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龍套
蒙麵仙子不蒙麵，露出了一張絕美的容顏。
??這是一個白種混血少女，年齡在十七八歲左右。皮膚白皙，而且白裏透紅，吹彈可破。眼窩並不深陷，一頭秀發也是黑色，與宋人無異，但是一雙藍汪汪的大眼睛，如晶瑩剔透的藍寶石一般，高挺的鼻梁卻很小巧，優美的唇線，嬌俏的小嘴，一個活脫脫的、瓷娃娃一般的中西合璧古典美少女。
??看台上的百官和使臣們也看得呆住了。不是沒見過混血美女，隻是這個混血美女混的太完美，甚至連趙構，一顆閱曆過上萬後宮佳麗的心，似乎也蠢蠢欲動起來。
??古時管這種白種人和東西方混血兒叫做“色目人”。其實老祖宗的審美觀念，對西方美女不甚感冒，原因就在於東西方的審美差異。首先，眼窩深陷，不符合老祖宗的審美意識；鼻子高大，不喜歡；皮膚粗糙毛孔大，不喜歡；膚薄毛長，容易衰老長皺紋，不喜歡；一頭黃毛，不喜歡。而中國人的傳統審美觀念裏，美女應該是這樣的：大眼睛、柳葉眉、小瓊鼻、櫻桃嘴、黑長發、細白膚。所以在老祖宗的眼裏，色目人那種凹眼凸鼻，凸凹落差太大，怎及得上中華傳統美女那樣的中正平和、小巧細致？
??張石頭常在少林寺行走，怎會沒看過外國美女？別說是中外混血，就算是什麽八國混血的美女，也是見過的。奈何這個中外混血的美女，竟是混的如此精致，幾乎是完全按照中國人的審美觀點造就的。張石頭還沒來得及感歎造物主的神奇，已同樣驚呆於眼前少女的美貌。嘴巴張得老大，手裏兀自舉著那抹絲巾，卻又冷不防“砰”的一下，鼻子上的血剛擦淨，又挨上一記粉拳，血又嘩嘩的流了下來。
??混血女孩兒羞憤之下，給了張石頭一拳，隨即掩麵飄身下台，尋她師姐去了。諾大的擂台上，隻剩下張石頭留著鼻血、手舉絲巾，還站在那裏發呆。想必是這回的便宜沾大發了，一時之間沒消化得了。
??禮部侍郎陳桷立即高聲宣布：
??“西夏一方雙腳離開擂台，此局判負。還請祁連公主準備應擂！”
??祁連公主李青青甚感無奈。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如此情景。她喊來的這位小師妹，深得眼下的雲霄宮主真傳。是雲霄宮這一代中武功最高、最有前途的弟子，也是雲霄宮主刻意栽培的衣缽傳人。誰知道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輸給了張石頭。要知道，雲霄宮的武功傳承，博大精深，還有許多精妙絕倫的武功沒有施展，小師妹就已經下了擂台。別人看起來輸的委實窩囊，然而祁連公主卻心下了然。
??原來，雲霄宮有一個傳統。每年舉行一次比武相親大會，由女子設擂。每一個未婚適齡的女孩子，均可以上場，而每一個未婚適齡的男子也可以去挑擂。女子必須蒙麵，若有男子能成功摘下女子的麵巾，便可喜結連理。同門師兄妹中，武功一脈相承，若不是修為遠超，豈能順利的摘下對方麵巾而毫發無傷呢？所以一般情況下，女子看到自己心儀的男子上台打擂，便會悄悄放水，故露破綻，讓心上人摘下自己的麵巾，成就百年之好。
??所以祁連公主明白，張石頭能摘下師妹的麵巾，已然是他武功高於師妹。而師妹麵巾被摘，旁人不解其中之意，她李青青豈能不知？小師妹驚慌失措之下，離開擂台奔向自己，忽而又倍感懊悔，此時正用她那含著淚水、湛藍湛藍的雙眼，滿含歉意的看向她。
??祁連公主溫柔的拍了拍師妹的肩膀，安慰道：
??“沒事沒事啊，萬事有師姐呢！”
??小師妹委屈的點了點頭，複又撅起小嘴，恨恨地看向擂台上的張石頭道：
??“這小賊偷奸耍滑，突施怪招，出手極快，我竟著了他的道，師姐你一定要小心。哼，總有一天我要讓他還回來！”
??祁連公主聞言似笑非笑的看向小師妹。小師妹立刻緋紅了雙頰：
??“幹嘛啊，師姐？你不信，我可以發誓！”
??“好啦好啦，師姐怎會不信？師姐這就上台，把他打的血肉橫飛，先幫你出口惡氣！”
??說罷，李青青飛身上台。
??自張石頭出道以來，被他掃得血肉橫飛的金兵，不知凡幾。想把他張石頭打的血肉橫飛，李青青知道，就算她師父雲霄宮主，也未必有把握說這話。但是籌謀良久，豈能止步於一塊頑石？聰敏如李青青者，已然有了對策。
??祁連公主上得擂台，張石頭還在兀自發呆。長這麽大，還沒對女孩子動過手腳。剛才隻是一時有些氣不過，又懷著小時候與小妹嬉鬧的心情。剛才一番衝動，此時回想，確實是有些失禮。不過好在幸不辱命，贏了一場，總算為大宋挽回些顏麵。看台上的皇上，正在嘉許的向他點頭示意。也罷，回頭再向人家請罪吧！
??“張將軍是嗎？李青青這廂有禮了！”祁連公主笑眯眯的向張石頭福了一福。
??張石頭回過神來，對於張石頭而言，女人沒一個是好對付的。警惕的向後一退，施禮道：
??“哦，原來是公主殿下。那個，剛才，你的師妹，哎，俺嘴笨，不會說，麻煩您回去幫俺轉達歉意，俺真的不是有意的。這個絲巾還請公主轉交令師妹。”
??祁連公主卻不接絲巾，笑道：
??“絲巾是你贏的，無需歸還。隻是你說不是有意的，難道說張將軍不是有意要贏，而是本意要輸的？”
??“哎，正是。啊，也不是！”這話該怎麽說呢，張石頭有些淩亂了。
??“看你對我一個小小女子卻如此戒備，難道公主會吃人麽？”
??“啊？不是啊，咱們不是要打架麽？”
??“架，自然是要打。隻是你可知，贏了我，你就必須娶了本公主。本公主今年二十有六，要大你許多，你一個小弟弟，確定你是真心想娶我麽？”
??“額……”張石頭壓低了嗓音，小心翼翼的低聲說道：
??“不是，俺也不想來，皇上叫俺來的。”
??祁連公主笑得更加燦爛動人了，走近張石頭，也低聲地說道：
??“今日我與你明說了。我此番前來，隻為一人。那就是你們大宋招撫司前軍都統製，李顯忠。我比武招親，為的就是能與他結下秦晉之好。本來是打算再過幾個回合，就將本公主的意圖告知你們禮部侍郎陳大人的，奈何將軍你太過勇猛。如今之勢，不知張將軍能否成人之美呢？”
??張石頭心裏那個鬱悶！感情上了擂台，被打的鼻血橫流，卻原來自己隻不過是個跑龍套的。真正的男主角，還沒上場呢！這李顯忠是何許人，豔福不淺啊。
??“張將軍？”
??“啊？哦！成啊，成人之美，乃俺中華美德。公主殿下，到時候可要請俺喝喜酒哦？”
??“那是必然！張將軍，大恩不言謝，你我這就動手，你佯敗下台，去尋你們皇上，稟明我的來意。”
??“好啊！隻輸不贏俺最拿手了，來吧。”
??不就是再挨打麽？咦，不對！皇上交代俺必須先贏後輸……
??可是祁連公主已經出招，而且快若驚鴻。
??既然已經談妥，無需再施展什麽功法。祁連公主一掌拍出，無太大的力道，隻是快。張石頭借著這一掌，順勢飄下擂台即可。無奈張石頭不是這麽想的，他必須按照皇上的劇本來演戲。雖然他已經知道，自己隻不過是一個路人甲。
??所以，祁連公主這一掌，拍空了，再一掌，又空了……好吧，既然做戲要做足，祁連公主運起內力，使了一套雲霄宮的絕學：蘭花指。這蘭花指與其說是武功，不如說是為了展示女子優美曼妙身姿的舞蹈。每一招、每一式，均將身體伸展的俏美絕倫，但千萬別以為這隻是舞蹈。掌法飄忽不定，灑滿對方周身上下，手指撚作蘭花指，扣住內力，尋機而發。一旦尋得破綻，蘭花指開，內力灌出，便可點人氣穴、斷人經脈。
??一時間擂台上盡是祁連公主美妙的身形掌影，張石頭卻如一隻穿花蝴蝶一般，遊走於花叢、片葉不沾身。台下看台上又響起轟然的叫好聲。原來比武也可以如此賞心悅目！
??祁連公主低聲笑道：
??“玩夠了嗎？”
??“沒呢！不是，其實俺想……”
??“別鬧，乖，姐姐送你下擂台！”
??說罷，祁連公主身形突然加快，縱身一躍，漫天的掌影化作兩路直奔張石頭左右雙肩。
??張石頭的步法實在詭異，竟生生錯開祁連公主的雙掌。然後握住她的手腕，借勢一拉一送，祁連公主竟朝著擂台邊緣一角的旗杆柱飛去。
??雲霄宮是幹什麽的？專業飛翔戶！祁連公主絲毫不懼，堪堪被甩到旗杆處，舒展玉臂攬住旗杆，趁勢一個大回旋，欲再蕩回擂台。卻不料張石頭早已閃到旗杆前，抬腳一跺，“哢嚓”，旗杆應聲而斷。可憐祁連公主，就如斷線風箏一般，飄向擂台外。
??“完了！”李青青心裏黯然，付出全身心的努力，終究還是功虧一簣。
??卻見張石頭橫空飛來，在她背部輕輕一拍，祁連公主又被送回到了擂台之上。再見張石頭時，這小子正站在台下傻笑：
??“嘿嘿，這回俺終於輸了！”
??輸得如此開心，也難怪張石頭你隻能演個路人甲！
??祁連公主冰雪聰明，轉瞬便知道張石頭是何用意。含笑一福：
??“張將軍武功蓋世，承讓了！”
??看著張石頭樂顛顛的跑向皇上那邊，看台上均議論紛紛。
??此番前來的金國使臣中，有一名武功相當不錯的高手，名字叫做賴達完。看到張石頭最後那招的“偷梁換柱”，心下震驚不已。旁人看著就如雜耍一般，可他賴達完卻知道，要想在空中毫無借力的情況下，完成這一動作，對內力的掌握以及內力之深厚，絕對稱得上獨步天下。
??秦檜又問萬俟卨道：
??“萬俟兄，你怎麽看？”
??“大人，此事必有蹊蹺。”
??“不會吧？此事已經分明。張石頭先贏後輸，既全了我大宋顏麵，又使兩國和親。聖上這是一心要做西夏國的國丈啦！”
??“大人，恐怕不會這麽簡單。您沒發現動手之前，兩人在台上竊竊私語麽？如今這祁連公主究竟是打得什麽算盤，恐怕也隻有張石頭知道了。”
??秦檜讚許地看了看萬俟卨。此人的眼力、辦事的能力均不錯，將來若能完全收為己用，還真是一條不錯的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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