石頭哥哥的徒弟,暫時先住咱家。”
??“那盼盼姑娘呢?怎麽他身上穿著的衣裳像是盼盼的,而且連鞋子都沒有。”
??“回娘的話,盼盼姐回家了。臨走的時候見他沒衣服穿,就把衣裳送給他了。”
??田桂花聽懂了似的點點頭,其實她一點都搞不明白,為什麽這大胡子沒衣服穿,為什麽盼盼要把女裝給大胡子。如今年輕人的世界,她是真搞不懂。所以索性不再想,張羅著去為施全找衣服、又幫他把兒子的床鋪收拾了一遍,施全就這麽先住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小花去灶房裏忙活,嶽孝娥也跟了去。其實嶽孝娥並非是五穀不分之人,小的時候在老家相州,那時候嶽飛在軍中隻是初露崢嶸,還並未飛黃騰達。奶奶帶著他們兄妹幾人在村子中艱難的生活,還不是什麽活都得幹、什麽苦都得吃!即便後來嶽飛位極人臣,一家人照樣過著簡樸的生活,所以養尊處優、富貴逼人的千金大小姐生活,嶽孝娥沒享受過。不過燒火做飯這種活計,她的確很多年沒幹了。
??施全聞雞起舞,在院子裏找了一根扁擔,拿在手中就開始練了起來。
??福栓夫婦也起了個大早,昨日福旺已經下葬了,今天他是要拿著福旺的屍檢報告,去縣法院請求立案的。張家五常前天被人一口氣殺了四個,如今隻剩下老大張常運。至於是不是他的寶貝兒媳婦殺的人,福栓不敢去問,反正兒子因為在凶案現場,已經被關進了縣看守所。兒子的案子他一點兒也不了解情況,插不上手,但是福栓的案子,卻再清楚不過了。縣公安局長張常海死了,福旺認為自己不必再跑去省裏告狀,隻要縣公安局立案一查,順著福旺的死因,便可以揪出幕後黑手,老大張常運這條漏網之魚也跑不掉的。不但為福旺報了仇,想來對兒子的案子也會有所幫助。
??可是當小花拿著幾個剛煮熟的玉米棒,去院子裏拿給父親的時候,院牆外麵出現了一波人。這些人小花認識,都是張家五常這一脈的直親。獨霸一方多年的五兄弟忽然間死了四個,這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天之內就傳遍了登封縣全境。不管縣裏的老百姓們會不會拍手稱快,反正張家溝的鄉親們大多都興高采烈。極少數惴惴不安的,便屬一直緊跟張家五常後麵作威作福的幾家直親。不過死了四兄弟,至少老大張常運還在,張常運依舊是張家溝的村委書記,依舊是張家溝最有錢有勢的人。所以當張常運召喚的時候,這幾家還是湊了七、八個漢子,手裏拿著木棍扁擔,跟著張常運來到了福栓家。
??四個弟弟到底是怎麽死的,張常運還沒搞明白,但是若不趕緊把張福栓手裏的屍檢報告毀掉,下一個要死的人,怕就是他張常運了。
??張石頭被關進縣看守所,張福栓一家再無倚靠。如今雖然是法治社會,但在山村中,鄰裏之間發生械鬥也是常有的。隻要不是造成較為嚴重的後果,派出所一般都采取息事寧人的做法。張石頭是殺害張家五常老二張常海的嫌疑人,所以張常運悲憤之下帶人打砸張福栓一家,說起來順理成章、情有可原。
??小花看出了這些人來者不善,剛要張口,卻被父親一把扯在身後。張福栓對來人喊道:
??“小亞、小濤,你們幾個一大早的,掄著棒子來想幹啥?”
??這時他們身後隱藏著的張常運閃出身來吼道:
??“幹啥?你娃殺了俺二弟,俺要你血債血償,打!”
??張常運一揮手,七八個漢子便直接衝了上來,掄起手中的棒子便衝著張福栓打去。
??福栓要真的挺著腦袋讓他們砸,他們也不敢掄下去。出了人命誰也兜不住,更何況他們隻是來教訓福栓一頓的。所以跑在最前麵的張常濤,棒子直接便衝著福栓的大腿掃去。
??眼看著這一棍要結結實實的夯上小腿的迎麵骨,福栓的腿就算不斷,也得疼得他死去活來。可偏偏這一瞬間伸過來一根扁擔,腿沒砸到,卻震得張常濤雙臂發麻,險些拿不住手中的棍子。
??抬眼一看,橫在福栓身前一個虯髯大漢,將手中扁擔往地上一立,喝道:
??“哪裏來的賊人?大清早的就敢打家劫舍,這和臨安府的治安相比,可差的太遠了,虧俺師父還猛誇這裏好呢!”
??嶽孝娥早已聞聲從灶房裏趕了出來,拿眼一掃,眼看這七、八個漢子在張常運的慫恿下,殺氣騰騰的奔過來。於是沒好氣的對施全說道:
??“施全啊?”
??“師娘請吩咐。”
??“這些都不是什麽好人,交給你活動活動筋骨吧!”
??“好嘞!”
??施全新來乍到,一時還搞不清楚狀況,所以隻是為福栓擋了一棍子。得了師娘的令,立刻便將手中扁擔一橫,有如飛梭一般挑掉了前麵兩人手中的棍子,緊接著隻聽兩聲慘叫,張常濤的臉上挨了一扁擔,牙齒碎了一地;張在亞的小腿被掃,那聲脆響怕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田桂花在一旁見了,嚇得花容失色,趕緊對嶽孝娥說道:
??“孝娥啊,這都是鄉裏鄉親的,可別再下狠手了。”
??嶽孝娥福了福道:
??“全聽母親的。”
??然後對施全說道:
??“施全啊,別下狠手,教訓教訓就行了。”
??施全回道:
??“師娘您就瞧好吧,包您滿意!”
??嶽孝娥嘟嘟嘴道:
??“別師娘師娘的叫,人家還沒過門呢!”
??“那我該怎麽叫?”
??“就叫嶽姑娘。”
??“那我師父聽見了要是不高興呢?”
??“他敢!”
??忽然瞥見未來的公公驚訝的看了自己一眼,嶽孝娥知道,剛才話說得有些過。於是輕移蓮步,一臉恭敬的給福栓奉上一個玉米棒子道:
??“父親,這是小花為您煮的。”
??張福栓對這個未來的兒媳婦,那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人長得貌似天仙,舉止禮儀那簡直就是中國女子的典範,說起話來聲音甜美的能沁人心脾,即便是發起小脾氣來,那也是儀態萬千、別有一番韻味。
??可若是殺起人來……
??這畫風與形象太不和諧,福栓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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