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一襲紅袍
冉靜、微微幾乎同時出手,手指一點頭頂大印,灑落無盡仙光,將周圍血海震散,青萍劍、龍舌蘭掙脫束縛,破空而起,帶動兩道流光銳風,直刺紅袍鬼王。
紅袍鬼王白嫩素手接連點出,三道血花自血海中綻放,血水落下,三尊身高超過兩米的血色怪物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尊獨腿三臂,正是剛剛襲擊杜康那個,另外一個牛頭人身,與正糾纏張鷺和葉子龍那個相差無幾,不過身材更為高大壯碩,居中一個是從未出現的怪物,三頭六臂沒有腿,腰腹以下是無數血肉觸手,不斷蠕動,好像超大號的八爪魚。
微微和冉靜兩道劍光正好迎上牛頭人身怪還有三頭六臂章魚哥兩個,而那個獨腿三臂的怪物似乎就認準了杜康,口中怪吼一聲,腳踩血水,大步向杜康衝去。
「姥姥的,老子不發貓你當我是病危啊!」杜康硬是被這個死纏爛打、陰魂不散的獨腿三臂怪物給氣笑了,自腰中抽出八極崩,左手在背包里掏出佛手橫在身前,兩件兵器一前一後被杜康握在手中。
佛手散發出一片朦朧佛光,籠罩杜康周身,竟然將血水逼退,腳下沒了牽制,杜康也大踏步向前,與獨腿三臂怪物對沖而去。
怪物仰頭怒吼,右爪抬起惡狠狠對準杜康腦袋拍了下來,而左手則徑直向杜康心窩抓來,彷彿一把就要把杜康的心給挖出來。
「我去你的吧!」杜康側身扭轉,堪堪避開抓向心窩的鬼爪,八極崩架住拍向腦袋的另外一隻。
就在接觸一瞬間,杜康只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力量砸落,難以抗拒,瞬間半邊身子就好像過電一樣,都被震麻了!
「姥姥的,給老子去死吧!」杜康咬牙怒吼,竟是硬生生架住了那鬼爪瞬間,此時獨腿三臂怪物空門大開,杜康要的就是這麼一個機會,左手裡佛手抬起,正中拍下,噗呲一聲,佛光閃動,血光衝天,那獨腿三臂的怪物腦袋就好像個瘺西瓜一樣,四分五裂,碎肉、腦漿、骨頭渣子亂飛,噴了杜康一身。
杜康踉蹌後退,抬胳膊擦了把臉上碎肉濃血,一口帶血的唾沫狠狠啐在地上,抬腿一腳踹在沒了腦袋的怪物胸口,噗呲一聲,整隻腳就陷了進去,軟的好像豆腐。
「浴血重生!」冷淡聲音說出四字,正是自紅袍鬼王口中傳來,她的話如同有著一股魔力,那原本炸裂的碎肉,竟然又全都飛了回去,一片血浪衝起,嘩啦一聲好像潑水一樣落了下來,淋了獨腿三臂怪物的屍體一個通透。
而最詭異駭人的事情接下來就發生了,那顆被杜康打的好像摔在地上的瘺西瓜的腦袋竟然眨眼的功夫就重生了。
獨腿三臂怪物搖晃兩下碩大的血色腦袋,一雙倒三角的眼睛看見杜康,閃爍出一片殘忍,一雙巨大手爪抓向杜康陷進血肉中的右腿,竟是要生生從杜康身上扯下來。
杜康眼看不好,用力向外拔腿,可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一片粘稠好像502,牢牢抓住杜康右腿,連著用力,可就是紋絲不動。
獨腿三臂怪物笑的更加殘忍,一雙手爪落下並不如何快,恰恰相反,落下很慢,一寸一寸,它眼中都是獰笑,要的就是杜康慌亂、恐懼、掙扎,如同老貓耍弄老鼠,什麼時候玩兒膩味了,什麼時候再把你給弄死。
杜康心頭狂跳,腦袋裡飛快旋轉,最後一咬牙,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猛的抬起佛手,用力砸在自己腿上,一片璀璨佛光閃動,杜康整條右腿瞬間璀璨如純金鑄成,流動神聖佛光,硬是在獨腿三臂怪物胸口撐開一個窟窿。
杜康一下抽出右腿,扭頭就要跑路,可那獨腿三臂怪物怎能如此輕易放過,大嘴咧開,口中血紅舌頭如長鞭,噴出口外,狠狠抽在杜康背心。
嗶咔一起,杜康背心衣服被直接撕裂,成了兩片掛在身上,後背一條自左肩到后腰的狹長血槽,皮開肉綻,深可見骨。
一舌頭抽的杜康向前跌飛出去足有三米,咬牙悶哼一聲,差點兒就疼死過去,八極崩拄在血水中,強撐著沒有倒下。
「這不可能,姥姥的,這是開外掛是吧!」杜康背後劇痛,腦袋飛快轉動,想著對策。
其實杜康心裡明白的很,剛剛自己那一下得手,完全是因為獨腿三臂怪物輕敵憤怒才導致他出現一絲紕漏,被杜康一佛手拍爛了腦袋,如今它又重生,再想得手,那簡直是千難萬難。
更何況還有個紅袍鬼王在後,杜康算是看出來了,只要有她在,這幫怪物就像是開了外掛,浴血重生,可以無限命,而自己呢,拼血條明顯不是個兒啊。
眼前情況擺明了必輸無疑,可跑也跑不了,只能硬著頭皮干,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活字乾死了算啊。
眼看那獨腿三臂怪物血紅舌頭卷進嘴裡,細細嘗著杜康鮮血的味道,興奮的仰頭狂叫,滿嘴的獠牙搓動,一步一步逼近過來。
「小傢伙,跟我念。」就在杜康快步後退躲避獨腿三臂怪物的同時,一個滄桑中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在杜康腦中響起。
「你是誰!」杜康心中運轉神念,問那個神秘傳音給自己的人,可那人並未回答,而是一段經文響起,縹緲中流露鴻博浩瀚。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望天下眾生黎民苦,吾心難安,得廣廈千萬兮,庇天下寒士…我有四願兮,願天下安,願國民富,願傲視群雄,願橫掃宇內!」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望天下眾生黎民苦,吾心難安,得廣廈千萬兮,庇天下寒士…我有四願兮,願天下安,願國民富,願傲視群雄,願橫掃宇內!」杜康心中喃喃重複,初始只覺得平淡,就好像高中時候的文言古文一樣,不過隨著那滄桑聲音誦讀,越發浩渺磅礴,杜康也漸漸被影響,只覺胸中一股浩然氣沖盪翻湧,竟然忍不住朗聲誦讀了出來,恨不得縱聲狂笑方才痛快淋漓。
隨著經文誦讀,杜康身上籠罩淡淡佛光暗淡隱退,繼而一片七彩斑斕光霞浮動,一道人影自杜康背後浮現,峨冠博帶,手提長劍,面容古峻,細細辨認,赫然正是那在羅剎門前一劍斬萬鬼的書生!
「吼!」獨腿三臂怪物眼看杜康背後浮現而出的高大虛影,竟然發出一聲驚恐嚎叫,轉身一頭扎進血海中,一道水線潛了下去,不見蹤影。
竟然就這麼逃了,那可是獨腿三臂的怪物,要知道如此模樣都是邪生陰靈,比厲鬼還要厲害三分,竟然就這麼慫的扭頭跑了。
與此同時,與微微和冉靜兩個糾纏一起的另外兩頭怪物,也同樣怪叫著一猛子扎進血水之中,眨眼間就不見蹤影。
「你…你是什麼人?」杜康神念傳音詢問那道虛幻人影。
那人影輕輕搖頭,長嘆一聲道,「我就是個無名小卒,無名無號,來也空空,去也空空,就算說了,你們也不會知道。」
虛幻人影快速凝實,化作常人大小,周身散發七彩霞光,漂浮半空,轉身看向紅袍鬼王,劍眉蹙起,似乎有些無奈,「錦娘,你這又是何苦?他們不是你的仇人,你再如此濫殺無辜下去,恐怕就算你藏身玄陰鬼穴,也難逃天罰。」
「天罰,我呸!」紅袍鬼王一聲冷笑,俏臉蒙霜,手指書生說道,「少跟我說什麼仁義道德,這許多年來我聽的已經夠了,你說這世上我的仇人不在?放屁,這活著的人就是我的仇人,笑的人就是我的仇人!」
紅袍鬼王尖聲咆哮,滿頭長發倒飛亂舞,紅袍烈烈鼓盪,身後掀起千層血浪,無數人形在血浪中痛苦嘶吼、掙扎、哀求。
紅袍鬼王手指背後血浪,狀若瘋魔,笑靨癲狂,「憑什麼我受盡折磨,而他們卻過得無憂無慮,為什麼我從小就吃糠咽菜,衣不蔽體,而那些千金有三百六十五日穿不完的綾羅綢緞,華貴衣衫,啊?」
「我不甘心,我也要做人上人,所以,我從小就跟隨兄長寒窗苦讀十三年,寒氈坐透,鐵硯磨穿,經史子集無一不通,諸子百家無一不曉,比起那些飽食終日的鬚眉紈絝不知勝強幾何,更不用說那些終日只知勾心鬥角的富家貴女!」
「可我換來的是什麼?兄長入京趕考,卻一去無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一弱質女流淪落風塵,就算娼門楚館,我也潔身自愛,賣藝不賣身,群芳之中我為蓮,濁世泥濘我不沾,後來我得了這燕雲十六州的花魁娘子,數不清的男人送來真金白銀,都要一親芳澤,做我這清白身子的第一位恩客,一擲千金不見蹙眉分毫,那一夜的風流,足夠我同兄長几輩子苦苦積攢。」
「在那些年裡,我看了太多,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我明白了,最冷的是人心,最髒的也是人心,」紅袍鬼王眼角滑落兩行嫣紅血淚,滾滾腮邊落,滴在腳下血海中,只見浪花一朵。
「富貴人醉生夢死,貧賤人餓死街頭,當真是應了那句詩中言,卻道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明白了,這人世間不過是人吃人的世道,吃人不吐骨,有的只是弱肉強食,看見的都是不該貧的貧,不該富的富。」
「我明白官大的妻妾成群,我若嫁了,不過只是玩物而已,那錢多的,銀白心黑,就算拿我這身子,去做攀附權貴的踏腳石也是尋常,哈哈哈,哈哈哈,我千挑萬選,拒絕了多少豪門貴胄,我不要做那金絲籠中玩物,我要爭,與命爭,」紅袍鬼王說著說著,一聲凄怨苦笑,螓首輕搖,喃喃道,「可我最後還是輸了。」
「夫妻恩愛抵不過千萬真金白銀,就算他視金錢如糞土,可卻難擋豪霸不擇手段,」紅袍鬼王眼神凄迷,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那一天「他在我眼前被活活打死,臨死前,他看到的是我被第三十七個男人蹂躪,看著他從我身子上站起來,然後大笑著,狠狠一腳踹在他的心窩上,我到如今也忘不了那陣笑聲,還有他的眼神,他在恨,他在恨我,為什麼我沒有自裁!他最終恨得竟然是我,是我!」
「哈哈哈,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自懂得他的眼神,我明白了,我變得麻木,我不再反抗,我只覺得渾渾噩噩,當第七天的月升起的時候,我遇到了他,」紅袍鬼王扭頭看向正和六大鬼靈戰做一團的光頭年輕人,眼中竟流露出如少女般的愛慕和崇拜。
「是王上掀開了蓋在我臉上的蘆席,是王上為我垂淚,拿掉了塞在我口中的破鞋,一襲白衣脫下,裹住我這骯髒不堪的身子,是王上賜我新生,帶我沐清流洗去一身污濁。」
「錦娘?」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微微,眉頭輕輕蹙起,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驟然雙眸中異色閃過,小手拍在額頭上,詫異看向紅袍鬼王,問道,「你等等,我問你,你可是瀟湘館里蘇錦娘?」
紅袍鬼王扭頭望向微微這邊,神情一怔,隨即搖搖頭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這世上再無瀟湘館里蘇錦娘,只有這一襲紅袍薛依人。」
「你就是蘇錦娘,你肯定是蘇錦娘,」微微顯得有些激動,向前走了兩步,突然腳下一道血浪衝起,好在頭頂城隍神印灑落一片霞光,將血浪震散,微微小手拍拍圓滾滾胸脯,又是一陣波濤洶湧,不過卻也不惱,自顧自接著說道,「你可認識先前這東光的城隍閆維?」
紅袍鬼王薛依人嘴角勾起一抹如刀刃的弧度,冷笑一聲,說道,「我怎不識的,我說過,他的眼神我永遠不會忘記,不會的。」
「那…」微微有些猶豫開口。
「那閆維是我抓來。」紅袍鬼王卻是自己說了出來,素手抬起,白嫩掌心中托著一枚小小石印,模樣和老王的城隍神印相差不多,只是顏色灰暗,沒有半點神采,估計就算扔在路邊都沒人會撿,可紅袍鬼王卻珍而重之,修長手指在石印上輕輕點了點,痴痴望著石印,喃喃道,「他就在這裡,永永遠遠都不會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