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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不相信

  然而,偏偏不得願的卻是,完顏玦只是點了點頭,隨後說了句廢話:「便是練習馬術的地方。」


  「你能帶我去?」


  「這……」完顏玦一時有些為難。


  畢竟這塊地方,除了他完顏一脈的人,外人基本上都是進不去的。


  而她懷玉郡主……


  作為這大都的人氏,雖然看如今這跡象,怎麼都有種要成了他嫂子的錯覺;雖然,他這偷偷帶過去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


  他怎麼就是這麼不情願呢?


  思考一番過後,完顏玦決定中規中矩。


  於是他作出為難狀,搖了搖頭:「這馬場不是說想去便能去的,況且還是我大哥在練習的時候。」


  「行行吧。」


  江詞一瞧對方這模樣,當即便有些不難煩。


  她也不是不懂這完顏玦的意思,只是有必要這麼避諱嗎?

  「這是要準備出去騎馬么?」而就在這時,紀楚含的聲音卻在這時候進入了兩人的耳朵。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還在於,這傢伙怎麼就這麼簡單地進來了!

  頓時間……


  六隻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


  氣氛一時間凝重了起來,直到完顏清了清嗓子,

  才打破了沉默。


  「咳,是這樣的,太子殿下。」


  完顏玦的腦子此刻是飛溜溜地轉,「昨日郡主不是醉酒么?」


  「想必定是僕人送她回來之後,意外走錯了吧?」


  「昨日郡主是由我親自送回的。」紀楚含冷眼看著完顏玦,緩緩道。


  江詞在此時此刻,真的是巴不得,自己可以有辦法出去,或是找個地洞鑽起來。


  就在她剛剛見到紀楚含眼神的那一個瞬間。


  她是頓時便感到一到一種徹頭徹尾的冷啊!

  這種冷還偏偏難以用言語形容


  就好像是萬年不寒的江水上一秒還飄著霧氣,下一秒便成了萬年寒冰。


  甚至於連匆忙跳出水面的魚兒都被凍得體無完膚。


  可雖然懼怕,但當聽見對方說是他親自送她回來之時,她偏偏又是一陣感動。


  慶典之上,像這樣提前離席,可是對東道主的不尊重啊!

  他身為大都太子,一個就要繼承皇位之人,卻做出這種事……


  這要是被別人當做身上的虱子那樣專抓把柄,就這麼一件事,恐怕就是說不過去了!

  「那……也有可能,」完顏玦繼續嘗試辯解道,「郡主閣下夢遊……」


  「亦然有可能是郡主殿下覺著這裡的擺設極為有趣,所以才特此來看看呢?」


  江詞一聽到這樣的回答,頓時腦袋一懵。


  她醉酒了想吐還來不及!

  看什麼擺設?

  完了完了,什麼叫做有口說不清?這就要有口說不清。


  什麼叫做越描越黑?這便叫做越描越黑。


  還不如她自己親自來解釋呢!


  本來還以為這完顏玦情商這麼高,話總歸還會說的吧!可現在……


  默默站在一旁的江詞,此時此刻,內心崩潰,聽著完顏玦的敘述,只感到自己此生的語文都是白學了!

  等會她得怎麼解釋?


  這實在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啊!

  然而還不等她有所思考,紀楚含一句冷冷的聲音猛的便把她拉到了現實:「他說的可都是真的?」


  江詞轉頭,本來隨口想說個「假的」。畢竟,這完顏玦所說得,真的和她所做的差了地球兩圈半!

  而這種詞不達意的陳述,顯然更會給她帶來無比大的困擾啊!她要是不趁著這個時候解釋,更待何時!

  可當江詞一抬眼見到紀楚含的臉時,她的想法頓時便全然變了!此刻紀楚含的臉是又黑又臭,薄薄的唇瓣緊緊抿住不說,墨色的雙眼更是猶如獵鷹那般,又似是最為鋒利的劍,彷彿是要把她看穿。


  而顯然再聽對方這質問的語氣……


  他生氣了?


  也就是說,他竟然就這麼信了?


  而且是在這種無憑無據的情況之下?!

  這忽然的發現,是差點就要把江詞給活活氣得半死。


  學醫多年,也是照修了幾本心理書。


  江詞明白,此刻自己在這男人面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在他潛意識中自動默認成「借口」,簡單來說,便是不信。


  可對於她的解釋他也不能表現出半點不信的模樣。但卻也是佯裝相信。


  這就有些恐怖了。


  她相信他相信了自己,可對方卻是不再相信自己。


  她幾乎可以說是將整顆心臟活生生地送到他的面前,他雖然面上感動,卻又在另一邊,暗地之中轉過身來看看這「真心」之後,是不是長滿了蛆。


  而通常,他會認為是長滿了蛆的。


  因為,他根本就不信啊!


  而就在這時候,自己要是又有什麼把柄被別人聽去,在他面前告狀,她估計自己也會是像今日這般,百口難辨。


  而對方也會在瞬間回想起這次的種種。


  而萬一對方判定下次的事情是假的,那麼他便也會自動判斷這次的事情也是假的。


  徹底地認為,她在撒謊。


  這實在不是個什麼好消息。


  因為,這根本就是對方對自己的不信任所造成的惡性循環。


  可偏偏,她是無話可說。


  除了在對方面前強調自己所言句句屬實,沒別的方法。


  這種惡性循環,要麼對方足夠相信自己否則就是完蛋了!

  每一次事故都會形成一個里程碑式的情緒積攢點,而當到了一個程度之後,當量變變成質變。這種積攢點便會爆發,如一婉洪流,硬生生地將他與她沖刷而開。


  江詞此時此刻,第一次忽然感到了一絲恐懼。


  一絲對未來的恐懼。


  這種恐懼的來源不是別的,正是紀楚含。


  因為,他不信任,所以也不管她是說了什麼話,他在這今後的日子裡某種概念上便是搪塞。


  因而,她的話其實是可有可無。


  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呢?

  其實也可能到最後變成了一具擺設,一具已然枯槁的乾屍。只是掛在口頭,卻從未進入過他心頭。


  這種恐懼的來源也不是別的,正是她自己。


  因為她已然能預見自己的未來。


  這種想象與現實的錯差感,只叫她慌亂地只想痛哭流涕,而不去說一個字。


  就像是上了刑場的犯人那般,從他知道自己死期的那一天起,多少個日夜便是一種煎熬。


  她已然預見自己凄慘的結局,卻對自身的結局毫無辦法,只能等待結局到來的那一時刻。


  這種任人支配的感覺,她實在是敢不恭維?。


  「不是如何?是又如何?」江詞說著瞄了一眼紀楚含,果然紀楚含的面色是又黑了一度。


  巨大的陰影重疊在他的臉上。將他的面部表情勾勒出一個明顯而突出的陰霾。


  江詞想這下恐怕她是沒命了。


  還是她親口不要命的那種。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紀楚含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嚴肅,陰沉。


  這讓江詞頓時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


  那段她還是剛剛預見紀楚含的日子。


  日日都是心驚膽戰,然而,卻沒有這種無由來的害怕。


  這兩者間的鮮明對比,令江詞在這一瞬間便更是嚮往曾經的那段時光。


  「我要是說我不知道呢?」江詞一邊說著心中的答案,一邊心中帶著忐忑,但與此同時,面上又靜若處子的地講著,「我也是剛剛才醒,醒來之後,便發現自己不在自己原來的住處了。」


  江詞信誓旦旦地講道,「事實上,我也不清楚自己……」


  「懷玉!」而忽然的,紀楚含的一聲怒吼,迫使江詞住了口。


  江詞的耳膜陣痛,不是因為紀楚含聲音吼的大,而是因為那一聲「懷玉」。


  在這種情況之下,何況是涉及自身的情感糾葛,他明明看起來很氣憤,卻依舊理智地喊出「懷玉」,而不是「江詞」。


  又或者,這不過是如今的他不再信任她的一個表現。


  頓時間,江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開心還是該傷感。


  開心在這或許有點說不過去,但也不是不可能,而這隻取決於她是怎樣的人。


  如果她足夠理智,那麼她的第一反應就應該是開心。


  因為紀楚含沒有在這情急的情況下道明她那種莫名奇妙的身份,那個名字「江詞」。而紀楚含的表現也正如她所預料的那般。


  他果然不相信她。


  她對他已經了如指掌。


  而她一直以來,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不說錯一句話,不做錯一件事,及時意外做錯了也是千方百計地動用她所有的資源,人脈,能力去彌補。


  她一直堅持認為自己是理性的。


  可是,為何她的心是這樣的痛呢!

  「太子殿下。」江詞抬眼,直視紀楚含,忽然間也用了尊稱。


  紀楚含聽著一愣,她終於還是沒有叫他「楚含」。


  「我懷玉對天發誓,以上所言,每一句,每個字,句句屬實!」


  江詞斬釘截鐵道。


  她幾乎覺得自己此刻是熱淚盈眶,猶如是要在一排壯志而征的行軍隊伍前,道下最為感人肺腑的行酒令。


  雖然,是坐下床上。


  然而,紀楚含卻依舊冷眼地望著她,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感波動。


  江詞忍不住輕輕吸口氣,卻感覺冰冷無比。


  他還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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