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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即刻動身

  待到迎風走後,江詞忐忑著一顆心,琢磨著該怎麼安慰一番紀楚含。


  縱然紀純飛待紀楚含再不好,也是他的生父。紀楚含表面上雖是不說,但對紀純飛怎麼說都是有血緣情誼罷。


  靜默,江詞剛待開口,紀楚含就打斷她,神情疏淡:「你不用說了,都說骨肉親情血濃於水,但他從來可有為我想過半分,這麼多年我為他做了這麼多事,權當是還了他二十年的養育之恩了。」


  他既然想通了,江詞放下心。只是紀楚含同皇帝這樣相像,這件事怎麼想怎麼怪異,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到底要不要說與紀楚含聽呢。畢竟這只是一個猜測,又是毫無根據,江詞順口這麼一說,萬一毫無干係,豈不是平白給紀楚含添麻煩嗎。


  她猶豫著難以啟齒,卻聽得紀楚含說道:「小詞,我要先回紀府處理一些事情。」


  話音剛落,江詞已經不受控制地站起身,喊道:「不行!」方才散亂嘈雜的思緒在腦中蕩然無存,紀楚含必須留在王府,她現在只想著要醫治好紀楚含,而她的血是最好的解藥,若是他離開王府,又回到紀府那座牢籠,那她付出的一切豈不是就前功盡棄了。


  「你現在體內的毒性難以控制,我和銘宇好不容易想出法子來,你得乖乖留在王府,等我們把你的傷醫治好。現在初有成效,你若是走了,這毒萬一再惡化怎麼辦!」江詞說著,激動地說話都不利索,但看向紀楚含,他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紀楚含忽而笑了,笑得雲淡風輕,耐心地說道:「但我需要回去,府上有些謎題還等著我去解開,而且,我若是遲遲不回去,你一個姑娘家的名聲該怎麼辦。」


  他的笑意明朗讓江詞更加煩躁,江詞心亂如麻,蹙著娥眉說道:「什麼狗屁名聲,我一點都不稀罕!這樣吧,我隨你一起回去,萬一你毒發的時候,我在你身邊,也好有個照應……」


  「你知道,我不想我毒發的時候你在我跟前。」紀楚含淡淡地說,江詞聽在耳中,倒有些愕然。


  他說:「我也不想你隨我一起去紀府,那是個是非之地,我不敢保證你在我身邊寸步不離,你若是發生了什麼意外該當如何。倒不如留在王府,在這裡,才能保證好你的安危。」


  江詞見他執意如此,沉寂了半晌,反倒冷靜下來,「所以你是說一定要離開了?」


  「是。」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紀楚含道:「即刻動身。」


  「不吃個午飯再離開嗎?」江詞雙眸灼灼地盯著他,紀楚含一時有些於心不忍,生怕再多看她一眼就會改變注意,他別開眼去,道:「不了。」說完就挪動起步子,腳步疾疾。


  他寬厚的背面對著江詞,頎長瘦削的背影越走越遠,走到院門處才覺得不對勁,靠著院門扶了一把,還未來得及回頭,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面上。


  不遠處的芍藥看見了這一幕,嚇得額上冷汗冒出了一片,匆匆扶起紀楚含,朝向江詞喊道:「大小姐,紀家少爺昏倒了!」


  江詞卻不疾不徐地走上前,面上波瀾不興,毫無意外。芍藥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大小姐一向關心紀家少爺,現在怎麼這般冷眼旁觀呢。只聽得江詞言語淡淡,「我來扶他,你去把薛公子叫過來,就說我有要事找他商議。」


  芍藥獃滯地領了命令,轉過身前去找薛銘宇。


  江詞一人吃力地扶起紀楚含,旁邊的丫鬟們見狀,上前正欲攙扶,卻都被江詞拒絕了。她扶著紀楚含艱難地,一步一步走向卧房,將他輕手輕腳地擺放在床榻之上,又為他蓋好被子。一切準備就緒,她就坐在床頭,靜靜地看著他。


  方才她見紀楚含執意如此,就拿出隨身攜帶的安神香,施在了紀楚含身上。這安神香是她近來研製的升級版,無色無味,她不過是悄悄塗抹在了紀楚含的袖擺上,不消片刻就起了作用。江詞本想著讓紀楚含留在王府好為他診治,但既然紀楚含執意如此,那她也只好出此下策。


  不多時,薛銘宇就趕到了卧房中。他看見紀楚含倒在床榻上沉睡,還以為是他體內的無名毒又發作了,心中微訝。


  江詞背對著他,聽見他漸近的腳步聲,說道:「銘宇,之前同你商量好的對策,可能要改一改。」她轉過頭,忽而淺淺一笑,裹挾著無限風華。


  秦王府門前的守衛一散,這丞相府的自然也都散了。


  隨著這兩家表面上的『化干戈為玉帛』,鬧得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就也煙消雲散了。此事先前本就鬧得大,自然也傳到了皇宮宮內。


  董貴妃未著寸縷,兩手把玩著花瓣,沐浴在偌大的水池中。水池中熱氣騰騰,霧氣氤氳,室內一片朦朧迷濛。


  不遠處卻坐著一人,衣著整齊,好整以暇地坐在屏風后,手上拿著一把新制的匕首,寶石鑲嵌得更為厚重,堆砌得是金銀珠寶,看起來花里胡哨得毫無用處。匕首卻刀光凜凜,材質上乘。其實他更喜歡先前那把,只是已經忍痛割愛送人了。


  滿室靜謐,董貴妃嗤之以鼻,不由揶揄:「好端端得樹個屏風做什麼,你有什麼好躲得,又不是沒看過。」


  元祈面色淡淡地合上刀鞘,毫不理會她的揶揄:「說吧,叫我過來什麼事,奏摺還沒批閱完,再給你半柱香時間。」


  「你待我倒是愈發冷淡了。」董貴妃咬牙切齒地從水池中站起身,順手披了一件裡衣,頭髮還是濕漉漉得,毫不顧忌地走到屏風前,面對著元祈。他一身錦衣玉帶,華貴萬千,卻不看她一眼,難道她還比不上他手裡那枚匕首嗎。


  她恨恨地說:「皇上有為你娶妻得打算了,敢問四皇子,是否有想娶的妻室,需要本宮為你到皇上面前吹吹枕邊風呢?」


  「就為這事?」元祈唇邊噙著一抹譏笑,「貴妃娘娘大老遠讓我來跑這一趟,竟是來操心我的婚事。」


  董貴妃面色不虞,又聽得元祈思忖片刻,說道:「就盧將軍的長女盧依依吧,敢為人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而且盧將軍手握一半兵權,對我將來登上皇位有利。」


  董貴妃冷冷一笑,「四皇子在本宮面前,毫不避諱想謀朝篡位得野心,婚姻大事淪為了奪權的籌碼,那位盧姑娘真是可悲呵。」


  「娶誰都一樣,為什麼不娶對我有利的呢?」元祈似笑非笑,「貴妃娘娘何故言語間總是陰陽怪氣,本就是公平交易,該有你的一樣都不會少。」


  董貴妃冷哼一聲,眼角一瞥,卻發現元祈手中的匕首有幾處細小的差別,不由疑惑,「你從前那把愛不釋手得匕首呢,我向你討要你都不捨得給,現在怎麼又打造了一把?」


  元祈一臉坦然:「丟了。」


  「怎麼可能?那把匕首你寸步不離地戴在身上——」


  「貴妃娘娘可還有事?半柱香已過,積壓的奏摺可容不得耽擱。」元祈站起身,掀開畫卷上的開關,暗門打開,這是直通東宮的一處地道。他向前走去,身影逐漸吞沒在漆黑的地道中,董貴妃心中忽地一慌,急忙叫住他,「等等。」


  元祈頓住腳步,頭也不回,「還有何事?」


  董貴妃卻忽地不知道說什麼,但她卻想著再叫他停留一會兒,再多看一眼也就罷了,她倏地想到一件事,不由發問:「宮宴那日,偷聽之人你可處理了?」


  元祈良久不言,董貴妃還以為他沒聽見,正欲再發問,卻聽得地道里傳來一陣空幽的聲音,「貴妃無需擔心,已經處理了。」


  地道里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漸漸地消失不見,董貴妃心裡忽然空落落地一片,她掩上地道的開關,駐足他曾停留在的木椅上,頭髮濕答答地滴下水,落在石板地上。


  而元祈走到東宮內處理著奏摺,卻有侍衛前來稟報消息。


  「啟稟四殿下,在王府和丞相府門前的守衛已經悉數散去,紀公子還在王府內未曾離開。」


  元祈點點頭,又問道:「郡主在王府有什麼消息?」


  「郡主和太傅之子薛公子私交甚篤,一直在研究診治紀公子的方法,不過昨日屬下發現……」侍衛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陳述。


  元祈揚眉,問:「發現了什麼?」


  「屬下發現郡主和薛公子不知道研製出了什麼法子,總之郡主划傷手腕足足留了三碗血,薛公子用以調配藥材,最後……最後約莫是給紀公子喝了。」


  元祈早前略耳聞,苗疆多用蠱毒,且擅以血做引,莫非紀楚含體內無名毒的解藥是江詞的血?心中五味雜陳,想到不久前江詞的夢囈,果然,她待紀楚含當真是一往情深。


  那侍衛久久聽不到吩咐,小心翼翼地抬頭,卻見元祈擺擺手,「繼續去監視王府,一有情況,及時前來稟報。」


  侍衛恭謹地拱手告退,面容敦厚老實,正是李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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