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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樹陰濃夏日長

  “玉碗冰寒滴露華,粉融香雪透輕紗。晚來妝麵勝荷花。鬢嚲欲迎眉際月,酒紅初上臉邊霞。一場春/夢日西斜。”


  葉祁凜趴在桌子上哼出一首晏殊的《浣溪沙·玉碗冰寒滴露華》。晏殊雖一字不曾描寫容貌,卻能讓人在腦海裏勾勒出一個“嚲袖垂髫,風流秀曼”的女人,能讓晏殊夢到的美人能不風華絕代麽?

  葉祁凜特別喜歡這首詩,滿足了他猥瑣的欲望,實是清熱解暑的靈丹妙藥。


  他身邊的林穆揚一臉的無奈,嘟囔了一句:“做那種夢就不要說出來。”


  “我就不信你沒有……”“老師來了。”林穆揚生怕腦子有坑的葉祁凜說出什麽有損他形象的話,此時走進教室的張琳芬倒成了救星。


  林穆揚鬆了一口氣。張琳芬是長安一中高二理科重點班的班主任,典型的更年期大媽,同時還是年級主任。秘技是“激光の掃視”、“召喚の家長”和“手掌の親吻”,傷害值成噸。


  外麵是“蟬其鳴矣,於彼疏桐。庇影容跡,何所不容”,裏麵是“嘈雜啼鴉亂市聲”。葉祁凜並未聽張琳芬說話,而是將腦袋枕在雙臂上出神地望著窗外,聽著近似催眠曲的蟬鳴陷入回憶。


  葉祁凜的高一期末前,高三舉行了畢業典禮,估計也就是表演表演節目完了說一些戳淚點的話最後一齊唱《感恩的心》,他們的高中生涯也就結束了。跟昏天暗地的試卷習題saybye,也為年少輕狂的青春劃下了休止符。


  從那天起,他們便成年了,是大人了,該長大了,要為踏入社會做準備了。


  他記得初一時候有個英語老師在給青春期的學生們洗腦的時候說過一句話:“現在你以為外麵是天堂,學校是地獄。等到你真正踏入社會了,才發現學校才是真的天堂。”


  正在表演的是一個女生的吉他彈唱,葉祁凜聽出來了,是洛天依的《外婆橋》。


  “燭火晃斑駁兒時廊旁誰家白牆,照濕誰家閨女臉龐。搖啊搖,搖過十五春分就是外婆橋。盼啊盼,阿綾阿綾地甜甜叫。吵啊吵,米花糖掛嘴角,總是吃不飽。美啊美,小腳橋上翹啊翹……”


  她的嗓音比較沙啞,但又十分獨特,有一股慵懶的味道。嘶啞中有一絲清亮,一點一點地滲透人心。加上歌詞輕快,別有一番風情。她的聲音不知為何會讓人聯想到大海與陽光。


  葉祁凜盯著那女生的麵容,她梳理地整整齊齊的短發在她低頭的時候遮住了雙眼,雙唇在不停地合合張張。雖然坐著但不難看出近乎一米八的大個子。


  葉祁凜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句話: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一曲完,她起身朝著觀眾鞠了一躬就下台了。葉祁凜心說:“能配上她的起碼要兩米。”


  掌聲很快響起來,主持人的聲音夾雜著掌聲傳來:“很感謝……揚的表演,這首《外婆橋》非常……接下來……”


  坐在大禮堂角落的葉祁凜有些惆悵,此刻台上的高三風雲人物正在聲情並茂地喊著演講。葉祁凜覺得尿點來了就心安理得地溜出了大禮堂。


  他渾渾噩噩地走進廁所,裏麵隻有一人。他與那人隔著一個小便池解開拉鏈,漫不經心地閑聊:“同學,你知道剛剛彈《外婆橋》的那個女生叫什麽名字嗎?”

  “林穆揚。”那人也漫不經心地回答。


  突然,葉祁凜愣住了,慢慢地轉過頭,看清那人的容貌後,一萬個感歎號砸在心裏。她還穿著表演服。


  林穆揚也轉過頭,看到葉祁凜的麵容的一刹那也恍惚了一下,腦子裏不知怎的就閃出兩個孩子在喝交杯酒的場景……


  林穆揚看著葉祁凜的模樣也很眼熟,習慣性地盯著葉祁凜皺眉思索,直到他在記憶城堡中的一個角落裏找到了一個叫葉祁凜的小霸王。


  兩人就這麽隔著一個便池含情脈脈地對視。


  原來他是……偽娘啊……葉祁凜心裏隻有這個。


  直到另一個不認識的男生急匆匆跑了進來,刹不住車正看到了這幅百年好合的畫麵,也沒多想就站到最近的一個便池解開拉鏈。


  林穆揚慌忙撇開視線,臉有些發燙,趕忙拉上拉鏈打算離開廁所了。


  “我覺得我們上一世認識。”葉祁凜嚴肅地跟在他身後,小聲地說,“我有很模糊的記憶,你上一世是個小女人。”


  林穆揚白了他一眼:“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的中二,少追點番多看點書行不?”


  “啊?難道我上一世是個禦宅?”葉祁凜驚訝地指著自己,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認真地說,“原來如此,你上一世是我的妻子,我記得我們還喝過交杯酒呢!”


  經過轉角的時候,一個高二的女生安靜地站在那兒,看到林穆揚後叫了一聲“穆揚”。她擁有和林穆揚近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相似度的臉,在看到倆人在一起的時候露出詭異的笑容。


  “你還跟著我幹嘛?”林穆揚好笑地回頭對呆若木雞的葉祁凜說,“等你那腦袋想起了什麽再來找我吧。”


  他說完就在葉祁凜麵前揮了揮手,和那名女生一起走向大禮堂。


  “哈哈有趣。”葉祁凜突然笑出了聲,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覺回憶回憶小時候的事情,“搖啊搖,搖過十五春分就是外婆橋。盼啊盼,阿綾阿綾地甜甜叫。吵啊吵,米花糖掛嘴角,總是吃不飽。美啊美,小腳橋上翹啊翹……”


  他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向著走廊的盡頭夕陽的起始走去,愜意地眯起眼睛,嘴裏輕輕哼著旋律。


  他看到夕陽下,穿著全身黑的乖巧孩子和穿著沾著大量泥土白色襯衫仰天大笑的“小霸王”,用幾片樹葉做成簡陋的杯子,灌上自來水。


  “快和呀要漏光了!”小霸王著急地嚷嚷,趕緊擺好交杯酒的姿勢。


  黑衣男孩露出單純的笑容,甜甜一笑:“我要喝了。”


  兩個孩子同時喝下“交杯酒”的景象越發地清晰,周邊的建築也逐漸明朗。


  是那個……小時候經常去玩的公園!葉祁凜記起來了,這個公園旁邊有一個超市。幼兒園的他硬要和媽媽一起出門,無奈要去超市買東西的媽媽隻好把他放到公園裏和小朋友們玩,囑咐認識的人看一下。


  久而久之,葉祁凜便和一個喜歡穿黑色衣服的小男孩成了好朋友。他們一起玩耍,一起討論動漫——當然基本是葉祁凜在說話,林穆揚隻是安靜地看著他在聽,露出癡漢般的笑容。


  “牧羊犬,丁蕾昨天跟我說你長大要娶她是不是真的啊?”

  “……她逼我的。”


  “你長大以後要嫁給我!聽到沒有!你是我的老婆!我們都喝過交杯酒了,以後不許再跟丁蕾玩!”


  “嗯。那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放心吧,你可是我麒麟獸的人。”


  林穆揚回到家後,對著一年級的姐姐穆林揚開心地說:“我有老公了。”


  穆林揚羨慕地說:“那你有沒有對他說過‘我愛你’啊?”


  林穆揚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我們隻是喝了交杯酒。”


  穆林揚一臉嚴肅地拉過自家弟弟附在他耳邊悄悄地說:“那你一定要當一個好老婆才能不讓他離開你,嗯……你可以親親他!”


  “好噠明天我就親!”林穆揚興奮地點頭。那是他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那麽慢。


  翌日他按照每天和葉祁凜約定的時間提前半個小時就等在了公園裏,可是直到天黑了葉媽媽和葉祁凜也沒來。


  因此當第三天葉媽媽拉著不老實的葉祁凜出現在林穆揚的視線中時,憋了兩天的牧羊犬等麒麟獸跑來的時候大吼了一句“我愛你”,隨後親上了葉祁凜的小嘴。


  葉祁凜從夢中驚醒,林穆揚的小臉兒猶在眼前,嘴唇真實的觸感也在。


  葉祁凜從夢中驚醒,林穆揚的小臉兒猶在眼前,嘴唇真實的觸感也在。


  “天啊……”葉祁凜默默地捂住臉,“小時候我都幹了什麽……”


  隨後他暑假發功,在高二分班考的時候以第四名進了理科實驗班。


  張琳芬按照排名叫學生自己選座位,林穆揚以絕對的優勢是“萬年第一”,他選了靠窗的第一組第二列,累的時候可以看窗外的風景緩解壓力,也不太影響看黑板。


  “嘿!麒麟獸你怎麽到這個班來了?”溫禾然驚異地問,他對於自己的初中同學還是非常熟悉的,數學天才語文白癡,徘徊於班級中遊。


  “超常發揮唄。”葉祁凜催促道,“趕快進去。”


  第三的秦涼歌在第二的溫禾然後麵。葉祁凜用別有深意的微笑和秦涼歌打了個招呼。


  “葉祁凜!”張琳芬瞪了傻笑的人一眼。唉,這個語數兩極分化越來越嚴重的人成為自己的學生是禍是福呢?張琳芬在心裏琢磨著,忽然開口,“葉祁凜,坐到林穆揚旁邊。”


  這正和葉祁凜心儀,蹦噠著坐到林穆揚的身邊,低聲道:“我記起來了。”


  “嗯。”林穆揚笑了起來,“我們小時候還真是……”他沒有找到合適的詞匯,有些尷尬。


  “玉碗冰寒滴露華,粉融香雪透輕紗。晚來妝麵勝荷花。鬢嚲欲迎眉際月,酒紅初上臉邊霞。一場春/夢日西斜。”


  葉祁凜趴在桌子上哼出一首晏殊的《浣溪沙·玉碗冰寒滴露華》。


  回憶完畢的葉祁凜睜開眼睛,張琳芬剛好說完話。一時間教室裏靜謐地讓人心安。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林穆揚看著窗外的校園風景,不禁念了高駢的一句詩。


  葉祁凜也看著窗外,輕輕點了點頭:“嗯,很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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