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複仇
蕭洛櫻是跟著雲霄宮主冷凝雪，來到會寧府的。她們在會寧府的外圍偏遠處，買了一座小莊院，如今她和宮主還有師姐李青青住在那座莊院裏。晚飯之前，蕭洛櫻便回去了。
??吃罷晚飯，張石頭正在和親兵們聊天，陸遊神秘兮兮的走進屋來道：
??“師父，萬不辭師兄弟二人吃罷晚飯，便悄悄離開了寨子。”
??“哦。”
??“師父，你也不管管？”
??“他們倆四肢健全，晚上尋個樂子什麽的，俺哪裏管得了？”
??“就怕他們倆不是尋樂子，而是串門去了。”
??“他們曾經在這裏生活過，晚上出去串個門，很正常啊。”
??“師父，如果串的是金兀術家的寨子，您覺得還正常嗎？”
??“金大叔他們兩家貌似還有親戚呢吧？走動走動也好。”
??“哎呦我的師父，您這心眼兒可真夠大的。別說金兀術和他有親戚，殺了他完顏突合速滿門，就是他親爹，這回上門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對呀，咋忘了這檔子事兒。可你小子怎麽知道他倆是去金大叔的寨子呢？”
??“你沒回來的時候，萬不辭或許還對師父幫他報仇懷有一絲希望，如今您回來說被完顏褒琪所救，他還會指望您幫他殺金兀術一家老小嗎？這深更半夜，除了這事兒，還有什麽可以背著我們偷偷摸摸出去做的？”
??張石頭一拍大腿：
??“呀，說的太對了！俺得趕緊走。”
??“徒弟已經在門外備好了馬。”
??眾人來到門外，隻見兩匹馬。陸遊將潘安牽給師父，自己翻身上了另一匹道：
??“師父，此行是去勸阻，人多無益，你我二人足以。”
??張石頭對親兵們讚賞道：
??“瞧瞧人家小陸，心細如發，做事滴水不漏。你們也都要學學，多操點心。”
??親兵甲咧著嘴笑道：
??“別的事我們多操心是對的，這件事要是操的心比小陸多，怕有不妥。”
??眾親兵聞言哄笑。
??張石頭奇道：
??“有何不妥？”
??“將軍有所不知，小陸也會說夢話。有幾次在夢裏說道：‘褒琪姑娘，小生陸遊這廂有禮了’！”
??陸遊大窘，張石頭卻哈哈大笑：
??“哦？哈哈，小陸也心有所屬了，那敢情好！不過光做夢不行，有本事咱們回大宋的時候，把這個金國公主拐跑，這才是英雄本色！哎呀，不對啊……”
??眾人忙問哪裏不對。
??“小陸，你那表妹唐婉怎麽辦？”
??“我表妹唐婉年紀尚小，徒弟與她也僅有兩麵之緣，並沒有男女之情啊！”
??“嘿嘿！”
??張石頭高深莫測的笑道：
??“不是沒有，時辰未到！”
??對於完顏突合速，如今的萬不辭來說，回到東北老家會寧府，不是請客吃飯來的。他背負著全家一百多條人命的血海深仇，絕不會因為張石頭的原因，便就此作罷。沒了他張屠戶，就要吃帶毛的豬嗎？他知道張石頭與金兀術之間的瓜葛，本想金兀術人已死，張石頭與他的情分也就斷了，再用福國長公主的命令施壓，想必張石頭就算不親自操刀動手，也會勉強跟著掠陣。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完顏褒琪竟然對張石頭有救命之恩，憑張石頭那脾氣，絕對不會讓他對金兀術一家下手的。
??如今他隻能靠師弟駱一丁，師兄弟二人合力。對於一個家主已死、已經過氣，而且皇上還頗為不喜的貴族家庭，萬不辭想不依靠張石頭的駭人武功報仇，應該也不是太難的事。因為他們手上還有一個江湖上的殺人利器：“三步倒”。
??“三步倒”在江湖上，那是凶名赫赫。它是膏狀物，燃燒之後，會釋放一種殺傷力極強的神經毒氣，聞者走不了三步定會倒斃。江湖有雲：
??聞了三步倒，
??三步就會倒。
??三步若不倒，
??閻王也來找。
??可見，“三步倒”不僅能麻痹神經，而且毒性猛烈。是江湖中一等一的殺人利器。但是其配製也極難，無法量產，而且其配方據說已經失傳，卻不知如何落到了福國長公主趙多富的手中。此次前來會寧府，趙多富也隻是給了萬不辭一斤的量。可別小看這一斤“三步倒”，完全燃燒後所釋放的毒氣，金兀術的寨子再大上三倍，也無人能夠幸免。
??不過這“三步倒”的使用，也頗為不易。首先必須選擇好風向，將目標處於下風口，其次要將自己口鼻用濕布厚厚的蒙起來。點燃之後更需小心，這種劇毒之氣，飄散起來無法控製，所到之處對任何人畜都是無差別攻擊。早先在蔡州府時，萬不辭便與張石頭等人商量過使用“三步倒”來對付孔彥舟，但考慮到它的難操控性，最終選擇了夜間偷襲。
??今夜的風向很穩定，順溜溜的西北風，而且風速也很平緩。所以萬不辭迫不及待的帶上師弟駱一丁，來到了金兀術一家的寨子西北不遠處。踩好了盤子，看好了燃放點，又測好了風向，師兄弟二人便如幽靈一般，遠遠貓在黑暗的夜色之中，等待著夜深人靜的到來。
??東北平原寒冬臘月的夜裏，氣溫極低，尤其這幾日，比前些日子下雪的時候更為寒冷。皎潔的月光灑在這一望無垠的冰天雪地上，格外的亮堂。漸漸地，金兀術家的寨子沒有了喧鬧，燈火也漸漸的滅絕，這個深夜，詭異地沉寂了下來。
??萬不辭搓搓被凍僵了的雙手，與駱一丁一起，悄悄來到了寨子西北處的燃放點。西北風仍然不疾不徐的吹著，真是天助我也！萬不辭與駱一丁取出懷中捂著的水囊，將水倒在布上，然後以布蒙麵。“三步倒”一分為二，兩人相隔不遠，將其點燃。
??“三步倒”的煙，顏色呈淡紫色，但隨著西北風這麽一吹一送，十步之外便消散在空氣之中，無影無蹤了。
??約莫有兩炷香的功夫，二人小心翼翼的將“三步倒”燃盡，又靜等了半個時辰，見寨子內仍死一般的沉寂，便確定得手。
??進了寨子後，二人點起火把，直入寨子堂屋的主人居所。卻驚訝的發現，張石頭正坐在一張南宋所產的圈椅上，好整以暇的望著他們，身後卻站著金兀術的小女兒，陸怡公主完顏褒琪，還有張石頭的寶貝徒弟陸遊。
??“哎呦二位，來親戚家串門怎麽也不打聲招呼，俺在這裏也是很熟的。”
??為了以防萬一，二人還小心翼翼的蒙著濕布，此時萬不辭一把扯下蒙布，聲嘶力竭的吼道：
??“好你張石頭，你不幫忙也就罷了，敢壞了老子報仇大事，老子和你拚了！”
??張石頭趕緊擺手：
??“別別別，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有話好好說。”
??“哼！咱們還有何話可說？宗弼殺我滿門，不報此仇，我誓不為人。你若念著你我同來會寧府的交情，讓我殺了宗弼一家，今後仍唯你命是從；如若不然，我師兄弟二人便是拋了性命，也要拚死到底。”
??張石頭點頭道：
??“行，萬大叔快意恩仇，俺張石頭理應助你一臂之力。但是俗話說得好：‘冤有頭債有主’，起初俺來這裏阻止你，心裏也一直在犯嘀咕。你與金大叔的恩怨頗深，俺在中間橫插一杠，也有不妥之處。可是來了之後，褒琪妹子告訴了俺一個真相，俺就下定決心要管上一管了。”
??“什麽真相？”
??“褒琪妹子，你來告訴他。”
??完顏褒琪緩緩的從張石頭身後轉出，但依然貼著張石頭的身邊。她知道完顏突合速的一身本領，絲毫不敢大意：
??“舅舅，別來無恙啊！”
??“哼！”
??“舅舅一家的遭遇，與我父親的關係並不大。這裏麵的情形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舅舅，你叛逃之後，父親的確十分震怒，但是他在中原軍中，僅僅是傳令會寧府元帥寨，將你的家人拿下，看守起來，並未下令滿門抄斬，其實，還有個保護的意思在裏麵。試想若我父親無動於衷，消息傳回會寧府，以皇上的性子，保不齊就會直接滅門的。”
??“說得好聽，那我的家人怎麽死的？”
??“舅舅，你還記得完顏亮麽？”
??“怎麽不記得？老宗幹的二兒子嘛。”
??“如今皇上登基之前，曾被我大伯宗幹收養，登基之時，也是全憑宗幹等一幹老人扶持上位，皇上又與完顏亮自幼交好。如今完顏亮聖眷一時無兩，皇上對他言聽計從。我父親的軍令傳回來後，完顏亮便親自將舅舅一家抓了起來，沒過幾天便全部斬殺。要不是我父親的傳令使是我家的家奴，到元帥寨傳罷軍令拐道回了我們寨子一趟，捎了些南方特產，我也被蒙在鼓裏。可是完顏亮當時是奉國上將軍，在元帥寨裏當差，雖然那時還未提拔為龍虎衛上將軍、副都元帥，但是他聖眷在身，我父親等幾個老將不在元帥寨裏，他就是實際上的統領者。他以我父親的名義處死舅舅全家，誰敢說個不字？舅舅，冤有頭債有主，害你全家性命的，不是我父親，是完顏亮。”
??萬不辭哈哈大笑：
??“外甥女年齡不大，這移花接木、禍水他引的本事倒是不小，可惜你舅舅不是傻瓜，沒那麽容易上當。”
??“舅舅為何不信？”
??“你以為我如今回到會寧府，就兩眼一抹黑嗎？你家與完顏亮的那點兒破事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父親在位時，飛揚跋扈，將皇上死死壓住。所以你父親死後，皇上對你們家不聞不顧。完顏亮這廝便將你剛剛守寡的姐姐完顏褒玖搶了去尋樂，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這件事早已在會寧府傳得人盡皆知。皇上也是故意放縱，裝作不知。你想讓我替你收拾完顏亮，便這樣嫁禍於他，你以為我信麽？”
??“舅舅，你在我父親軍中時，完顏亮坐鎮京師元帥寨，便飛揚跋扈，這你總該知道吧？”
??“略有耳聞，那又怎樣？”
??“完顏亮敢假傳我父親的軍令，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他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什麽目的？”
??“便是得到舅舅你的女兒、我的表姐完顏玉哥。”
??“他敢？”
??“嗬嗬！舅舅，他不但敢，而且做的滴水不漏。他以我父親的名義，將舅舅一家抓起來，然後將舅舅一家再以我父親的名義處死，臨刑前找了個死囚把表姐換了出來，假情假意的告訴表姐，說是我父親殺你全家，他也隻能冒死將表姐一人救出。如今，舅舅一家，僅剩表姐一人，而且表姐對你家的仇人那可是感恩戴德、全意奉迎著呢！”
??“此話當真？”
??“我在完顏亮那廝的寨子裏，安插有眼線。表姐如今被完顏亮金屋藏嬌，就住在寨子內府左跨院的第三間廂房裏。”
??萬不辭急怒攻心，登時漲的滿臉通紅。話說到這個程度，不由得他不信。完顏玉哥是她的小女兒，今年不到十七歲，十分美貌，一直都是萬不辭的掌上明珠。
??要說寶貝女兒能夠死裏逃生幸存下來，應該是不幸中的萬幸。可是落在完顏亮那個混蛋的手中，那絕不是萬幸，而是大不幸。
??因為那完顏亮是個什麽德行，他豈會不知？不僅他知道，金國上層人人盡知。
??這完顏亮，實在是大大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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