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北伐
教化四方萬民，宣傳儒家思想文化，“有教無類”還是孔子說過的；以溫和的手段征服對手，這些完全符合儒家仁人愛物、以人為本的宗旨。若真的能夠以這種夢幻般的方式實現大一統，那麽這個時代，便是曆史上最輝煌的時代，今天朝堂上的每一名官員都足以載入史冊、彪炳後世。因為這裏每一個人，都是輝煌時代的見證者、締造者！
??別人可以被“鐵嘴宰相”嶽中麟帶進一個美妙的世界，原戶部侍郎、現戶部尚書李彌遜心裏可是有一本賬。見到大家被忽悠得群情激昂，隻好硬著頭皮出班奏道：
??“啟稟陛下，陛下剛才在大朝會上已經向金人宣戰，可是我朝如今征戰的糧草尚未準備分毫，這仗如何能打？”
??李彌遜這一句話，就把陷入狂熱的百官拉回了現實。是啊，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有糧草，你打個屁的仗啊！剛才說得天花亂墜，若是對金作戰不能取勝，反過來再讓人家打個滿頭包，到頭來什麽民族融合、以華變夷，還有經濟文化交流，豈不都成了笑話？
??趙昚問道：
??“李卿家，如今供應我朝多線同時作戰，保證三十萬大軍半年以上的糧草，戶部可否拿得出來？”
??李彌遜奏道：
??“回稟陛下，秦檜一黨追繳的財物所獲頗多，這兩年我南朝風調雨順，糧食儲備倒也富足。隻是倉促之間，根本無法從民間征收如此多的糧草。”
??“朕給你半年時間籌集糧草，如何？”
??“回稟陛下，半年時間，臣絕對可以從容將大軍所需糧草籌集完畢，並建立好運籌渠道。隻要不發生天災，南方糧食產量充足，便可以源源不斷的供應前線部隊。隻是陛下，我朝幾經戰亂，錢糧的底子太薄，經不起經年累月的征伐，還望陛下明察。”
??幾名朝臣也出班附議李彌遜的諫言，參知政事黃龜年奏道：
??“陛下今日在大朝會上金口玉言說在半年內拿下黃河以南，如今僅是糧草就要準備半年，豈不是食言而肥，讓番邦人笑話了？”
??趙昚一揮手道：
??“朕說過的話，是算數的。朕不但保證在半年內拿下黃河以南，而且還不出我南朝的一兵一卒。所以戶部隻管加緊準備糧草，金人若是執迷不悟，到時便要多線出擊，力爭一舉滅金，戰事絕不會持久。”
??百官聽得莫名其妙，皇上你還真來勁了！半年內拿下黃河以南，就已經讓眾人提心吊膽了，你還真的要不出一兵一卒，那靠什麽收複黃河以南？難道說皇上的王霸之氣已經能夠驚天地、泣鬼神，把金人嚇得直接從中原撤走？
??樞密使韓世忠看出了端倪，出班奏道：
??“請問陛下，是否要引動江北義軍來收複中原？”
??趙昚點頭應道：
??“正是如此。”
??百官聞言，恍然大悟。想想前年張石頭一個人帶領江北義軍，便攪動中原，連汴梁開封也拿下了，看來皇上早有定計，想來這次拿下中原也不難。於是百官鬆了一口氣，心情也都暢快了起來。這仗打得，嘿，連兵都不用出，從未受朝廷供養的義軍做開路先鋒，咱們是標標準準的躺贏！
??可是韓世忠卻不這麽看，麵帶憂慮的對趙昚說道：
??“啟稟陛下，臣認為有不妥之處。”
??“有何不妥，韓卿家盡管言來。”
??“陛下，前年張石頭之所以帶領江北義軍席卷中原，主要是金人毫無防備，又加上張石頭召集中原武林豪傑，實施屠酋行動，騙開多座城門。而此次金人必定吸取教訓，關閉城門、死守城池。想要迅速拿下中原，隻怕不是易事。一旦攻防僵持，義軍攻城損失也會大增，對於不是朝廷正規軍隊的義軍來說，外無朝廷的糧草、器械、兵馬的支持，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趙昚撫掌笑道：
??“還是韓卿家知兵啊！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善用兵者，不慮勝、先慮敗，此其用兵之道也！不過此次中原之戰，我大宋擁有一件攻城利器，可以逢山開路、遇城開門，今日便讓眾位卿家知曉。工部尚書何在？”
??工部尚書顏岐立即出班答道：
??“臣在。”
??“你給大家講講這個攻城拔寨的利器吧！”
??“臣遵命。皇上說的這個利器，便是嶽中麟嶽大人的女兒盼盼，發明的一種黑火藥，工部已經進行了秘密的製造。大家還記得去年大理寺獄的那場驚天爆炸嗎？便是嶽大人女兒製造的炸藥包所引發。其爆炸的威力，與我大宋原本所生產的火藥，天差地別。攻城時，隻需背上幾包，堆放在城門處引爆，便可將城門炸碎；若是敵方將城門堵死，可在城牆下挖洞，將炸藥包埋進去，能將城牆炸塌。”
??百官聽罷，齊刷刷望向嶽中麟，這種神兵利器居然也能發明出來，還是個女子發明的，心裏話你女兒是個妖孽吧？不過人人興高采烈，怪不得皇上胸有成竹，這麽厲害的東西拿出來，攻城拔寨誰還能擋，大宋的士兵可以少死多少人？嶽中麟已經牛逼上天了，他女兒也這麽牛，這不公平啊！
??大宋那時代火藥的材料配比，遠遠不對。雖然也能產生爆炸的威力，但顯然，那時候的火藥燃燒所產生的空氣壓縮比，差的太遠。火藥不是越多就越有威力，壓縮比就是爆炸產生的瞬間對外張力，這個指標達不到，再多的火藥也隻是呲花而已，不然南宋的發明家也不會用竹子做槍管了。
??韓世忠激動地眼眶都濕潤了。此前他一直都保持著清醒的克製，皇上和宰相嶽中麟為百官畫大餅的時候，他一直揪著心。因為攻城在這個時代，十分艱難。有的城池，假如城內同仇敵愾，你便是用重兵攻打數年，都不一定能拿下來。真到了那個攻防僵持不下的地步，南宋如今的國力，是根本支撐不了多久的。如今可好了，有了這種新型的火藥，攻城拔寨必可勢如破竹。前年在中原一戰，使得韓世忠對金人如今的實力有了比較清楚的認識。配上黑火藥，還不是要摧枯拉朽一般的勝利？媽呀，韓世忠忽然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妻子梁紅玉，這彪悍娘們兒要是還活著，這次北伐說什麽也不會再擂鼓，非得親自背著炸藥包去炸城門不可！
??正在此時，趙昚大喊一聲道：
??“張石頭何在？”
??張石頭趕緊出班道：
??“臣在。”
??“朕命你聯絡江北義軍北伐之事，進行的如何？”
??“回稟皇上，早在一個月前，臣就讓十六名親兵全部都分赴江北各地，聯絡義軍之事，萬無一失。臣有二十萬江北義軍的調兵虎符，本身就身兼江北義軍統帥，十六名親兵便是江北十六隻義軍的聯絡官。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好！朕任命你為北伐中軍都統製，總領北伐中軍一應事宜。北伐中軍則由江北二十萬義軍成軍，具體改編事宜，你到了江北再做處置。朕會給你空名官告。你的十六名親兵追隨你也好幾年了，練就了一身本領，是時候讓他們為朝廷出力了。可任命他們為各軍的副統製，讓他們在戰場上多加曆練，將來必可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此次中原的北伐之戰，北伐中軍先暫時從敵人的繳獲那裏獲得糧餉補給吧，繳獲所得，張將軍可留下底單報於朝廷備案即可。如若仍有不足，朕會命戶部先為你們準備一部分糧餉。總之，朝廷必不會虧待了北伐中軍的。朕可是誇下了海口，半年收複中原。回府稍作準備，便領著江北義軍的三千鷹騎兵，押著工部給你趕製出來的炸藥包出發吧！”
??“臣張石頭領旨。皇上放心，俺張石頭必不叫皇上您食言！”
??文武百官都羨慕不已，這明顯極容易到手的大功勞，皇上給了張石頭。但人家本來就是江北義軍統帥，而且兩次領著江北義軍作戰，戰功赫赫。北伐中軍都統製之職，的確非張石頭莫屬。
??嶽中麟又奏道：
??“啟稟陛下，打響北伐之戰前，臣請陛下為嶽飛平反。”
??趙昚激動地說道：
??“嶽卿家所奏極是，今日百官俱在，便將此事議定吧。”
??百官一時沉默了，嶽飛案是先皇趙構聖心獨裁、一手定下的案子。為嶽飛平反，如何把趙構撇清呢？
??原刑部侍郎、現任刑部尚書的曾開出班奏道：
??“啟稟陛下，要為嶽飛平反，便需先將秦檜的罪行議定。”
??百官聞言，登時便醍醐灌頂。將嶽飛案的罪責全數推到秦檜這個死人身上，將趙構從這裏麵摘幹淨，豈不是皆大歡喜！
??於是你一言我一語，很快便將秦檜的罪狀商議出來了。秦檜的罪狀其實很好定，因為這世上基本就沒有他不涉獵的惡行。總結出最大的四條罪狀便是：賣國求榮、結黨營私、陷害忠良、搜刮民財。
??趙昚最後拍板道：
??“奪去秦檜及其妻、子的一切爵位、官職，諡號……諡號就……”
??趙昚一時間正在心裏琢磨著該給秦檜一個什麽樣的諡號為宜，嶽中麟看到皇帝卡了殼，接口道：
??“陛下，您看‘謬醜’二字如何？”
??趙昚樂啦：
??“相公之言，深得朕心，就這麽定了！著禮部將秦檜的罪行昭告天下，為後來者戒。”
??有了秦檜這個背鍋俠，趙構便被洗的白白的。嶽飛的平反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禮部官員很快便為嶽飛案給出了意見：推翻之前朝廷強加給嶽飛案中嶽飛、嶽雲、張憲三人及涉案官員的所有罪名，恢複涉案官員的官職，因為那全都是秦謬醜的栽贓陷害。並追贈嶽飛諡號“忠武”，嶽雲追贈安遠軍承宣使，張憲追贈寧遠軍承宣使。
??趙昚聽罷說道：
??“我趙宋皇家，虧欠嶽少保的實在太多，朕要再追封嶽少保為鄂王，配享太廟。”
??張石頭奏道：
??“啟稟皇上，大理寺獄卒隗順告訴俺，在嶽飛無辜被害後，他冒著生命危險將遺體連夜背出城外，偷埋在九曲叢祠旁。為了日後辯識，隗順又把嶽飛身上佩帶過的玉環係在其遺體腰下，還在墳前栽了兩棵桔樹。”
??趙昚眼眶瞬間濕潤了，激動地說道：
??“天佑忠良、天佑忠良啊！這個大理寺獄卒隗順也是忠良之人，理當有所封賞。便賞其絹十匹、布百匹，賜遊騎將軍銜，蔭一子。”
??嶽中麟奏道：
??“啟奏陛下，既然嶽飛遺體有了下落，不如朝廷以鄂王之禮將其改葬，並為其建造一所忠武祠，供我百姓及後人憑吊，激勵我中華兒女盡忠報國、奮勇殺敵。”
??趙昚撫掌讚道：
??“大善！嶽卿家之言，句句深入朕心，便著禮部具體操辦一應事務。工部和戶部也不要擔心花費，在忠臣善後一事上，奢靡一些無妨。是我天家虧欠嶽少保太多太多了！”
??張石頭插言道：
??“皇上，那秦檜一黨壞事做盡，既然為嶽少保修墓、建忠武祠，理應把陷害嶽少保的秦檜等人，鑄成跪像，世世代代跪在鄂王墓前。如此便可警示後人，引以為戒。”
??趙昚眼睛一亮讚道：
??“張將軍所言甚妙，諸卿家以為如何？”
??百官都向張石頭投來了頂禮膜拜的目光。這小子平常看不出來啊，老實巴交、人畜無害的樣子，關鍵時刻還真是個狠角色！這何止是“所言甚妙”，這簡直比殺人誅心、比皇上親口封的諡號“謬醜”還要狠辣一百倍。鑄成跪像，遺臭萬年，無論是軀體還是靈魂、無論是生前事還是身後名，都徹徹底底的釘在了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張石頭隻是想到了後世人的做法，至於其他的，還真沒想這麽多。可是百官得到了他的啟發，大讚鑄成跪像的種種好處，並開始七嘴八舌的提議，誰有資格鑄成跪像。
??很快便有了結果，秦檜夫婦榮登榜首，接著便是張俊，緊隨其後的便是萬俟卨，最後還有王俊王雕兒。
??張石頭一聽這裏麵還有萬俟卨，心下就已經後悔了。萬俟妹妹一定不願意看到這一幕的！自己沒事兒找事兒，搞出這麽個提議幹嘛？
??嶽中麟察言觀色，看到自己的學生臉色灰敗，於是又出班奏道：
??“啟稟陛下，萬俟卨雖十惡不赦，但臣聞其女萬俟萱忠孝節義，其父主審嶽飛案的時候，其女便屢次規勸父親，不要誣陷忠良，然其父一意孤行。直至害死嶽飛後，其女為償父罪，毅然舉刀自盡。臣以為朝廷應旌表其行，以彰其德。”
??趙昚聞言點頭道：
??“萬俟萱生前，詩書才華便在臨安負有盛名。其父惡行理當昭彰，但其女的忠孝節義堪稱典範，也理當旌表。這樣吧，就在忠武祠裏，供上萬俟萱之像，朝廷敕封其為‘至一正烈節女、清源妙行、仙宮通靈顯聖忠孝娘子’。”
??張石頭總算長出一口氣，萬俟卨惡有惡報，即便今日他不提出來，將來還是會被人鑄成跪像擺在嶽飛墓前。而老師這麽一提，倒是為萬俟萱掙來了一個莫大的榮譽。
??感激的望了望老師。而老師嶽中麟，壓根兒就沒往他這邊看，跟著百官一本正經的大唱讚歌、高呼“皇上聖明”。那姿態一絲不苟，儼然就是一個沉浮在官場數十年的老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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