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私奔
不知道嶽中麟是如何給嶽孝娥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反正當天下午便喜滋滋的進宮稟報了趙昚，說是嶽夫人滿口將親事答應了下來。
??趙昚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晚上用晚膳的時候，將嶽中麟留下，與自己的老師喝了好多酒，拉著老師的手，說個沒完。說自己是如何與嶽飛在宮中偶遇的、自己又是如何認識嶽孝娥的，自己對嶽飛父子的冤情是如何痛徹心扉的，等等等等，一直說到深夜，醉醺醺的睡著後，嶽中麟才讓宮中的內侍，將自己用吊籃垂下宮牆，得以回家照看快要生產的妻子李清照。
??第二日休沐，不用一大早就起來上早朝。然而嶽飛的遺孀李氏卻急匆匆的登門，告知嶽中麟，女兒嶽孝娥昨日下午失蹤了，至今未歸。
??嶽中麟一邊佯裝大吃一驚，一邊安慰李氏。可是嶽孝娥如今已經是準皇後，她的事情是大事，必須趕緊稟報皇上。
??趕到宮中向趙昚稟報後，趙昚登時便緊張起來。他可沒想到嶽孝娥會私奔，他懷疑被人劫持了。於是趙昚立刻下令，讓臨安府尹俞俟將所有人手派出，嚴加搜尋。
??臨安府這邊暫且按下不表，單說嶽孝娥，那日下午與嶽中麟談完後，便出了臨安府，一人雙騎，向中原飛奔。
??張石頭收複了中原全境，在開封汴梁駐紮下來，專等朝廷新的命令到來，便渡過黃河，與黃河北岸的其他十二路北伐軍匯在一處，直搗黃龍。這一日正在汴梁的行轅裏孤坐，嶽孝娥卻突然從天而降，美得他喜笑顏開。
??可是嶽孝娥顯得風塵仆仆，而且頗為焦慮，見了麵便讓他將所有人屏退。不知他們二人在屋裏說了些什麽，隻知道沒多久，張石頭出來給傳令兵一封信，讓他去親自交給老英雄成萬全，而後與嶽孝娥二人，便打馬出了開封汴梁，從此失了蹤跡。
??看到情郎為了自己，沒有絲毫猶豫，拋棄了世上所有的榮華富貴與她私奔，嶽孝娥終於露出了笑臉。這一路她的心情總有忐忑，便是因為擔心張石頭的態度。女人可以為了愛情拋棄一切，男人呢？尤其張石頭已經位極人臣，眼看又立下了潑天之功，等北伐勝利後，封王封侯是跑不了的。可以說將來在大宋，文是以嶽中麟為首，武便是以張石頭為尊了。
??其實嶽孝娥想多了，張石頭真的不是一個眷戀名利的人，反而他對老師幫他們二人想到的私奔方案感激之至。在南宋這些年，結識了無數的朋友，他也已經融入了這個環境、融入了這個時代。可要說為了嶽孝娥，他可以拋棄一切，更何況老師為他們設計的私奔方案，是回到現代去，那裏還有他的日日思念的父母家人，簡直是正中下懷呀！
??登封城外，齊慶生手裏拎著今日收來的“稅錢”，得意地對手下幾個人說道：
??“怎麽樣，我說過肯定會越來越好的吧？張大帥光複了中原全境，各條商路上的生意人便會愈來愈多。因為原先的山匪大部分都變成了北伐軍，還有少部分，像程破天和賈閻王那樣的真土匪，嚇得直接回各自村寨從良了。你們說咱們要是現在去找程破天和賈閻王，把那次他們圍城訛來的五萬兩銀子要回來，就說是奉張大帥的命令前來討要的，他們倆敢不敢不給？”
??憨牛一聽倆眼放光，那可是五萬兩銀子！要是真的要回來……五萬兩堆成小山一樣的銀子，看上一眼，他估計得把自己嚇傻。
??竄天猴可沒他那麽幼稚，撇撇嘴道：
??“頭，咱們溜出來偷偷收稅，已經冒著很大風險了。要是去賊窩裏要錢，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呀！”
??憨牛不服道：
??“咋地，咱們如今已經變成大宋官軍，就說張大帥讓咱們去要，他們還敢對張大帥不敬？”
??一線天道：
??“張大帥親自去，他定然不敢，可那五萬兩銀子也是他們金盆洗手後的養老錢，說不定也早就分給手下眾兄弟了。咱們現在去，豈不是觸他們的黴頭，找不自在嘛！一言不合就把咱們都宰了。”
??悶驢麵如死灰道：
??“宰就宰，反正我已經生無可戀。”
??齊慶生歎道：
??“悶驢你是自找的！猴子給你出的全是餿主意，你居然都照做。讓小姨子睡她男人來檢驗真偽，如果是你婆娘便不會睡。這個假設的前提是你婆娘不睡別的男人，可即便你婆娘平常不睡別的男人，這回也被你逼著睡了。這回可好，小姨子你沒睡到，婆娘帶著你的所有錢財，跟著你小姨子還有她男人一起跑了，白白便宜了你那連襟。”
??竄天猴撓撓頭道：
??“誰能想到你婆娘恁不要臉呢，這真不能怪我！不過悶驢你別喪氣，跟著咱頭，要不了多久，就能攢夠錢，這回咱直接娶一對兒姊妹花。”
??一線天笑道：
??“姊妹花要是都娶了，悶驢反而不喜歡。悶驢就喜歡小姨子，是不？”
??憨牛插嘴道:
??“要我說啊悶驢，討婆娘不能光想著小姨子，先得看婆娘咋樣。就像咱頭的婆娘那樣，放在家裏心裏也踏實不是？”
??一眾嘍囉聞言，都憋住笑，將同情的目光送向齊慶生。齊慶生的嘴角沒由來的一抽道：
??“憨牛，本大人全當是你在恭維我。”
??張石頭、嶽孝娥二人心情愉快的打馬奔向登封，隻一日的時間，便遠遠看見了登封的城牆。張石頭這才回過味兒來，不無遺憾的對嶽孝娥說道：
??“哎，可惜走得太倉促了。俺還沒有和俺的鐵哥們兒親兵們道個別，還有嶽老師啊、盼盼啊，還有俺徒弟陸遊。”
??嶽孝娥白了他一眼：
??“怎麽，後悔了？我連母親、弟弟、嫂子都沒告別，甚至碧落、聽雨、含風、紫霞四個人都瞞著，便狠著心逃了出來，你還叫個什麽屈？”
??張石頭歎道：
??“是啊，四大丫鬟要是知道了，死活都是要跟你來的。可是那樣你們就誰都走不了了！”
??二人正說著，前麵一個小商販挑著挑子，麵帶怒容的邊走邊唾道：
??“我呸！什麽關稅？都說這中原已經回歸大宋，日子要變好了。還不是天下烏鴉一般黑，老百姓們照樣遭殃。賣些小雜貨能賺個什麽錢，竟要我五百錢關稅，為嘛不去搶？”
??張石頭聞言，臉立刻黑了下來。
??策馬疾行來到登封城外，遠遠地便看見了一群老熟人。
??齊慶生那是相當的有眼色！打老遠認出了張石頭，領著一群弟兄趕緊上前，下馬後恭恭敬敬的單膝跪地，與眾人一起高呼：
??“參見大帥！”
??張石頭黑著臉，騎在駿馬潘安上並未下馬，也不出言讓他們起身。齊慶生等人感受到了氣氛異常，嚇得連頭都不敢抬，跪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過了一會兒，張石頭慢慢的說道：
??“本帥早就傳令中原全境，在朝廷對中原各州各府的新政令還未頒布之前，嚴禁再有任何組織和個人，對百姓收取稅費。爾等在這裏私設關卡、盤剝百姓，把本帥的軍令當做耳旁風，不想要腦袋了嗎？”
??此話一出，齊慶生、一線天、竄天猴等十幾人，頓時嚇得渾身抖如篩糠。齊慶生畢竟是領頭的，趕緊兩腿都跪在地上，跪著爬到張石頭的馬下，哭嚎道：
??“大帥、大帥，都是我豬油蒙了心，您就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吧！小的甘願領罰，請大帥懲處！”
??說著，齊慶生脫去身上的布甲，露出光溜溜的後背，將手中的馬鞭向上一托，等著張石頭鞭打。
??軍中講究賞罰分明，錯了就是要受罰。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張石頭不出手教訓一下齊慶生，他們這群兵痞子指不定還會禍害百姓。
??伸手拿過馬鞭，張石頭正要抽打，眼光一瞥，看到齊慶生的肩頭，竟登時便怔住了。
??齊慶生的左肩頭後麵，有一塊兒拳頭大小的雞心狀暗紅胎記。
??“你……你是齊柱子！”
??齊慶生渾身一震，抬頭看著張石頭，他怎麽也想不出來，一個對他而言，有如神一樣的偉大人物張石頭，居然會把他認出來。要知道這些年來，他改了名字，蓄了滿臉胡須，周圍根本無一人知道他的來曆，因為知道他來曆的同鄉，在幾年前的戰爭中全都死了。作為一名曾經的隨軍勞力，他不但成功的活了下來，甚至還攀上了千戶大人，讓千戶大人把自己寡居的妹妹、一個醜得沒人要的婆娘嫁給了自己，還慢慢在千戶大人的提攜下，當上了一名騎兵頭目。這對於曾經臉朝黃土背朝天，終日在黃土地裏刨食卻一年到頭都餓得眼冒金星的他來說，無異於一步登天。
??他是真的怕了，他怕再回到那個終年得不到溫飽的村子，他怕再回到那個貧窮得連出門的衣裳都湊不齊的家裏。是他對千戶大人說，自己無家無室，千戶大人才將妹妹許配給自己的。所以這麽些年來，他從來不敢回齊莊，漸漸地，他早已將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妻子兒女強迫性忘記，就仿佛自己真的是個孤兒，連他自己都快要相信自己了，怎麽就突然冒出來一個揭露他身份的人，而這個人，居然還是中原的主帥，連他的大舅子千戶大人羅成良，都不一定有資格受到他的接見。
??難道說他是我齊柱子小時候的玩伴，還是說他是我齊家的哪門子親戚？若真是這樣，抱上了張大帥這個大粗腿，那他齊柱子將來還不得在中原橫著走？
??張石頭忽然想起了大妞母女，心中一酸，就掉下了眼淚。擦了擦淚水，張石頭下了馬，雙手將齊柱子扶了起來道：
??“你還活著！回家了沒有？”
??齊柱子被張石頭扶起，正渾身輕飄的感覺骨頭都酥了的時候，聞聽此話，竟不敢接。
??張石頭兀自還在說道：
??“齊大哥，你的老婆女兒，俺沒有照看好，全都死在了那個狗日千戶的手裏，俺對不起齊大爺的托付啊！”
??憨牛一聽，爬起來憨笑道：
??“大帥，您認錯人了，俺頭他叫齊慶生，是個孤兒。他老婆是千戶大人羅成良的妹妹羅玉鳳，今天我還見她了呢，根本沒死。”
??張石頭聽了這話，還在狐疑之中，齊柱子卻早已嚇得臉色蒼白。
??張石頭試探的問道：
??“你有沒有回齊莊？”
??齊柱子的身體隻是不停的發抖，他根本不敢回答張石頭的問話。一旁的嶽孝娥倒是看出了端倪，對於張石頭早期在齊莊和勞力營的這段經曆，她是聽張石頭給她講過的。所以結合憨牛的話，再看看齊柱子的表現，嶽孝娥冷笑道：
??“齊慶生，這名字改的好啊！你倒是慶祝自己一個人再生，可你的妻子和女兒卻被人殘忍地殺害了，還是石頭哥哥替她們報的仇呢！你發達了，當官了，連家都不回，父母妻兒都不要了，居然還娶了什麽千戶的妹妹，你的良心呢，你晚上能安心的入睡嗎？”
??張石頭聽罷大怒，舉起馬鞭照著齊柱子就抽起來了：
??“俺抽死你這個混賬王八蛋，俺抽死你這個無父無母之人，俺抽死你這個貪圖富貴之人，俺抽死你這個拋妻棄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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