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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可枝頭抱香死

  葉祁凜夜做了個很奇怪的的夢。


  他不知道自己在夢裏,隻知道要把桌上的期末試卷做完,而且必須要考好。


  教室裏很安靜,學生們都在奮筆疾書。不知為何他感到了憤怒,無名的焦躁使他掰斷了兩支水筆,仿佛一塊石頭卡在胸腔讓他痛苦地無法忍受,一股巨大的壓力接踵而至。


  他喘著粗氣抬起頭看著窗外,忽然發現天空的雲變成了死黑,鮮紅的雲環繞著死黑,整個天空妖豔無比,雷電交加,把人們的臉照得慘白。


  這時候洪水來襲,傾盆大雨砸在地上,積起以肉眼可見速度上升的水。


  此來勢洶洶的潮水和廣播裏女老師驚恐地說著“世界末日來了”讓所有人都驚慌失措。


  葉祁凜隻知道自己踩著水跑啊跑,摔倒了無數次卻感覺不到疼痛。他跑進了一棟居住樓,三格一跨奔到了十二樓的一間屋子裏。


  窗戶外果真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路上卻沒有什麽人了。屋子很小,床上坐著兩個中年人,麵容都是模糊的,直覺告訴葉祁凜他倆是對於自己很重要的人。但他倆到底是誰自己也不知道,葉祁凜從來沒有見過他倆。


  但是好在這隻是個夢,夢裏不需要邏輯。


  葉祁凜轉身就走,潛意識告訴他帶上這兩個人會很麻煩,他選擇不救他們。


  跑到七八樓的時候,他暗罵一聲,掉頭再次跑到十二樓,拉起他倆就跑。


  葉祁凜一手拉著一個人奔下樓,心裏還在吐槽為什麽要住在十二樓。


  跑出樓的時候三人都被洪水衝得摔倒在地,中年男人不見了蹤影,也許是被衝走了。葉祁凜顧不得多想,拉起中年女人就跑,跑到另一條路上,水居然沒有到這裏。前麵有一個男人回頭衝著葉祁凜喊道:“快把她扔了!簽了這個就行了!”那男人的身邊也有一個老人,呆呆地看著他。


  突然倆人手中都有了一張紙和一支筆,葉祁凜的手不受控製地動了起來,在那張紙上簽下了字。


  那男人也是毫不猶豫地簽下了字,瞬間他身邊老人的頭上赫然多出了一個槍口,紅得發黑的血噴濺了出來。


  葉祁凜被槍響嚇得哆嗦起來,朝著旁邊的原野跑去,巨大的恐慌讓他精神崩潰。


  他回過頭,看到那女人坐在馬路上,默默地擦拭著眼淚,嗚咽了起來。


  葉祁凜感到無名的怒火:自己在幹什麽!我一定要救她!就算我死了也要救!

  他拉起女人躲到路邊一個小房子的後麵,葉祁凜伸出頭觀察房子的後麵,剛剛殺了那老人的槍就是從這個方向開的。


  他看到了一個骷髏頭,或者說,是頭已經變成骷髏的林穆揚。漸漸地,天地開始旋轉,眼前的景象變得扭曲。

  葉祁凜猛然睜開雙眼。


  “這算……什麽夢啊。”他隨手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生理淚水,打了個哈切換了個姿勢,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這個夢所包涵的深意未免太多了,人性的醜惡全都顯現出來了。


  他知道人的一生會有一個階段,大概是在青春期的時候,漸漸懂得一些人性的道理,就開始變得消極起來,每天無病**,矯揉造作,仿佛眾人皆醉我獨醒。作文上、文字裏都是對“殘酷世界”的諷刺與對人類的悲哀,中二地無可救藥。


  但是世界讓你看清人性並不是要你一蹶不振,而是去發掘美好。就比如葉祁凜自己,那段時間就開始混二次,天天叫著xx大法好、xx賽高,同時在三次元也開始做一個讓人滿意的“乖孩子”,這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不能把你的那點懂事兒化為負能量。


  有正則有負,如果你的眼裏隻有負世界,那麽世界的美你永遠體會不到。這和世界殘忍又溫柔是一個道理。


  這是葉祁凜始終清楚的一點。簡單點可以用前幾年爛大街的話來概述:你想的簡單,世界就簡單;你想的複雜,世界就複雜。差不多一個道理,說多了反而會覺得自己挺蠢的。


  於是葉祁凜打算將夢裏“骷髏頭林穆揚”的情節當做一個笑話講給牧羊犬聽,來緩解兩人因為昨天體育課上的“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而僵持的關係。


  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當他打開門準備出門的時候,心裏還在琢磨著怎麽跟林穆揚開口,此時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人嚇得葉祁凜菊花一緊。


  “林……林穆揚?”葉祁凜瞪大了眼。


  斜背著書包,穿著整整齊齊校服的林穆揚挑眉一笑:“喲,看來我沒記錯啊。”


  於是葉祁凜推著自行車故作乖巧地走在林穆揚身邊:“你等我?”


  身邊的人也故作輕鬆地打著哈哈:“哈,小時候我經常來這裏玩的,我的記憶力還是蠻行的嘛。”


  “狗屁你個死傲嬌,明明就是故意等我的。”


  “瑪德……”“行了行了,昨個的事是我做的不對。”葉祁凜摸著後腦勺,想著“凰兮凰兮從我棲”那件事就想抽自己幾巴掌,“別誤會啊。”


  林穆揚應了一聲,心想果然葉祁凜是不小心親到我額頭的:“哈哈哈我知道的。”


  “那個……那時候你為什麽要走啊?”葉祁凜隨便扯了個話題。


  林穆揚想了一會兒,用一種最滿不在乎的語氣說:“我爸媽離婚了啊。”

  葉祁凜怔住了。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啊,我跟我媽了,她又嫁人了。”林穆揚仰起頭走在前麵,“真的沒什麽的。”


  葉祁凜緩緩開口:“那你為什麽要一個人住?”


  林穆揚怔住了,他依舊沒回頭,用很輕快的語氣問:“嘿嘿你怎麽知道?”


  “因為感覺。”葉祁凜搖搖頭,“被人照顧和照顧自己的人,我能分辨出來的。”


  “……我媽死了啊,被車撞的。那個司機好像是什麽大企業家的,送老板家女兒回家,好像很急。他們賠了一百萬私了。那個惡心的豬玀很開心地接下了。”林穆揚終於停下了腳步,肩膀微微顫抖,再也抑製不住地哽咽,“然後把我們倆送了回來。”


  “豬玀是指……你後爸?”


  “可不是。”林穆揚轉過頭來有點歉意地對葉祁凜說,“抱歉啊,本來是想和你開心地聊些其他的。”


  “本來就是我提出的這個話題的。”葉祁凜無奈地笑了一下,“然後你就搬出來了?”


  “是啊,姐姐住到大姨家。我自己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每天累得跟條狗。”林穆揚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我這惡心的身世跟一些瑪麗蘇小說裏的女主角可真相似。”


  “別這麽說。”


  “可為什麽我的人生就不像那些人一樣有主角光環?老子被人打斷肋骨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幫我。這個社會真他娘的不公平。”林穆揚平靜地說。


  “不對,這個社會很公平。”葉祁凜微笑道,“因為它他娘的對每個人都不公平。”


  “祁凜……”“我們要遲到了。”葉祁凜一把勾住林穆揚的腰扯到後座,“我很驚訝你居然會跟我說這些。”


  “誒誒誒?”林穆揚還沒反應過來車子就直往前躥,慌亂之下他隻好抓住車座的下麵。


  “不要摸我屁股你個魂淡!”


  “……”林穆揚沉默。


  林穆揚即使每天累得跟條狗一樣依舊不願寄人籬下,他的傲氣,他的尊嚴不允許別人踐踏。


  這倒是讓葉祁凜想起了一句很符合林穆揚的詩句。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說菊花的,沒別的意思。


  他真是我見過最固執的人了。葉祁凜在心裏輕歎一句,固執到自動屏蔽所有試圖接近他的所有人。


  如困獸般,被世界傷害的他,將自己裹進一個混沌的球。而自己,似乎是他除了姐姐以外唯一的熹光。


  熹光啊。


  希望我能和世界一起亮死他。亮瞎這個傻逼的狗眼,告訴他我和世界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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