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困惑
次日清晨,江詞早早地起了床,想著今個兒是七月初七,又是薛銘宇成親的日子,便坐在銅鏡前仔細梳洗了一番。
梳洗過後,眼角瞥見案台上的那副畫像,她才想到要將這幅畫送到烏蘭那兒去。而且元祈也是收到請帖的人,今日想必也要帶著烏蘭一同出席吧。但這麼早,烏蘭和元祈會不會還沒起來……
江詞胡亂地搖了搖頭,被自己方才的想法給逗笑了,她這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春月正在一側候著,江詞想了想,便道:「你去新房瞧瞧,四哥和四嫂起了沒?」
「是。」春月聽著吩咐,便畢恭畢敬地告退了。
不多時,春月便趕了回來,「回郡主,據說是公務纏身,四殿下一大早就被人叫出去了。至於烏蘭格格,還在房中一直未曾出來。」
江詞點點頭,既然元祈已經走了,那她就去瞧瞧烏蘭,順便把那副畫像給她送過去。
她提著合起的畫像叩起新房的門,生了幾分逗趣的心思,「四嫂,懷玉過來看你了,你可是醒了?」
不消片刻,裡頭的宮女便開了房門,江詞走進來,只見烏蘭格格坐在銅鏡前梳著妝,她便走上前,問道:「怎麼起的這麼早?」
烏蘭格格面有愁色,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在此刻說出來。江詞便掃了一眼替她梳頭的那個宮女,烏蘭會意,便道:「你先下去吧。」
那宮女便順從地走了出去,順帶關緊了房門。
是以江詞便接替了替烏蘭梳頭的任務,烏蘭嘟著嘴有些委屈地說道,「昨晚上你四哥回來得時候都快三更天了,我在床上鉻得肉疼,他才回來。」
江詞聞言撲哧一笑,剛想說這不是因為他在替你作畫么,又聽得烏蘭繼續說道:「然後他回來以後,把宮女都遣出去了。我本來想著是要……」她說著,面色湧起一片緋紅,江詞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啞然失笑。
烏蘭緊接著又說:「但是,我們喝了一晚上的酒,洞房花燭夜,什麼都沒有。一大早上他就被侍衛叫出去,似乎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懷玉,你們漢人成婚的習俗難道就是這樣的嗎?」
當然不是了……但這話要怎麼和烏蘭說呢,江詞頓時面色有些為難,這頭髮也不知道該怎麼梳下去,便在她身側坐下。烏蘭見江詞不回答,心中亦是猜出了大概,不免多了幾分愁容。江詞見狀,急忙解釋道:「你別想太多,四哥他興許只是太高興了,你也知道的,昨個兒你們大婚,他還那麼護著你。在大都,慶祝的時候都喜歡喝酒,四哥這是太雀躍了,才纏著和你一起喝酒的啊。而且——」
她拿起帶來的畫卷,正打算說這就是四哥給你畫的畫像,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烏蘭還沒等她說完,就有些煩心得打斷她,說道:「可是,我總覺得你四哥喜歡的另有其人。」
江詞無奈,「烏蘭……你別再胡思亂想了。」
「懷玉,你難道不覺得嗎?」烏蘭倏地握住江詞的手,「昨日那個董貴妃非要當眾讓我掀開蓋頭,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我總覺得她似乎和殿下有過一些糾葛。懷玉,你說,殿下會不會喜歡的就是董貴妃?」
這要是說他們兩個之間有糾葛,江詞自然是無力反駁,至於元祈喜不喜歡董貴妃,她更是不確定。江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烏蘭,她炙熱的雙眸在尋求著答案,江詞不想讓她眼中的光芒變得暗淡無光。
「應該不會吧,董貴妃畢竟是皇上的寵妃,四哥他不是這樣的人。」江詞有些無力地解釋著,游移的眼神卻昭示著她的心虛,不知道烏蘭會不會發現。
「我也覺得,殿下不會是這樣的人。」烏蘭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其實她尋求的不過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至於究竟可不可信,想來她也不是很在意吧。
江詞無奈地搖搖頭,卻見烏蘭手拖著兩腮,又開始糾結起另外的問題,絮絮叨叨地說著:「那他為何回來得這麼晚呢,而且還只知道喝酒……」
還不就是在給你作畫么,元祈昨個兒不是都和你說過了,怎麼烏蘭還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江詞有些奇怪,烏蘭想了一會兒覺得心煩意亂,再不去想那些煩心事,抬眼一掃,瞧見了擺在桌上的畫卷,她心中一時好奇,「咦,這是什麼?」
江詞還沒來得及開口,烏蘭已經攤開了畫卷,畫中的新娘一身鳳冠霞帔聘婷裊裊,躍然紙上。烏蘭仔仔細細地來回看了個遍,眼中滿是欣賞的意味,江詞打量她的神情,竟然瞧不出欣喜,還覺得有些意外。
「畫得真好。」烏蘭撅著嘴讚歎道,言語中卻有些酸溜溜地嫉妒,「本來我還以為這是懷玉送給我的,仔細瞧了一遍,才發現畫的是懷玉。這是誰畫的?可是心儀懷玉的某個王孫公子?」
「怎麼會……」江詞從烏蘭手中搶回這副畫像,這明明就是元祈畫給烏蘭的,為什麼烏蘭會覺得這畫的是她。江詞四下打量了一番也並未看出什麼不同,不明白烏蘭是由於什麼而做出的判斷。
但江詞生怕說錯話而露出破綻,於是謹慎地說道:「四嫂是怎麼看出,這畫的是我而不是四嫂的?」
「這還不簡單。」烏蘭順著她手上的畫卷,找到了手腕處,指著此處說道:「你瞧,懷玉的手腕骨節更為突起,而烏蘭的就不是這樣。」
烏蘭說著,便亮出了纖細白皙的手腕,和江詞的兩相一對比,果然看出了不同。
只是,這麼一小處瑕疵,並不足以說明問題吧。
江詞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幅畫本是元祈送給烏蘭的這件事說出來,卻見烏蘭又指著蓋頭下的下顎說道:「懷玉的此處有一顆痣,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細心的人卻能注意到。本來烏蘭也沒瞧出來,還以為這是滴落的墨跡,仔細瞧了一眼,才看出這是作畫人刻意畫上去的。」
銅鏡之中映出江詞的面容,巴掌大的小臉,蛾眉杏眼,眼中卻是茫然和疑惑。下顎上的那顆痣,如此地不起眼,連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怎麼會……
難道這畫真的是元祈畫給她的嗎,但是怎麼可能呢。江詞腦海中不由迴響昨日與元祈的對白,這讓她更為困惑。
「四哥這紅蓋頭擋住了四嫂姣好的面容,可不是畫蛇添足么?」
「是嗎?我倒覺得這紅蓋頭是點睛之筆。」
……
耳邊傳來烏蘭逗趣的笑聲,「懷玉,這是誰畫給你的,給你穿上了一件嫁衣,莫不是想要娶你吧?」
「不可能!」江詞騰地一下站起身,腦中竭力想拋掉這樣的想法,一定是弄巧成拙,不過就這兩個所謂的證據,並不能夠說明畫中人就是她。但她偏過頭,瞥見一側的烏蘭,黑黝黝的雙眼定定地看著她,她才恍然驚覺,自己方才太過於衝動了。
江詞嘴角上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說道:「抱歉,四嫂,我剛才忽然想起了一件陳年舊事,是懷玉失態了。」
烏蘭無聲地搖搖頭,垂下了眼瞼,不知在想些什麼。
江詞生怕她從中看出什麼來,只擔心說多錯多,卻見烏蘭嫣然一笑,「懷玉,今個兒是薛家公子大喜之日,你瞧這薛公子也名花有主了,你什麼時候能說上一門親事?」
江詞暗暗鬆了一口氣,笑道:「四嫂這是才嫁給四哥,就要開始為人保媒了。」
氣氛又恢復如常,二人嬉笑著說著閑話。攤開的畫卷被江詞適時地壓在了手臂下,清風徐來,不時吹著宣紙來回搖晃。方才的一小段插曲,似乎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烏蘭作為元祈的正妃娘娘,自然要出席今日薛銘宇的喜宴,正好元祈出去之後還沒回來,江詞便和烏蘭同乘一架馬車,出了宮門。
薛太傅的府邸,江詞還未曾去過,到了薛府門口才發現,比起王府亦是絲毫不差。想來皇上的老師,待遇比普通的大臣還要好些。
昨個兒因為是皇室的大婚,未曾有過抬花轎吹嗩吶奏樂這種民間的風俗,這下子江詞倒想好好瞧上一瞧,看看熱鬧。
薛府的門口不遠處聚集了一群前來看戲的路人,薛銘宇做著新郎官的打扮,衣服最中間別著一朵大花,看起來分外顯眼。江詞才一下了馬車,就歡呼雀躍地向他打了聲招呼,一想到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她,她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小心翼翼地朝著薛銘宇揮了揮手。
薛銘宇正在接待著進門的賓客,只是沖她淡淡地笑了笑,一如既往得溫柔,笑起來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一想到他即將進門的那個媳婦兒楊如嫣,他們二人這麼相像,想必也是琴瑟和鳴,金童玉女了吧。
江詞旁若無人地感嘆了一番,身後的烏蘭格格也已經下了馬車,向她抱怨著這裙擺的繁瑣,走起路來甚是麻煩。江詞笑著安撫了她幾句,便牽著她的手朝著薛府門口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