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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兮凰兮從我棲

  林穆揚很小就討厭體育課,並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為潔癖。


  冬天還好,大家都穿著厚厚的衣服。夏天嘛,短袖短褲,烈陽高照。免不了要和同學們身體接觸,汗味躥入鼻子,那種汗津津的皮膚接觸到自己的時候,林穆揚每次都忍不住惡心了一下。


  “呼,熬過去,熬過去就行了。”林穆揚祈禱般畫了個十字


  體育老師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很注重儀表,叫張偉仁。他大吼一聲:“來來來,按照身高女生兩排男生兩排,快快快!”


  分班考後這個班絕大部分依舊是林穆揚的同學,也知道他的潔癖,加上他本身就是近一米八的大個子,所以他很自然地站在第一排男生的末尾。


  葉祁凜憑著近一米九的大個子也很自然地站到了第二排男生的末尾,也就是林穆揚的後麵。


  說起來林穆揚和葉祁凜算是竹馬竹馬,可是林穆揚搬走後倆人就再也沒有聯係。小孩子總是很容易忘記悲傷,因此葉祁凜也隻是很惋惜到手的老婆又飛了,不高興了一個下午後又跟其他新的朋友玩到了一起。


  可是他倆居然都進了長安一中,重逢後的第一次見麵還是高一結束時的一個典禮上倆人隔著便池含情脈脈地注視對方。


  想到這兒葉祁凜又默默地捂住了臉:“好想擁有一個可以清除記憶的技能啊……”


  不過,林穆揚的變化還是蠻大的。小時候他就喜歡穿黑色的衣服,喜歡默默地跟在葉祁凜身後做個“賢妻良母”,被大小孩欺負也不會還手,但是隻要葉祁凜被欺負了,林穆揚就一定會默不作聲地擋在他麵前。


  葉祁凜不是傻子,起碼也看了這麽多年的熱血動漫,就在心裏猜測:按照經驗,一定是林穆揚家裏有什麽困難,導致他缺乏“愛的嗬護&男人的友誼”,因此那時的葉祁凜就化為一個純潔的小天使幫助林穆揚打開心靈的鑰匙,帶他走出了夢魘,給予他愛的幫助,兩人日漸發生產生情愫,然後……呸!


  葉祁凜忽然意識到劇情不對勁!再次默默地捂住臉:“展開過頭了……”


  他搖了搖頭繼續想道:之後林穆揚一聲不吭地搬走,這也很符合一些動漫裏的情節。總之,他們家發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導致他們不得不離開這裏。葉祁凜覺得十有八九是因為錢,林穆揚的黑衣服雖然幹淨,但不難看出有些年代了,都洗得發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哪個親戚傳給他的。


  葉祁凜繼續在腦子裏思考他離開的所有可能,才發現自己真的對這個竹馬的了解少得可憐。林穆揚認識他的媽媽,而葉祁凜卻連他有一個親姐姐都不知道。


  “思春呢你。”忽然林穆揚的臉湊到他跟前,略帶開玩笑地說,“是不是又在想晏殊夢到的那個美人?”


  偽高冷學神忽然躺在了葉祁凜麵前,疑惑地問:“你怎麽還站在那兒?過來啊。”


  葉祁凜很快意識到似乎全班隻有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傻笑,其他人都兩兩擺好了做仰臥起坐的姿勢。


  張偉仁瞪著葉祁凜:“幹!嘛呢你!”


  “哦哦哦幹!”葉祁凜立馬蹲了下去,直接坐到林穆揚的並攏的腳上,雙腿再從他彎曲的腿下盤起,雙手直接抱住他的腿。

  林穆揚嚇得花容失色,一邊推搡著他一邊小聲急促地說:“快、快起來!”


  葉祁凜看到他的模樣不以為然很不要臉地說:“我們小時候不就經常這樣做嘛,你還很開心的。要不然我換個姿勢?”


  在旁人看來這倆人的姿勢確實有些**,但很多關係好的女生也喜歡這樣幫助對方扶住腳,他們隻覺得原來倆人關係這麽好啊怪不得林穆揚可以讓葉祁凜碰自己的身體。


  張偉仁見學生們都擺好了姿勢,就說了一句:“一分鍾!”隨後吹響了哨子。


  礙於老師就站在自己的旁邊,林穆揚隻好紅著臉將手放在腦後,低著頭開始做仰臥起坐。


  可是他感到腳踝被某樣東西頂著,心裏更加慌亂,又不好當著體育老師的麵把這隻**踢開,況且要是別人問他為什麽要把葉祁凜踢開,那種理由他怎麽說得出口!


  又不敢看那張過分好看的臉,林穆揚隻好把頭低得更低。在將頭磕到膝蓋的時候,從額頭處傳來溫熱的觸感。


  他心裏一驚,耳鳴得厲害,心猛烈地跳動起來,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一股熾熱的感覺從臉蔓延到全身,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呼吸急促起來。


  直到後來他遇到再重大的事情,心跳都沒有超過葉祁凜在他額頭上不小心落下一吻的那次。


  “發燒了?”葉祁凜在林穆揚再一次將頭磕到膝蓋上的時候意味深長地問,“想到了晏殊夢到的美人?”


  林穆揚在聽到哨聲響起的那一刹那抽出自己的腳朝葉祁凜的胯下踹了過去。


  “換!”張偉仁又瞪了一眼葉祁凜。


  葉祁凜倒在地上**出聲:“媽蛋……”


  原先躺著的學生起身,固定住對方的腳。林穆揚冷著臉,有些粗魯地扳過葉祁凜的雙腿,用雙腳踩住葉祁凜的腳以作固定。


  躺在地上的葉祁凜重要部位的疼痛還未消去,雙腳又遭遇到了愛的嗬護。


  “你個翻臉不認人的東西!以前我對你那麽好,你居然……我的……”“閉嘴!”林穆揚習慣性地皺眉,“別廢話。”


  葉祁凜也知趣地閉上了嘴,老老實實地做仰臥起坐,心說:果然還是小林穆揚比較賢妻。


  張偉仁給了學生們十分鍾的休息時間。林穆揚一聲不吭地在遠離葉祁凜的地方坐下,嚴肅地不知在思考什麽問題。


  葉祁凜雖然納悶他到底在生什麽氣,但他能感覺到跟自己有關,這時候就不該去問他否則適得其反,這道理不用說他也明白。


  難得的清淨。他雙手交叉枕在腦後,愜意地躺在操場上眯著眼看著天空。


  天很藍,雲很軟,暖暖的太陽照在臉上讓人產生了困意。


  葉祁凜閉上了雙眼,周圍傳來竊竊私語。如果不是為了這個性格怪異的竹馬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進重點班。葉祁凜的思緒猛然回來,仔細打量著現在的林穆揚:悶騷傲嬌,偽高冷學神,對小時候的事情一字不提,對同學總是恰到好處的禮貌,其實心裏還是有些抵觸的吧。他天性聰明,很小就看透了物質的根本,非常了解這些優秀學生們的心理。


  視排名為學校生涯中的唯一樂趣,隻想著怎樣才能多加點分,有時候為了這個目的不擇手段。好處,當然是老師的嘉獎父母的驕傲資本,可以蔑視排名沒有自己高的人,被人高高地誇讚“學霸”、“學神”,優越感使他們驕傲無比。

  但葉祁凜知道排名根本連屁都算不上,長大以後你的工作內容不是背課文、做題目,而是實踐;和你交朋友不是因為你被老師器重,而是因為利益。就像一年級的時候學寫字,不是為了考試,而是為了和別人交流。


  這些人似乎隻把隻是把知識學死,勾心鬥角地背地評判某個人,論心機他們當然不會輸給普通學生,不管男生女生都是,有時候男生反而更甚。


  不知道林穆揚,溫禾然或者秦涼歌也變成了這樣的生物呢?葉祁凜“嘖”了一聲,吐出一句“好煩啊”。


  想必這個班裏的某些人已經在打聽自己了,早知道語文作文就不抄寫得那麽好的了……葉祁凜有些後悔。


  “嘿!跑四百米了。”頭的上方傳來溫禾然的聲音,“不會睡著了吧你。”


  葉祁凜猛然彈起來把溫禾然嚇得後退了三四步,最後還是摔倒在另一名男生背上。


  “啊啊啊抱歉。”溫禾然不好意思地向那名男生道歉,反過來就給了葉祁凜的肚子一拳,“有病吧你!”


  “你有藥?”葉祁凜冷哼了一聲,“好老的梗。”


  一分鍾後哨聲響起,全班二十幾名男生便全力跑了起來。


  經過一個暑假都是沒長進的啊,估計全都紮進書堆裏想一舉超過我吧?林穆揚冷笑了一聲,輕而易舉地跑在了最前頭。


  “啊——這就是自由的感覺——”葉祁凜的聲音由遠至近再到近在咫尺,“真想和你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林穆揚心中詫異不已,調整呼吸竭盡全力往前跑,拚毅力和衝勁他可是毫不輸於任何人。


  他沒心情去記住葉祁凜隨口說的那幾句話,隻記得快要到達終點的時候,脖子被人猛地勾住,結果是那人和他一起衝過了終點。


  林穆揚回過頭發現果不其然是對他笑著的葉祁凜,暗罵了一句要掰開他的胳膊。


  “對不起啊。”葉祁凜的唇緊貼林穆揚的左耳輕聲說了一句話。林穆揚忽略了葉祁凜身上的汗,或者可以說他根本不排斥他的身體。


  之後,就這麽短小的一句讓林穆揚失眠了一整晚,腦子裏不斷回放跑步時候的每一個細節。


  “誒?我好像記得葉祁凜說了一句詩,是什麽來著?嘖,到底是什麽啊……”


  與此同時的葉祁凜在搜索欄裏輸入“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仔細看了看彈出來的譯文,差點暈倒。


  “天啊,為什麽翻譯會是這個!”


  語文白癡的葉祁凜懊惱地失眠了一整晚。他從一本雜誌上看到這句詩,還以為是作者覺得高高在上的鳳凰太累了,想讓它休息休息,幫鳳凰托住尾巴好讓它舒服。


  事實證明不看翻譯主觀臆斷是會鬧大笑話的。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凰鳥啊凰鳥願你與我起居相依,形影不離,哺育生子,永遠做我的配偶,情投意合,兩心和睦諧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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