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劉家吃晚飯
夏天白日長，已經是酉時，天上也隻是一片紅豔豔的晚霞，還不到黑燈瞎火的時候。劉家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一切都與往常一樣，不同的是來了個新媳婦。
??一小半幹玉米摻白米飯煮了一大鍋，然後是南瓜羹，蒜蓉茄子和悶刀豆。鍋底一大層的鍋巴挖起來，用麥醬熬了點湯灑上。還有春天挖的野菜幹，泡發加鹽和碎梅幹調味。
??飯終於是做好了。
??葉翠衣擦擦汗，看著自己身上的紅嫁衣，覺得格格不入，不過也沒有別的衣裳。不一會兒，大嫂孫氏和二嫂張氏過來了。
??“怎麽還沒好，不行別逞能。都忙活一天了，竟然吃不上口飯。”大嫂往門框上一靠，揉著酸脹的腰，今天又織了一天的布，早已經是饑腸轆轆了。
??葉翠衣冷冷瞥了她一眼，說道：“好了。”
??孫氏往灶台上一看，果然擺著菜，除了米飯還有五個菜。平日裏大家也就吃一個菜，沒想到一會兒的功夫竟然弄了這些。
??孫氏看也挑不出刺來，隻咕噥了一句：“弄這麽些，待會兒娘該心疼了，果然是不知油鹽貴。”
??孫氏說完，轉頭就走了。葉翠衣心裏氣急，她是當自己是下人了，都來催了，怎麽不幫著端一端？
??張氏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走了進來。
??張氏個子不高，臉色發黃，長得挺瘦弱，年紀約莫二十五六，看著倒是親切。這個時候的人吃的普遍不好，尤其是農村人，活動多，吃的少，一眼望去很難見到胖子。
??“弟妹手真巧，我聽說弟妹是富家小姐，想著該是供起來的，誰知道飯做得比我要好。”張氏一邊說，一邊看，然後又問：“這是怎麽弄得？”
??葉翠衣看她好奇地指著那盤鍋巴，便和她解釋了，原來鍋巴他們不會單獨挖起來做菜吃，而是埋在飯裏一起吃的。
??張氏瞧了瞧外麵，悄悄折了一小塊放在嘴裏，嚼出“嘎嘣嘎嘣”的聲音，連連點頭道：“又脆又香。”
??葉翠衣對張氏頓時好感大增，誰會拒絕誇獎呢。
??倆人將菜都端了出去，不一會兒劉齊君進來了，看著倆人手上端的碗盤，眸中露出一絲驚訝，張氏笑著對他點點頭，眸中也是打趣之色。
??他進了廚房，見還有一大盆米飯，便盛了一些。不一會兒大房的大姑娘劉家薇和二房的二姑娘劉家芝也幫忙來端飯了。
??他又走回去，發現葉翠衣盛了一大盆米湯，說是每人盛一碗，這個米湯有營養。
??“什麽是‘營養’？”劉齊君有些好奇，沒聽過這個名詞兒。
??葉翠衣愣了愣，說道：“我爹說的，說米湯裏有精華呢，倒了怪可惜的。”
??劉齊君啞然失笑，他們家不是有錢人嗎，有錢人都這麽摳門的嗎。
??倆人一起把米湯盛了，端到了旁邊的左室。
??其他人都等著呢，劉深陸看著這一桌子菜，笑得合不攏嘴，讚許地連連點頭，然後說道：“動筷吧。”
??屋裏擺了兩張造型簡單的方桌，看起來油油膩膩的。之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除了剛才見到的那些人，還多了一個少年郎，一個小女孩。劉深陸說完，大家便開始吃了。
??大房的二郎劉家繁今年九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平時饞得很，看到這五個菜眼睛都發光了。要知道，平時家裏每頓都是一個菜羹，再加一小碟鹹菜。
??他伸長了手臂，把鍋巴折了幾大塊，往嘴裏塞，嚼出了“嘎嘣嘎嘣”的聲音，吃完他便說道：“好吃，今兒的菜比平時奶奶做的好吃。”
??此話一出，埋頭吃飯的眾人都是一滯，忍不住朝蔣氏看去。
??蔣氏的臉色頓時黑得和鍋底一樣，沒有看向二郎，反而是看向葉翠衣，眼裏都是嫌惡。
??劉深陸對二郎吼了聲道：“給我閉嘴，吃飯不要說話。”
??蔣氏卻是不幹，將筷子往缺口瓷碗上重重一放，把葉翠衣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她當做看不到一樣，自顧自嚼著幹巴巴的硬玉米。
??“三媳婦，你既然留下來了，就得知道家裏的情形，這裏不是你娘家的高門大院，咱們消耗不起。”蔣氏向葉翠衣發難道。
??劉齊君皺了皺眉，劉深陸正準備說話，葉翠衣卻是出聲了：“娘，這些菜都是菜園子裏的，我聽二嫂說，你們平時也都吃這些。”
??蔣氏瞥了眼桌上堆起來的幾盤菜，瞪著葉翠衣說道：“蔬菜確實不精貴，但咱們這麽些人，這菜園子裏的是不夠吃的，哪裏弄得了這許多，少弄點，再加兩碟鹹菜就行了。”
??葉翠衣隻得應了聲，連蔬菜都吃不起的嗎，她看這家裏也沒這麽窮啊。
??蔣氏又繼續說道：“這刀豆放油了吧，油就隻有那麽點，都是留著農忙時節吃的，平日裏誰吃炒菜？你這個敗家的。”
??“娘，媳婦都記住了，但是我放的油很少的，快速炒過後用水悶的。”葉翠衣又繼續回道，她不打算讓蔣氏給她戴任何帽子。
??旁邊桌子的劉齊文聽完，說了聲道：“娘，這不是他倆的大喜日子嗎，平日咱們都吃草似的，今兒終於有點滋味了，弟妹真是手巧。”
??“閉嘴，娘說話呢，你打什麽岔。”孫氏瞪了劉齊文一眼，劉齊文閉了嘴，埋首吃飯。
??蔣氏又輕輕瞪了孫氏一眼，似乎不滿她這麽對待劉齊文，而劉齊文似乎又很怕孫氏，葉翠衣都看在眼裏。
??“總之，以後給我省著些。”蔣氏沒能給葉翠衣戴個大帽子，頓時覺得吃癟，喃喃了一句。
??接下來席上就隻有咀嚼的聲音了，一家子吃完飯，天色終於是暗下來了。
??葉翠衣今日剛到這裏，就見了這麽多人，經過了這麽多事，腦袋裏都是問號，心裏都是難過，但也來不及收拾心情，隻能硬著頭皮做事，天色晚了，她還要麵對她的便宜丈夫。
??“要說今兒是弟妹的大喜之日，不該讓你做飯的，你去歇著吧，剩下的我和家芝來收。”二嫂過來，然後朝她努努嘴，笑著指向一旁的劉齊君。
??二哥劉齊成也過來幫著收拾，蔣氏又過來了，瞪了他一眼說道：“大老爺們收什麽收，出去。”
??張氏笑容凝結在臉上，但也不敢說話。蔣氏過來，對葉翠衣說道：“你還要穿著這血紅的衣裳晃多久，明兒趕緊換了。對了，你來就兩手空空，沒有件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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