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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不明所以

  之前江詞錯把李忠誤以為是紀楚含,履行諾言將其收入了王府,殊不知這冷宮的守衛都是元祈的人。


  李忠假意服從於江詞,暗地裡卻是聽命於元祈,監測王府上下的一舉一動,順帶著再替江詞監視一下丞相府的風吹草動。作為一名合格的暗衛,李忠雖是表面上憨厚,業務能力也是極強,事無巨細,都能打聽的清清楚楚。是以江詞覺得他辦事得心應手,倒也器重他。


  李忠從宮中出來以後到丞相府打探了一番,卻看見紀純飛正在和紀夫人吵鬧,不知是在吵些什麼,支開了所有府上的丫鬟下人。紀夫人常年都不露上一面,現在這是怎麼回事,李忠心下生疑,側耳細聽,心中陡然一驚,恍若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


  秦王府內。


  在幾次與薛銘宇商議無果后,江詞無奈之餘,只好說道:「銘宇既然不願意幫我也就算了,你出去吧,我自己來處理。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也好,赤條條來去無牽挂。」


  薛銘宇苦笑,嘴角笑意浸滿了苦澀,「你非要這麼逼我,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要我如何能心安?就算是作為朋友,我還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拿性命做賭注嗎?」


  江詞忽而有些愧疚,她故意使那麼一點小聰明,以退為進,逼著薛銘宇來幫自己。她暗罵自己沒人性,薛銘宇待自己這樣好,可她卻總是利用他,現在還逼著他做決定。


  她撫額,但這安神香效力維持不了多久,若是紀楚含待會兒醒了,非要離開王府,到時候想攔他就沒那麼簡單了。江詞抬眸,說道:「銘宇,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是我不對,我本不該牽扯你進來,你若是願意幫我我自然高興,若是不願我也不怪你。門就在那裡,你自行決定吧。」


  薛銘宇苦笑著搖搖頭,江詞現在讓他做決定可不就是在難為他,他一向春風滿面無牽無掛,自從遇見她才總是心事重重。他揉揉太陽穴,現在叫他如何出去,等著聽她死在房中的消息嗎,他如果在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再怎麼維持也難擠出一抹笑意,「罷了罷了,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就都聽你的。」


  話音剛落,江詞高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沉降下來。


  而薛銘宇卻截然不同,他面色凝重地看著江詞,現在紀楚含正處於昏迷之中,他們也不必再來什麼藥材遮掩血色和血腥氣味,江詞早已揭開手腕上包紮的布條,露出她昨日才新割的一處傷口。


  傷口還未結痂,上面隱隱暗黑色的血跡,還滲著紅色的鮮血。舊傷未愈,就又添新傷,她的身子昨日才輸了三碗血,可還能受得住?

  然而這些卻輪不到薛銘宇來想,眼前的江詞毫無怯意,攤開纖細的手腕,薛銘宇眸中隱忍著,一狠心,在上頭又添了一處刀口。


  江詞緊蹙著眉頭,卻一聲也沒坑,眼看著刀口處汩汩地流動著鮮血,有如山澗泉涌噴薄而出。鮮血盛滿了一碗又一碗,江詞的唇色愈發蒼白,逐漸變得毫無血色。面色亦是如此,越來越衰弱,衰弱的慘白,彷彿隨時就要倒下。


  「不能再放血了。」薛銘宇再也忍不住了,江詞的狀態已經是衰頹之勢,若是再繼續下去,他可是想都不敢想。他上前用布條為她纏上傷口,見她臉色慘白,包紮的雙手也變得顫顫巍巍得,害怕得緊。


  江詞卻伸出空餘的右手握住他,淡笑著向他搖頭,「沒關係,好不容易到了現在,不能前功盡棄,我還能再撐一陣子,還需要多少?」


  「兩碗。」薛銘宇憤恨地咬牙切齒,幾乎是從牙縫裡說出這句話。他恨極了,當初就不應該告知江詞這個方法,讓她豁出性命來替紀楚含去毒。現在好了,為了紀楚含,她連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


  江詞卻淺淺一笑,「就差兩碗了,銘宇,我還可以再撐一會兒。」她艱難地用剩餘的右手解開那塊布條,薛銘宇見她怎麼解也解不出個所以然,忍著心尖上的痛意著為她解開,忽聽得她撲哧一笑,「銘宇,你同我說一會兒話。」


  鮮血順著傷口繼續滴答滴答地留在碗中。


  薛銘宇別開眼去不忍心看,柔聲問道:「想說些什麼?」


  「銘宇,你第一次見我,撿了我的手帕,這事可是設計好的?」


  他搖頭,「不是,只是巧合。」但那天初見,她一身桃紅色羅裙略施粉黛,卻縈繞在他心間經久不散。


  「那你當時可是已經認識我了?」


  薛銘宇道:「早前聽說紀家少爺的一個小小書童下棋戰勝了冷鏡丞,所以略有耳聞。」


  「不是吧,你見過我之前一定打探了許多我的事情,當初你初次到紀府,可是知道我醫術精湛,治好了紀楚含的舊疾呢。」


  薛銘宇笑笑,「只是知道一些。」那時他對江詞一見鍾情,特意去打探了一番紀家少爺這位書童的事迹,誰能想到她就是秦王派他苦尋多年的愛女呢。


  最後一碗的鮮血快要盛滿了,江詞倏地覺得有些睏倦,上下眼皮掐著架,控制不住地想要睡覺,她說:「銘宇,我突然有些困了,眼睛都睜不開,你幫我瞧瞧看這血量可是夠了?」


  她現在還有心思惦記著劑量夠不夠的問題,絲毫不為自己的身子擔心。薛銘宇心口一痛,江詞現在臉色慘白如紙,絲毫不見平日里的風采,倒像個油盡燈枯性命垂危的病人。


  薛銘宇艱澀地說著話:「已經夠了,你先別睡,我來給你包紮傷口。」


  他上前不由分說地將她的手腕處用布條包紮好,灑上止血的藥粉,生怕她覺得痛,動作輕緩而又溫柔,卻見江詞闔著雙目,沉沉地睡了過去,薛銘宇呼吸一滯。


  頓了頓,他像是痴了一樣,跌跌撞撞地抱著江詞一路橫衝直撞。


  芍藥正在門外候著,卻見薛銘宇目光渙散地不知道要跑哪裡去,但見他懷中還懷抱著大小姐,心中更為疑惑。


  「薛公子,您怎麼抱著大小姐,她這是怎麼了,您這是要去哪裡?」


  芍藥見此,一路跟著薛銘宇,不住地發問,薛銘宇卻視若罔聞。


  兩個時辰后,王府內。


  紀楚含從床榻上醒過來,頗有些不明所以。


  他不是本打算離開王府嗎,怎麼又突然在江詞的床榻上醒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一時心生疑惑,四下張望,這麼冷的天,窗欞、槅扇都大敞著,未免也太過怪異。他下了床榻,桌上還擺著一個燃放著的香爐,他記得,江詞向來是不喜熏香的。


  事出反常即為妖,這香爐,這四下通風,莫非是在掩蓋什麼氣味?

  紀楚含站在門口,院子里也沒什麼人,江詞去哪裡了,她的貼身丫鬟竟也不在……他問了一個眼生的丫鬟,「可有看見你們大小姐?」


  那丫鬟昂著頭,面色不太好看,毫不客氣尖聲細語地說:「回公子,大小姐同薛公子一起離開了,不知道去了何處。還請公子不要再問了。」


  這丫鬟這是什麼態度,那有個下人的樣子,但紀楚含懶得和她計較。江詞又是和薛銘宇出去了,他心裡有點兒不是滋味,又問守在門口的侍衛,「你們可知道大小姐去哪裡了?」


  那侍衛也有點兒不耐煩地應付他:「回公子,小姐吩咐了,她和薛公子約好一起出去遊玩,若是紀公子醒了,還請自行離去。小的們就不便相送了。」


  這一連幾個下人對他的態度都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紀楚含卻沒心思思索這些。


  這是什麼意思,他才說要走,莫名其妙地昏倒在江詞的榻上,現在這倆人卻跑出去散心遊玩了?紀楚含沉著一張臉,半晌卻又自嘲地笑笑,或許自己才是最大的累贅。


  既然江詞吩咐了,紀楚含徑直沿著原路走回去,走到王府門口,他才一出門,守門的侍衛就匆匆將門掩上,將他與王府隔絕在一門之外。


  他站在門前,不由哭笑不得,這是怎麼回事,方才是江詞竭力攔著,自己堅持著說要離開。現在她也不攔自己了,怎麼這一出府,就覺得這麼悵然若失呢。


  又要回到那個冷冰冰得紀府,他長嘆一口氣,相較而言,這裡似乎卻更像是他的家。


  門前為他準備好了一輛馬車,紀楚含翻身上了馬車,坐在車廂中掀開車簾,望著王府的大門漸行漸遠。等到真的走了遠了,他不舍地放下車簾,在顛簸的途中氣沉丹田,卻再沒了以往毒性的牽制。


  紀楚含不由訝異,體內的無名毒竟是已經完全祛除,莫非他昏倒這段時間,江詞和薛銘宇都在忙碌於為自己醫治,那他們又是想到了什麼辦法,竟然這麼輕而易舉就醫好了。


  他心中思忖良多,卻無法將思緒串聯在一起,甚是頭疼。


  這中間一定有什麼事情他沒有想到,紀楚含揉揉發痛的眉心,卻聽得車夫道:「這位公子,紀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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