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恍然大悟
薛銘宇見江詞神情恍然大悟,有些懊悔。都怪他一時失態,他一想到江詞要用這等法子卻醫治紀楚含,這麼危險,他怎麼敢讓她去嘗試。他不由撫額,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太陽穴突突地直跳,覺得甚是頭疼。
「你想的不錯。」薛銘宇冷靜下來,索性說道:「當年我路過苗疆,曾遇到過這種毒,這種毒異常難解,只能尋得法子找來解藥壓制,後來我遇到的那位病人延緩了許多時辰,卻還是臨近生命垂危,他的妻子聽從一個苗疆女得方法,以血做引,救活了他。但妻子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我一直都不清楚,若是身中這種毒,需要誰的血才能做成解藥,況且救人者失血過多恐難逃一死。所以,才一直沒有說。沒想到,竟是被你發現了。」
江詞越聽越激動,「原來如此,太好了,我的血或許可以解紀楚含的毒。既如此,我們不如現在就去試試。」她掉頭就要去準備,薛銘宇一驚,急忙攔住躍躍欲試的江詞,板著她的肩膀,劈頭蓋臉一通指責:「你要怎麼嘗試!豁出你的性命嗎!那你讓王叔怎麼辦,他盼了這麼多年終於把你找回來,你就為了紀楚含要棄他而去嗎?還有紀兄,他如果知道你為了救治他豁出性命,那他難道就會開心嗎!還有——」
還有我,你可曾為我想過,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去死,親手將你送上斷頭台。這話卻是沒有說出口。
他眸光隱忍,忽然覺得自己太過於殘忍,竟是忘了問江詞怎麼么想,他鬆開她,揉揉發痛的眉心,「抱歉,小詞,我失禮了,但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再做決定,不要衝動行事。」
薛銘宇坐在石桌前再不言語,江詞被他這一通罵的懵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可他說的對呀,自己的確是太過於天真,為了紀楚含不管不顧。
她差點忘了,她還有秦王,那個將她寵上天得親爹,若是自己走了,他該有多難過。她忽然覺得真是自私,心中自責萬分,可天秤的兩邊都是她最愛的兩個人,她又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紀楚含死在她面前。
「銘宇,你見過幾次這種毒醫治成功?」
「遇到過兩次,只有一次病人還活著,救人的卻死了,另一位病人,沒有找到能夠解救他的血,已經去了。」
江詞又問:「那救人的人死因可是失血過多?」
「正是。」
江詞垂眸深思了半晌,才道,「既如此,我可以先試試給紀楚含先輸一些血,或者分出幾次給楚含輸血。」
「不行!」薛銘宇語氣不容分說,「我都說了,這等法子本就是旁門左道,你若是這樣對你的身子傷害有多大,你身為醫者難道會不知道!?你就算再想救治紀兄,也要先考慮自己的安危。」
「銘宇,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嗎?」江詞眸中波光涌動,「若是今日躺在榻上的人換成了你,我也會這樣做。那你呢,若是換做是我,你可會救我?」
他當然會了,但他沒說話。他不想這點真心成為江詞冒險的理由,喉嚨上像是拴住了一塊大石頭,薛銘宇凝視著江詞,她從來都是重情重義,愛恨分明,現在好了,這點重情重義也成了她的死穴,拖累著她。
「或許可以找到別人來替代你。」他話一出口就已經開始後悔了,江詞的性命就是命,別人的難道就不是了嗎,但那不一樣,醫者仁心,他竟然也會講出這樣的話來,他忽而覺得羞愧難當。
江詞倔犟地搖搖頭,已然下定了決心,「銘宇,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這樣做,風險已經降到最低。不用再考慮了,我覺得這個方法可以一試,我爹那邊,還希望你能瞞著他。」
她這是不容分說了,薛銘宇苦笑,看來他現在是說什麼都沒用了。
他們正商議著,院內卻前來人稟報,原來紀家派了人前來接紀楚含回府。
江詞正欲隨便叫人前去打發打發,卻聽得稟報得小廝說道,「紀府的侍衛們說了,若是不將紀少爺帶回去,就站在王府門口不走了。」
江詞不由冷笑,居然趕來威脅王府了,真當秦王手上沒了實權就來欺侮王府么,秦王就算是再沒實權,在外人眼裡,也是皇上的親生兄弟,紀純飛真是好大的膽子。「不走就不走吧,就當是做了王府的守衛了,誰稀罕管他們。」
彙報的小廝見此,便下去了。
待到小廝走後,薛銘宇才問:「紀兄在紀府可是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不過紀純飛既然趕來王府要人,興許是鬧了什麼矛盾了。紀純飛這個老狐狸,我在紀府雖然鮮有和他打過交道,但他身為父親,卻絲毫沒盡到一個做父親得責任,我可是見識得多了,現在兒子丟了知道來王府要人了,未免太可笑了。」
不多時,前來稟報得小廝就又折回來了,「啟稟大小姐,這紀府的侍衛足足有一百人,站在王府門前聲勢浩大,街邊行人在那指指點點得,小的擔心,擔心辱了王府的名聲。」
「好他個紀純飛,明目張胆地欺負到王府頭上了,本王一向對他以禮相待,這個老鱉孫兒,在本王這裡耍什麼橫!」秦王不知何時到了這裡,將這一番話聽了個清楚,王府再不濟,沒了兵權,也有五百精兵做侍衛,他吩咐道:「來人,給我調三百守衛到紀丞相的府上,他若是不撤了守衛,王府也絕不會撤!」
小廝應聲,就屁顛屁顛地走了。江詞道:「爹怎麼過來了?」
「你還問我,你都在這裡守了多久了,趕緊回去歇息。」秦王責備的言語中滿是關懷,末了又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看你現在就是吃力不討好,人家親爹還當你是擄了他兒子,真是老不長眼的!」
江詞撲哧一聲笑出了聲,「爹,我知道了,我現在還不累,待會兒就去休息,爹您不用擔心我。」
「楚含怎麼樣了?」
「無須擔心,沒什麼大礙了。」
秦王急了:「那你還在這裡忙著什麼,還不回去歇著?瞧瞧,你這都累成什麼樣兒了,說是形容枯槁也不為過,趕緊去休息!」
「那侍衛那邊……」
「你別擔心了,有爹處理什麼問題都不會有,你先去前院睡,我讓芍藥給你鋪好床了,你快去歇著。」
江詞無奈,臨走前和薛銘宇對視了一眼,再望了望房門,才慢吞吞地挪動著步子滿不情願地走了。
薛銘宇心領神會,知道她是不想秦王知道她那點心思,待到江詞走後,果不其然,秦王便問:「銘宇侄兒,小詞同你說什麼了,是不是紀小子這病有些棘手?」
薛銘宇內心苦笑,卻搖搖頭,「王叔不必擔心,不日就將痊癒。」
秦王欣慰地捏了一把鬍子,道了句:「那就好。」
夜深了,江詞才睡了兩個時辰就從夢中驚醒,她夢見紀楚含毒發身亡,嚇得身上驚起了一陣冷汗,她起身,芍藥也聽見了屋內的響動,從偏間走進來,「小姐怎麼了,可是受了驚嚇?」
「沒事。」江詞下了床榻,後背冷汗涔涔,打濕了裡衣,外頭不時有冷風吹進來,吹得她打了個戰慄,芍藥見此忙去闔上槅門,又上前為她倒了一杯茶。
江詞接過抿了一口,芍藥又問:「小姐,可還要躺下歇息?」
「不了,今日可有紀府的消息?」
「李忠送過來一個口信,說是紀府這幾日府上看管得緊,他探不出什麼口風,只是發現紀公子的那個貼身侍衛迎風和紀丞相走得很近,還有那個叫雲煥的,他們似乎都是紀丞相安插在紀楚含身邊得人。」
「原來如此。」難怪紀楚含會從府上出來,紀純飛還要派侍衛前來把他捉回去,原來是因為紀純飛一直在監視紀楚含,興許是被他發現了。親爹做到這個份上,也是夠好笑的了。原來迎風和雲煥是紀純飛的人,這樣看來,前些時日誘蜂箱被偷以及種種事情,都是他們兩個搞出來的麻煩。
江詞思索間,起身穿好了衣裳,胡亂地捋了捋髮髻,就沖著門外走,芍藥問:「小姐,這麼晚了,你去哪裡?」
「我去看看楚含。」頓了頓,江詞又補了句,「的脈象。」
芍藥在身後偷笑,江詞回身斜睨了她一眼,「你就留在這兒待著,我自己去就好了。」
說著,提了盞燈籠,就推門而去。
自己的庭院閉著眼睛都能找著,江詞才走了一會兒就走到了,遠遠地瞧見房間暗淡的燭火迎風搖曳,不知道裡頭的人睡了沒有。
她進門,輕緩著步伐。桌上還擺放著晚飯,已經涼了,竟是動也沒動過。紀楚含似乎沒注意到她進來了,渾身蜷縮在榻上,活像個老態龍鐘的老翁,背對著她,一聲都不吭,可她心裡清楚,他在艱難地隱忍著痛意。
江詞看見這一幕,轉過身,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離去。她知道,他不想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