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豪門愛> 04.舊年的花花衣裙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04.舊年的花花衣裙

  周一上班的時候,辦公室裏紛紛討論著顧榿榿不同尋常的嫣然笑靨。杜可一個勁兒地逼問她是不是談戀愛了。午休的時候維佳佳都跑過來八卦,顧榿榿乜著她:“我現在是戀愛恐懼症。這輩子就談了一場戀愛——曠年日久、傷筋動骨,幾乎賠盡一切,現在蒼天垂憐饒我不死,我還往火坑裏跳?我有那麽傻麽?”


  顧榿榿容光煥發地去演講會場,杜可擺脫了初見時的驚豔後瞪大了眼睛:“顧姐,你、你、你……你要跟學生打成一片也不用這麽徹底吧?”


  顧榿榿衣櫃裏的衣服除了魏遲送的名貴禮服就是換季打折時“成批”購入的職業套裝。大家都看慣了她小套服高跟鞋的OL樣子,誰知她今天隻穿了一件極簡單的白襯衫,灰色甩腿長褲,寬腰帶,平底黑皮鞋背個大包包,看著比那個戴著大胸花的學生主持人還嫩。


  顧榿榿笑嘻嘻地拽拽襯衫:“怎麽樣?精神吧!”


  杜可快暈倒,一邊打量著顧榿榿的身高,盤算著她能不能塞進自己的連身裙,一邊磕磕絆絆地說:“顧姐,那個,恐怕不夠正式,我是說,聽說T大的學生特別能折騰,怕壓不住場。”


  “切……反了他們了還?”顧榿榿變戲法似的從包裏掏出一條銀灰色的領帶,對杜可拋一個媚眼:“呐,我替你未來夫婿檢驗一下——給姐姐係上。”


  紮了領帶後,整身衣服有了搭配呼應,杜可驚訝她心目中溫婉優雅的顧姐竟如此契合甚至彰顯了這身衣服中性幹練的氣質。


  直到顧榿榿瀟灑帥氣地上台開始行雲流水地演講,她還有些傻傻的——顧姐,變得好漂亮啊……原來並沒如此覺得呢……


  場上爆發的掌聲和笑聲讓杜可回神,她看見顧榿榿瀟灑地聳了一下肩,嘴角微撇,挑著一側眉,做了一個無奈的手勢。隔著不近的距離,杜可仍能看見她眼中熠熠的光彩並強烈地感受到她那種充滿感染力的演講魅力。就如同一個發光體,牢牢吸聚了全場的目光,杜可不得不承認,她之前實在,多、慮、了!


  沒有絲毫的怯場或是緊張,仿佛那舞台從來就是她的,揮灑自如,落落大方。


  看這樣的演講實在是一種享受,時間轉瞬即逝。


  最後三十分鍾的提問時間異常火暴,機會終於被一個極其踴躍舉手的男生得到:“顧女士,你這麽年輕漂亮……”周圍的同學大笑著推搡他,“我是說,那個,姐弟戀對你……”


  “wowwow……”起哄聲此起彼伏,還有口哨聲。


  男生臉通紅,開始語無倫次:“那個,我的意思是,你的年齡……”


  “wow……坐下不……坐下啦”


  “我是想問……”他後麵的男生們幾個拉褲子幾個壓肩膀把他按回座位裏,場下一片大笑。


  顧榿榿看著他年輕無畏的臉也笑:“well,”她一手摸下巴,“這位紳士,關於年齡問題我剛才已經透露得太多了——我在這裏念過書,又在國外拿了碩士文憑,嗯……還工作過……噢,天,你可別再指望我會透露自己的確切年紀!”顧榿榿煞有介事地搖頭看他。


  又是一陣善意的笑聲。


  “不過呢,年齡從來不是MT看重的問題,隻要你有能力,你有野心……”


  考慮到同學的課程安排,講壇的時間總是較晚,圓滿結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行人心滿意足地向外走。


  臨出門前顧榿榿回頭再次看向會場。這裏,曾經是她熟悉的地方,她微笑。


  是一樣一樣討回還是一項一項忘記?

  “顧榿榿?是顧榿榿麽?”


  顧榿榿施施然轉身,表情變為錯愕。


  蒙蒙黑的天色裏,男子穿著一件亞麻襯衫,灑脫的樣子,眉眼彎彎天生含笑。


  “方歌?”


  其他人都很有眼色地先離開,隻留兩人在校園裏隨意漫步。


  “你怎麽在這裏?好巧!我沒想到……”顧榿榿看著方歌仍處在震驚中。


  當年母親拖了三年終於不治離世,顧榿榿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她知道她要向前走,可卻找不到任何一條路。她把自己投擲到人群中,整夜在Pub裏端著酒坐在一旁看他人狂歡。


  Pub裏有一位人氣紅火的長發狂野歌手,每次一登台就能立刻點爆氣氛,重金屬的搖滾讓顧榿榿忘記壓抑忘記掩飾忘記堅強,隻是宣泄。直到某日,有一雙手按住了她的酒杯,在她耳邊喊:“女孩子不要一個人在這裏!”純正的普通話。


  顧榿榿看過去,是那個歌手,那人灑脫地一捋頭發,竟然露出一張清秀的亞洲臉孔,對她齜著一口大白牙來了一個大笑臉,在昏暗的Pub裏燦爛得刺眼。顧榿榿一愣,原本要說的話咕咚一聲咽回肚子裏。她本來想說:她不是一個人。


  雖然她跟魏遲說:Leave,me.alone,可是他怎麽可能放自己一個人?


  就這樣認識了。她後來知道了他叫方歌,北方人,熱愛音樂,逃婚出國,在這裏靠駐唱糊口。還知道他之所以留長發是因為大家竟給他起了個“Sunshine.Boy”的俗爛綽號,於是他抓狂,留長發扮滄桑。盡管如此裝扮相識,顧榿榿在知道他其實比自己大五六歲時也驚訝得說不出話。


  不同於他歌聲中的嘶吼瘋狂,他本人是個幹淨清秀的人,她是說,與他的音樂相比。而且非常的陽光,整個人沒有一點陰暗氣息,似乎所有的痛苦灰暗都在音樂中宣泄殆盡。真不怪人家給他起這個綽號,他一笑起來就像是個沒心沒肺的高中小子。


  像許多北方男人一樣,方歌是個非常會講故事的人,不知道真假,總之很好聽。情節曲折、繪聲繪色,關鍵時刻會自己拍著大腿仰天大笑。而且他很直爽甚至有些粗心。這一切都讓顧榿榿覺得舒坦自在。


  她知道魏遲在看,她還知道,隻要她能開心,他怎樣都不會幹涉。


  很快酒精也幫不了她,顧榿榿越來越無法入眠。她沒有辦法永遠的麻痹自己,她真的,真的失去了媽媽。


  她非常地不安,總是夢見母親,然後哭喊著醒過來。魏遲整夜整夜地抱著她安撫她,可是她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媽媽……


  你怎麽就這麽丟下我……你讓我一個人怎麽辦啊!


  媽媽,我再也看不見你了……你回來……她哭,然後昏厥過去。


  在病房看見方歌的時候,她真的意外。方歌笑:“意外吧?這位帥哥請我來的。”一手比著門口的魏遲,“我說幾天不見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啦?”大咧咧的樣子。


  方歌捧著吉他坐在病床前,用他嘶啞的搖滾嗓子含情脈脈地唱一段二人轉,邊唱還邊對顧榿榿拋媚眼。


  顧榿榿哈哈大笑,眼角都擠下眼淚來,她隨手擦去。


  病房門默默關上。


  眼淚卻越掉越多,擦不完。


  顧榿榿終於笑不出來,專心致誌地哭起來。


  方歌什麽都沒問,隻是換了首歌。


  Drifting.on.The.wings.of.freedom,leave.this.stormy.day

  And.we'll.ride.to.tomorrow’s.golden.fields

  For.my.life’s.too.short.for.waiting.when.I.see.the.rising.sun

  Then.I.know.again.that.I.must.carry.on

  Carry.on.till.tomorrow,there’s.no.reason.to.look.Back

  Carry.on,carry.on,carry.on.

  她的燦爛笑容在魏遲的眼中是多麽刺目她清楚,隻是她那一刻是不是真的那麽快樂,她永遠不會讓他知道。她跟自己說,她沒有錯。


  這樣與魏遲分開,將賬戶裏所有治療剩下的錢歸還。


  離開的那一天魏遲沒有出現,她將房門鑰匙留在玄關,回首看這棟住了三年的房子。


  開始的時候,也是在這裏。魏遲死死地抱著冰冷抗拒的她問:你自己受盡罪及妻女之苦,為什麽還要這樣對別人!顧榿榿!我隻是我!


  她問:你是誰?


  他答:我是魏遲,隻是一個想要顧榿榿的男人。而顧榿榿,隻是一個不太走運需要幫助的女孩。


  顧榿榿想起那時仍覺得恍惚。她知道,魏遲那時也許隻是在給她找台階下,可她卻真的驚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遲,也許你認為我仍心有芥蒂,其實我隻是想要徹底逃開這一切,或者說,這一次,我想要獨自麵對。


  你的錢我能還,其他的,我沒有了。


  對不起。


  與方歌莫名其妙地開始。


  她愛方歌麽?不,當然不。


  方歌愛她麽?不,也不。


  可是他們相處得非常愉快。比朋友親密卻並不是外界以為的情侶,他們不過問對方的過去卻彼此依賴。如果非要給他們一個定義,那隻能說是——難友。


  方歌離開的時候溫柔地抱住她,說,謝謝。


  其實這些是後來她才慢慢明白的。


  在自己陷入狹隘的困境中,無法呼吸、舉步維艱時,是方歌為她打開了另一扇門。


  在方歌最迷惘最墮落的時候,她成了係住他的唯一責任,把他從迷失的邊緣拉了回來。


  她以為他們不會再見。


  方歌笑,仍像幾年前一樣爽朗的露出整排牙齒:“我在這裏當老師。”


  “老師?!現在進T大當老師不是都要博士起?”顧榿榿脫口而出。


  “我是博士啊!怎麽?看起來不像?”


  顧榿榿愕然,旋即覺出尷尬:“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知道……”


  方歌並不在意,聳肩笑:“我當時也可以說是博士差一年念不下去了跑出去的,後來回來繼續完成論文畢了業。話說我也不知道你原來是T大的學生啊,我以為你是個問題少女。”


  “我以為你是個大齡憤青。”


  兩個人無奈對視,釋然而笑。


  “顧榿榿,你還是那樣,一點兒都沒變。”


  “不可能吧!大叔,你這是誇我年輕呢還是貶我仍有問題呢?”知道他真實年齡和樣貌差十歲之後,顧榿榿就總愛叫他大叔,美其名曰從意識上培養成熟氣質。


  “哧,我說的是你那種說不上來的勁頭。你骨子裏有一種傲然。”


  顧榿榿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大叔,我太受用了,你這個恭維我收下了!”


  “德行!”方歌其實說得輕了。顧榿榿今天展現出來的魅力讓他吃驚,卻並不意外。


  他還記得在美國時,有一次他送顧榿榿上學,出來的時候看見那個劍眉朗目的男人,他給自己一張紙條說:顧榿榿有點兒過敏,胃病還沒養好,最近睡眠也不好……這些東西不要讓她吃。還有……她不喜歡穿襪子,不喜歡毛衣,桂花味的香水讓她緊張,害怕蒼蠅,但是敢打蟑螂……她其實粗心,而且有些小性子,你多擔待。


  那男子一看就是個不常向人低頭的人物,神色僵硬,可仍是勉力誠懇地看著自己把話說完。


  方歌早在第一眼就欣賞這個男人——有味!硬氣!他以大哥的立場自來熟地拍拍他:喜歡她?那就追回來唄!


  男子不說話,隻是搖搖頭,幹澀地說:請務必好好照顧她。


  方歌海派地答:放心!我對女人從來體貼寬容!喂,我覺得你是個漢子,天涯何處無芳草,這樣姿色的小妞並不少啊!

  男子看著自己,神色未變,方歌卻感覺到滔天的怒氣,他莫名地警戒起來。


  那人卻隻是平靜地說:那是你不知道她有多好。你沒見過她神采飛揚像寶石一樣發光的樣子,你沒見過她遭逢大變仍鎮定微笑的樣子,你也不知道她有多深情、多孝順、多善良、多可愛……男子停下來,深吸一口氣,再開口已平複為冷冷的語氣:不過你不知道也好,反正最後也不會是你。


  男子深深地看著他,氣勢驟起,無形地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一字一頓地說:方歌,我不想引起你的不快,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如果你讓她受傷,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我不是在開玩笑,我說到做到。記住,我叫魏遲。


  他後來從顧榿榿那裏知道了魏遲的背景,想起他那天的樣子知道果真不是玩笑。不過方歌也沒太放在心上,他這人大大咧咧慣了,而且他很喜歡顧榿榿這個妹妹也真心照顧她,兩人之間又如此清白,就是魏遲日後翻舊賬他也不怕。


  後來顧榿榿畢業,他也釋放完了叛逆的因子,於是整理行囊繼續他枯燥的人生,完成他父母長輩的期許。


  他近日在校園裏看見MT演講的宣傳海報,演講人赫然寫著:顧榿榿。他懷著一絲期待來看,竟然真的是那個女孩。他一眼認出來,隨後卻又迷惑。


  在他心目中,顧榿榿是個脆弱而沉默的女孩子,麵對世事有些天真的激情。離開後偶爾想起這個女孩會有些擔心。那個叫魏遲的男子那麽強勢霸道,對顧榿榿勢在必得,他覺得她一定會受欺負。


  今日他才忽然發覺,原來顧榿榿與魏遲是一種人。帶著傲然的霸氣和一種磨滅不了的清貴之氣,不能折辱,也無從摧毀。這源自她的學識,她的思想,她的信仰,她的驕傲。


  台上的她目光如炬微笑大方,顯示出堅定和主見。她似乎見過無數的大場麵,這使她在人前有一種出群的自然淡定的沉穩氣度。


  方歌忽然明白了魏遲的話。


  他不知怎麽,開始同情魏遲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