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少楠出了包廂後並沒有去停車場,而是來到了樓下的迪吧,經過舞池是無意中瞄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於是……他停下了腳步。
DJ選的是一些節奏很快的house music,迷幻豔魅的光影中,無人在意身邊誰是誰,本是被李同強拖進來的顧榿榿也很快放鬆下來,漸漸隨著音樂變作Party animals。等兩個人滿頭大汗的跑回來時,正好看到杜陸軒俯身寫了張卡片遞給身邊的一個嬌豔女子,衝著顧榿榿和李同時聳聳肩後自顧離開。
李同看著那女子的背影直衝杜陸軒眨巴眼:
“老杜,我就不愛跟你來PUB,一時瑜亮啊一時瑜亮,既生我何生你啊!”
杜陸軒挑挑眉,笑吟吟的說:“謝絕女士是不禮貌的行為,所以,我留的是你電話號碼。”
夜店裏不缺乏這樣的故事,通常你情我願,天亮說再見。杜陸軒對此沒什麽興趣,但也偶有纏住不放的,敷衍不過時就會出此下策。
李同頓時哀叫道:“靠!你又來!上回那個,在電話裏纏了我半個月,我都幾乎要以為她真是要對我非君不可了,結果一見麵發現易主,二話不說掉頭就走!雖說咱不比你眉如墨畫、麵如桃瓣,好歹也是人稱一朵梨花壓海棠,人送綽號玉麵小飛龍的吧!怎麽就這麽沒市場了呢?”
顧榿榿已經聽的前仰後合:“杜老大!這是你幹的事啊?!”
李同一臉悲憤:“他道貌岸然著呐!顧妹妹,上酒令!今晚上你就陪著我一個人吧,安撫一下這顆滄桑的小心靈!”
三個人在卡座裏擲色子猜大小的玩了起來,杜陸軒一貫是溫和有禮,在顧榿榿和李同又是拍手又是尖叫的感染下,漸漸放開,隻覺得今晚真是這些年來少有的身心放鬆。
李同也是一副找到知音的樣子,趁杜陸軒去洗手間的空隙,又拽著顧榿榿玩起小蜜蜂的酒令來。杜陸軒回來,覺得那酒令實在不雅,隻在一旁看著他們直笑太幼稚。李同索性撇下杜陸軒,兩人不亦樂乎的配合著越來越快的酒令,嘴裏不停的發出“啪啪”“啊啊”和模擬的Kiss聲。
杜陸軒慢慢喝著啤酒,看著顧榿榿鼻尖上漸漸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素白的臉頰上浮出一層紅暈,黑漆漆的眼底閃著光,仿佛與周圍的千嬌百媚格格不入卻又令人移不開視線。
他第一次發現她真高興起來,是能叫身邊一切都失了顏色的。正看的入神,眼前忽然伸過來一隻酒杯,抬頭對上一雙波穀寒星般的眼睛,杜陸軒有些驚訝的招呼道:
“少楠!”
丁少楠隻點了點頭,意態疏淡的坐到杜陸軒麵前,酒杯向他的啤酒瓶上輕叩了一下,各自淺飲一口後放下,卻並無話。
杜陸軒見他放下酒杯,仰在沙發上燃了一支煙,年少時的舊事一時從記憶中縈繞而來,不由淺笑問道:
“幾年間沒碰過麵,這是什麽時候你連煙也複吸了?”
丁少楠這才笑了一下,將煙盒推給杜陸軒,瞥了一眼側對著他仍在嘴裏“啊啊”“波波”的兩個人,似有深意的慢聲答道:
“有些東西,以為可以戒掉,最後才弄明白它早就毒入五經,已是一輩子的癮了。”
杜陸軒一時默然,已注意到丁少楠似乎正很有興趣的在看著李同和顧榿榿玩酒令,此時顧榿榿已左支右絀的頻頻出錯。杜陸軒看著,笑著打斷他們,兩下介紹道:
“李同,小顧,這位是丁少楠,我們小時候是在一個大院裏長大的發小,後來我去美國讀書才分開,沒想到在這裏又碰上了。”
李同自來熟的隨著杜陸軒的介紹已和丁少楠碰上了杯,顧榿榿卻隻是緊緊握著酒杯,一聲不吭的坐在一邊聽三個男人說話。丁少楠又叫了一瓶Martini,取過一隻直身杯,忽然轉向她說:
“顧小姐酒令玩的不錯,我們來幾局。叫色子吧,贏率雙開,誰都公平。”
顧榿榿呆了一下,遲疑的看向丁少楠,李同沒注意到顧榿榿的神色,已經讓開了座位。杜陸軒看那酒杯急忙阻道:“少楠,小顧酒量淺,你別太勉強她。”
丁少楠星眸之中略顯冷峻的神態,看著顧榿榿答道:“哦?杜陸軒,你這回憐香惜玉應該是搞錯了對象吧。”
顧榿榿垂了一下眼睛,然後淡淡的從丁少楠手裏接過酒瓶,斟了八分滿的一杯,衝杜陸軒一笑:
“杜總,隻要不是伏特加,你都未必能喝過我。”
說著拿過色盅,隻略略搖動幾下就停了下來,微開了色盅瞥了一眼6枚色子的點數,底數是兩個2點,兩個可配任何點的賴子,還有一個3點和一個5點,略一思索,開始叫點:
“三個2。”
丁少楠笑笑,嫻熟的搖動色盅,動作迅而不促,隻聽色子在裏麵發出悅耳的滾動聲,忽然往桌上一扣,看向顧榿榿的神色有些咄咄逼人的霸氣,但卻並未開盅看點,竟然直接就叫出別的點數:
“四個6。”
杜陸軒也不禁看了丁少楠一眼。不跟著開局點數去叫,雖然也是一種幹擾玩法,隻是他看也不看底數就直接叫出四個6,這給雙方留的餘地都已不多,但如果顧榿榿手裏的牌合適,隻要跟上一把,就會加大她的贏麵。
顧榿榿盯了他一眼,並不再跟著往下叫,直接開盅,說:
“開。我不信。”
丁少楠已看到她盅底的那兩個賴子,淺笑一聲,斂正了容色,聲音清寂的問她:
“哦?這麽快就不信,你大概是要輸了呢。”
顧榿榿垂下眼睛,說:“對不起,我玩不了詐牌,你開吧。”
丁少楠緩緩移開色盅,盅底隻有一個6點,但也有兩個賴子。李同探身看過兩人的牌麵,一臉惋惜的跟顧榿榿說:
“哎呀!小顧,這是你水平嘛?你這手裏都有倆賴子了,怎麽也得再叫一把啊!”
顧榿榿也不答話,隻是麵不改色的將麵前的酒仰頭一傾而進,把李同看的驚歎不已。
丁少楠掃了一眼空杯,唇線微抿,手下已重新扣好色盅。
正好李同被一個電話叫走,杜陸軒送走李同,回來就看出不對勁來。隻見尚未等辨清輸贏,但凡色盅一開,顧榿榿仰頭就是一杯,一瓶Martini將見底時,丁少楠猛的一把攥住顧榿榿已經揚到嘴邊的手腕,臉色鐵青的怒道:
“你到底想要怎樣?你這樣逞強很有意思麽!”
顧榿榿聽到這句話似乎有瞬間的茫然,眼神也漸漸迷離,嘴角一勾,答道:“嗬,願賭服輸,我喝……”
丁少楠已是真被氣著了,忍耐也似乎到了極限,連太陽穴周圍的血管也在突突的跳動著,突然狠狠的一甩手將她手中酒杯奪下,啪的往桌子上一摔,手指微顫的指著顧榿榿:“別再讓我看到你喝酒!”
顧榿榿隻是低著頭並未看他,脊背繃得僵直。杜陸軒若有所思的看著怒極離去的丁少楠,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眉頭也緊擰了一下。叫了一杯溫檸檬水過來,輕輕放到她手邊,柔聲道:
“快喝了,我送你回去。”
顧榿榿聽話的端起杯子,垂著眼睛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了,起身的時候還是微微搖晃了一下,手在桌沿上扶了一下,看著杜陸軒遞來的臂彎,搖了搖頭,慢慢跟著他一起出了門。一路上兩人誰也沒說話,顧榿榿頭靠在窗邊,隻是默默出神。直到杜陸軒停下車時才驚覺了一下,轉向正側頭研看她的杜陸軒,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杜陸軒唇角略一上揚,下車過來為她拉開車門,將手掌遞給她,顧榿榿輕輕握了,探身下了車,杜陸軒卻沒有立即鬆開,手下略一用力,將她帶進自己胸前,幹淨的男子的氣息撲麵而來的將顧榿榿包裹起來。
顧榿榿有些疑惑的抬頭,正對上杜陸軒看向她的幽深黑眸。下一刻,溫熱柔軟的唇已印了過來,帶著淡淡的啤酒的甘冽味道,但舌尖隻是輕柔的沿著她的唇角略略輾轉了一下,顧榿榿一愣,已感覺到他並不是真要做什麽,立即使勁側過臉去,輕喘了一下,小聲說:
“杜總,我們都有些醉了。你回去開車小心點。”
杜陸軒看著她低頭的樣子,淡笑一下,輕輕鬆開,嗓音柔緩的向她說道:“嗯。對自己好一點。”斜倚在車身邊注視著她進了樓門才回到車裏,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後視鏡,一輛並不紮眼的黑色轎車正調頭飛掠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