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聰明

  「啟稟太子殿下,屬下辦事不利,還請殿下責罰。屬下回到東宮,側妃娘娘早已不知所蹤。據宮人所言,側妃娘娘一直待在房中沒出來過,不知何時隱遁潛逃。」


  面前的侍衛雙膝跪地,神色恭謹。


  紀楚含的神情中看不出一絲變化,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既然紅瑤深知已經暴露了身份,才會不管不顧對江詞下了死手,現在她當然也不會在東宮候著,等著紀楚含的侍衛把她擒回來。


  她確實足夠聰明,能將元祈都瞞過去。從一開始,紀楚含甚至認為她的家世背景是偽造的,因為這一切都天衣無縫,反倒惹人懷疑。沒想到這些竟全都是真的,獨獨隱瞞了她去山上求學的那段歲月。


  但那一段才最為重要,紀楚含是在調查斷魘的同時才偶然得知,當年斷魘師承青雲山,一度是接替掌門之位的不二人選,但為同門師兄所害,一時之間被逐出師門。此後不久,就聽聞青雲山失蹤了一個女徒弟,冥教多了兩個護法。


  冥教的護法實力不容小覷,區區一個皇宮哪裡能攔得住她。


  找不到紅瑤,也找不到無湮,他要如何才能找到三日絕的解藥。冥教歷來沒固定的窩點,提錢交易都是由教中最底層的殺手執行,這想要見到幾大護法,著實並不輕鬆。


  城南的平遙客棧,正是外城中人往來最為密切的一處地點。


  天色漸暗,日暮西沉,平遙客棧的生意正是火爆得時候。


  小二吆喝著正給店內的客官上菜,就見迎面又走來一個男人,衣著通身不凡,肩上背著一個紮實的包袱,看起來就像是個貴客。小二殷勤地上前招呼,「這位客官,裡面請。包袱可需要小的幫您拿?」


  男人警惕地瞧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天字型大小的包廂,有人在裡面等我。」


  小二又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面上掛著諂媚得笑意,「得,客官,勞駕上二樓的包廂。」


  包廂的位置正在二樓走廊的盡頭,小二為其推開門便就告退了,男人走進包廂內,門似是聞聲而動,風一陣地便又掩了起來。


  房內早有人在此等候,面向著男人,站在窗戶跟前,背光而立。整個人隱藏在黑暗之中,除了能瞧見面上佩戴的面具,其餘有些看不真切。


  男人:「我要殺薛府的長子,薛銘宇。」


  「敢問僱主錢帶夠了嗎?」


  「這是自然。」男人怕對方不信,卸下肩上的包袱,放在桌上,裡面是一沓子銀票。男人仰起頭,「薛某聽聞素來冥教執行任務,還未曾有過失手的時候,薛某對冥教報以信任,還請切莫讓薛某失望。」


  「閣下也姓薛?」言語中似有疑惑。


  「薛銘宇是薛某的堂弟,如嫣和薛某兩人青梅竹馬,薛某已經製備好了上門提親的聘禮,未曾想薛銘宇突然冒出來橫刀奪愛,搶走了如嫣。」男人冷哼了一聲,繼續說道:


  「這也就罷了,今日大婚,薛銘宇居然不管如嫣,拜禮都未完成,就去救治他那個老相好,留下如嫣一個人站在大堂中無所適從。他既然不願意娶她,那不如讓如嫣嫁給我!」


  「原來如此。」這人正是薛銘宇的堂哥薛奕,在翰林院里正是年輕一代的翹楚,傳聞他彬彬有禮,不慕名利,現在竟是在背地裡買兇殺自己的堂弟。


  面具人暗自鄙視了眼前人一番,表面上不動聲色,依舊淡淡道:「閣下儘管回去等消息,不出三日,閣下就會得到想要的結果。」


  薛奕頷首,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終是收住了嘴,最後向面具人拱了拱手,推開房門離開了。


  薛府。


  府上的醫書已經被薛銘宇翻了個遍,但找不到有關三日絕的半分痕迹。他心頭急躁不安,但越急躁就越需要鎮定,忽而聽見門外傳來短暫的敲門聲,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聲推開。


  現在府上的下人都這麼不懂規矩了么,他不悅地揉了揉眉心,「誰?」


  「還能有誰,你爺爺我!」


  門被闔上,薛奕頓時便換了個人,大搖大擺走上前閑散地坐下,漫不經心地端詳著薛銘宇,只見他一臉愁容,滿是疲態,便問道:「還沒找到方法?」


  薛銘宇蹙眉搖了搖頭,他這個堂哥,自小與他一同長大,性子卻截然相反。儘管在外人面前,薛奕依然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但一旦沒有外人的時候,他的本性就暴露無遺,正如現在。


  從小薛奕就經常偷偷出府偷玩,什麼市井地痞都和他熟得很,但他也聰明,從不告訴別人他的真實身份。與地痞流氓們交好沒得到什麼好處,行為做派倒是學了個七八成。


  「太子呢,你的這條命竟然花了我一萬兩銀子,趕緊叫太子出來給小爺我報銷,不然小爺我這是虧大發了!」


  薛銘宇落座,為他斟了一杯茶,對他這副模樣早已屢見不鮮,便道:「那邊怎麼說?」


  薛奕道:「收了我的錢,說是三日之內必定有個結果。我本想催他明日就動手,唯恐對方起疑心,才沒有多說。」


  話音剛落,薛銘宇的眉心又擰在一起,薛奕這樣做正事萬全之策,但是三日之內,不知道江詞可還能撐這些時候。


  這是方才紀楚含與他商議的結果,直接找到冥教的窩點是難上加難,唯有與冥教做一場雇傭殺人的交易,否則冥教護法不會輕易現身。是以,薛銘宇才想到了薛奕,他這人最會演戲,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才勞煩他去了平遙客棧。


  但這樣做,未嘗沒有風險,若是冥教中人失信,依江詞現在的情況,多拖延一天就多一份風險。雖然冥教歷來守信,但是誰又肯定,不會有發生意外的時候。


  薛銘宇不由蹙眉,他現在覺得自己簡直是神經兮兮,腦袋嗡嗡地一陣頭疼,彷彿有人在頭顱內敲鐘,吵得他心神俱裂。


  「銘宇。」門外傳來一聲溫婉軟糯的女聲,正是楊如嫣。


  薛銘宇和薛奕相視一眼,薛奕低下頭嗤笑了一聲,薛銘宇未曾理會,徑直走到房門前,輕聲推開門,「如嫣,你怎麼來了?」


  楊如嫣手上端著一盅參湯,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看著書房的燈還亮著,猜到你沒睡,就到廚房去熬了一盅參湯給你補補身子,我知道江詞的事情你很擔心,但也要休息一下才是。」


  今晚該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他卻要在書房度過一整夜,身上還作著新郎官打扮,薛銘宇從她手中接過,面色流露出無比的歉然,「這種事情叫下人去做就好了,不用勞煩你親自送過來。」


  楊如嫣便笑:「親自送過來的才有心意啊,你多少會給我個面子,把它都喝光了。」


  薛銘宇歉然地笑了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人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互相都沒有說話。楊如嫣緊張局促地扯了扯裙擺,他連讓她進去坐上一會兒的話都沒說出來,她該離開了。


  心頭嘆了一口氣,面上卻還是掛著恬靜的笑意,「那……銘宇,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我去看過江詞了,她現在狀態不錯,你不用太擔心,早點休息。」


  薛銘宇淡笑著點了點頭,楊如嫣眼神遊移了一會兒,便淺笑著轉過身,慢悠悠得,朝著不遠處的新房走去。


  但見她的身影漸行漸遠,薛銘宇才闔上門,將還冒著蒸騰熱氣的參湯放在案台上。


  薛奕毫不客氣地打開了蓋子,拿起瓷勺舀了一小口,邊咂巴嘴邊揶揄薛銘宇,「不解風情,如嫣在門口站了那麼久,就是想讓你請她進來。」


  薛銘宇長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但我現在心煩意亂,叫她進來做什麼,倒不如讓她早些回去休息。」


  薛奕將熬好的參湯一飲而盡,用帕子揩拭嘴角,指著薛銘宇指責道:「你啊你!如嫣這麼好的姑娘嫁給你真是糟蹋了人家,倒不如讓她嫁給小爺我了!」


  薛銘宇:「……」


  「反正你們兩個堂也沒拜,洞房也沒入,明天小爺我就和如嫣說一聲,問她願不願意嫁過來。」薛奕揚了揚眉,說得眉飛色舞。


  薛銘宇不由哭笑不得,「等你把府上的兩個小妾都休了再說吧。」


  「兩個小妾罷了,若是如嫣不想留她們,小爺我給她們置辦兩處宅子,再多扔點銀票,她們就巴不得地要離開小爺我了。」


  薛銘宇不語,薛奕輕笑了兩聲,才道:「只可惜,如嫣那麼要強的人,既然嫁了過來,就斷然不會有改嫁的道理。況且我們三個一起長大,她從小就傾慕於你,哪會把我這麼一個紈絝子弟放在眼裡。」


  薛銘宇乾咳了兩聲,含糊地答道:「或許吧。」


  「行了,小爺我不耽誤你找醫書了,空廂房預備好了沒有,小爺我去歇息一會兒。」


  薛銘宇便道:「你若不嫌棄的話,就去住我的廂房吧,我今夜在書房裡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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