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過堂
一名領頭的差役問道：
??“你們誰是張石頭？”
??張石頭站了出來道：
??“俺就是張石頭。”
??這名差役衝張石頭一抱拳：
??“久仰張將軍大名，小的是臨安府捕頭楊懷安。秦相爺家告狀到臨安府，說您無故毆打秦家少爺秦熺，致其重傷。請您與小的一起回衙門一趟，苦主就在堂上等著呢。”
??張石頭一聽正要發話，嶽孝娥卻攔住他搶先說道：
??“這位差大哥，你們看看張石頭被那秦家少爺打成什麽樣了，他居然還惡人先告狀？”
??旁邊丫鬟親兵們也紛紛插嘴，痛罵秦家少爺秦熺當街調戲良家女子、縱容家丁打傷張石頭。張石頭聞言隻好閉上嘴，臉卻紅了。
??楊懷安等人看看張石頭，確實是被人打的不輕，心裏嘀咕，這張石頭不是號稱百萬軍中能取上將首級麽？怎麽就被幾個家丁打成這樣？可是知府俞俟的命令如何敢違抗。隻好抱拳說道：
??“張將軍，我等也是奉命辦差，是非曲直咱們到堂上說吧。”
??張石頭自然不會為難幾個差役。揮揮手道：
??“那就請幾位大哥前麵帶路，咱們就再次去會會那個秦家少爺！”
??一行人趕到臨安府衙，聽聞秦檜的公子狀告家喻戶曉的少年將軍張石頭，衙門外聚攏了不少行人，都想看看張石頭的風采。
??俞俟原是江東轉運副使，托了秦檜的門路，才剛當上臨安知府。凳子還沒暖熱，秦家少爺就告上堂來了。可這張石頭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在兩軍陣前被傳得神乎其神、厲害無比。若是蓄意加害於他，指不定敢把這府衙給拆了，而且還是正四品殿前副都指揮使。無奈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怎麽著也要把秦相爺的馬屁拍好了。
??看到張石頭一行被帶到堂上，正準備先壯壯官威，嗬斥幾聲。誰知嶽孝娥直接上前道：
??“知府大人，小女子是張石頭的妹妹，今日我們前來府衙，要告秦檜秦相爺的公子秦熺，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女子，還縱容家丁打傷我哥哥張石頭。請大人為我哥哥做主。”
??秦熺就在堂下一旁坐著，一聽這話蹦了起來。
??秦熺本是秦檜妻兄王喚之子，因秦檜之妻王氏（閨名王癸癸，宋神宗朝宰相王珪的孫女）沒有給秦檜生出兒子，恰好王喚與奴婢偷情生下一個兒子，被王喚之妻趕出家門，於是秦檜夫婦收其為子，就是秦熺。這秦熺自認了秦檜做父，秦檜的學問他沒學到，倒是把秦檜的陰險、狠毒、無恥、卑鄙學的青出於藍。打從進了秦府，就沒幹過一件好事。扒寡婦門、挖絕戶墳、吃月子奶、欺老實人。總之，就是無惡不作、一肚子的壞水。
??毛主席曾經說過：
??“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得是一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而從曆史的角度來看秦熺的一生，卻是將毛主席的這句話做了一個另類的闡釋：
??“一個人做一件壞事並不難！難得是一輩子做壞事、不做好事。”
??從來都是他秦熺坑別人，哪裏會容忍別人坑他？秦熺蹦起來指著嶽孝娥就破口大罵：
??“你這個刁女，你敢誣陷本少……咦？這位……這位小娘子好生標致！而且很麵熟啊！莫不是上月的西湖詩會與哥哥我一起探討過詩文？”
??說著便把手中的紙扇伸向嶽孝娥的下顎。嶽孝娥還沒來得及發作，征北破虜小將軍帳下弼馬溫那鐵錘一般的拳頭就打在了秦熺那張色迷迷的臉上。秦熺直挺挺地倒下，隻覺得眼前萬丈霞光，青的、紫的、紅的、綠的，忽然之間迸放的鋪天蓋地，眼一黑，昏了過去。
??嶽孝娥沒好氣的道：
??“張石頭！你下那麽重的手，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
??“俺師父說過，臉部都是大骨頭，不容易造成重傷。俺要是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怕是小命就沒了。”
??“你……你師父是和尚嗎？怎麽就不教你好的?以後我沒讓你動手，你給我老實點，聽到沒？”嶽孝娥無奈道。
??“嘿嘿，好嘞！”
??堂上堂下一片大亂。秦府家丁有膽兒大的趕緊上堂施救，其餘的隻在堂下大聲喊少爺，有眼色的悄悄分開人群，跑向中書省。四下裏人群中不時傳來叫好，兩旁衙役卻驚得不知如何是好，紛紛看向知府俞俟。
??俞俟又驚又怕，秦相爺的公子在自己的大堂上被打昏，這回要是任這張石頭如此作為，怕不是烏紗難保，還會受到秦相爺的嚴厲製裁。於是橫下一條心，強抖官威道：
??“大膽張石頭，竟敢在公堂之上毆打原告，如此目無王法。來人！給我重大四十大板。”
??衙役們一聽，隻好硬著頭皮圍向張石頭。
??嶽孝娥卻十分冷靜，嬌喝一聲：
??“且慢！大人，那秦家少爺當街調戲良家女子，又當堂對我語出輕薄，還欲對我動手動腳，大人怎麽不先治他的罪，難道是看我們好欺麽？小女子名叫嶽孝娥，是嶽飛嶽少保之女，大人要是想欺辱於我們，那咱們就去禦前打官司。”
??俞俟驚問：
??“你不是張石頭的妹妹麽？”
??“是啊，我爹嶽飛已經收張石頭為義子，我自然是張石頭的妹妹了！”
??“你爹……這……”，俞俟聽後反倒不緊張了。一個背後是當朝一品文官，一個背後是當朝一品武將。這是神仙打架，我這小廟還真管不了，不過還是要為秦家這邊分說幾句，到時候秦相爺那邊也能理解一二。
??“秦少爺隻是與你相熟，上前寒暄幾句，怎可說他非禮與你？”
??嶽孝娥冷哼一聲說道：
??“誰與那登徒子相熟？大人，你有女兒嗎？有的話，請出來讓那秦少爺也照模照樣寒暄幾句，看看你女兒可認為他是好意？”
??堂下一片哄笑。
??“你……那你說秦少爺當街調戲良家女子，有何憑據？怎不見有苦主來告？你若拿不出憑據，那就是誣告，還要罪加一等！”
??“哼，就秦家少爺那種跋扈的模樣，誰敢來告？況且那女子應該也是大家閨秀，人家不願意拋頭露麵來纏惹這個登徒子罷了！”
??“那就是說你拿不出憑據了？無名無姓也無苦主，你這就是誣告！本官念你年少，以前任江東轉運副使時還與你父親有舊，不追究你啦，你且快快退下，莫要再在這裏胡攪蠻纏。”
??張石頭大喊一聲：
??“大人，誰說那名女子無名無姓？她叫萬俟萱。”
??嶽孝娥白了張石頭一眼：
??“你倒是記得清！可咱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裏，就算知道，隻怕是人家也不願意出來指證他的。”
??俞俟一聽，好家夥！這又是牽扯一位高官。萬俟[mò qí]是複姓，源於鮮卑族，是極為少見的一個姓氏。偏偏俞俟與當朝監察禦史、右正言萬俟卨[xiè]兩家是鄰居，也知道他家有個名動臨安的才女，年方二八，名字就叫萬俟萱。不過依俞俟對萬俟卨的了解，他是不會讓自己女兒出來作證的，尤其聽說萬俟卨與嶽飛交惡，是秦檜的人。
??俞俟隨即道：
??“好，既然有名有姓，就去將那女子傳來當堂對質。本官倒是認識一名叫萬俟萱的女子，可是長得十分美貌，年方十六歲？”
??張石頭立刻接到：
??“是、就是她。”
??“好！”俞俟在案上寫了一份手書。
??“來人啊，拿上本官的手書，去監察院找萬俟卨大人，請他看後，問問自家女兒是否真有其事，若是有，則請萬俟卨大人的女兒來公堂上問話。”
??張石頭對嶽孝娥道：
??“這下沒事了。隻要那位姑娘來了，咱們還要告那小子調戲良家女。”
??嶽孝娥皺了皺眉頭：
??“隻怕不會這麽如你意。”
??秦熺終於醒轉過來，牙齒又被打掉好幾顆。滿嘴流血、跑風漏氣的向俞俟哭道：
??“俞俟，你要是今天……哎呦，疼死我了！不為本少爺做主，小心我父親大人扒了你這身官皮。”
??俞俟心裏暗惱，你這笨蛋能少說兩句嗎？臉上卻堆滿了笑容：
??“秦公子，你稍安勿躁，且坐下暫時歇息則個。本官正在傳喚證人，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張石頭黑著臉對秦熺說道：
??“你這個混蛋，難道是記吃不記打麽？再敢對俺孝娥妹妹動一個手指頭，俺把你的牙全拔光。”
??秦熺作為私生子被趕出家門，少年時受盡白眼，嚐盡人間冷暖，使他的人性變得無比扭曲。自入了秦府成為秦檜的養子，便發誓要以千百倍的無恥與邪惡來報複這個社會。可遇到張石頭這樣的狠人，卻是把二十幾年來受到的委屈加起來，也沒有今天的創傷大。
??秦熺不敢再說半句話，坐在堂下的椅子上捂著一張腫臉，無邊的忿恨湧上心頭。暗暗發誓：若不找機會把這張石頭挫骨揚灰，出我胸中這口惡氣，我就不姓秦了，讓秦檜這老王八斷子絕孫！
??其實秦檜還有一個親生兒子。秦檜一妾有孕，被王氏發現並驅逐而去，被迫嫁於仙遊林氏，後生一子，取名林一飛，即為秦檜的私生子。王氏不但禁止秦檜認親生兒子，並且還不準秦檜的私生子姓秦。這王氏可以說是中國古代婦女的典型反麵教材，心黑、手狠、善妒、無後。
??然而古代人對姓氏很看重，不隨姓氏便不認為是後人，入不了宗祠。就如張石頭仍然姓張，隻是嶽飛的義子，不是嶽家後人，是不入嶽家宗祠和族譜的。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前去監察院的衙役回來後回稟，萬俟卨大人問過自家女兒了，並沒有秦熺當街調戲之事，隻是兩人相熟，今日在街上偶遇，相互寒暄了幾句而已。
??俞俟聽了，一拍驚堂木：
??“張將軍，你當街無故毆打朝廷重臣的家眷，又誣告人家當街調戲良家女子，還有何話可說？”
??嶽孝娥上前一福道：
??“大人，那萬俟萱或是背恩忘義，或是懼怕秦家勢力，或是怕壞了自己的名聲，她不願意出來指證，咱們暫且不說。單說張石頭與秦家公子無仇無怨，怎會無故毆打於他？再說他秦家家丁也圍毆張石頭，將張石頭打成重傷，大人這怎麽說？”
??秦熺在椅子上喊道：
??“胡說，那張石頭身上的傷絕不是我們打的，定是他們自己下的手，以此誣告於我。”
??親兵和丫鬟們也都紛紛幫腔，場麵正是混亂之時，有內侍前來傳旨，召俞俟帶領張石頭速速進宮。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