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內奸
宮女面上笑意不明,雙唇緊閉著不發一言。江詞頓悟,這是又獅子大開口了,便又把頭上的玉簪子摘下來,塞到她掌心,宮女笑著接過,答道:「太后發喪,秦王爺自然會進宮了,郡主可還有什麼疑問?」
若是還有疑問莫非還要再遞交一個首飾,江詞將這群落井下石的下人們在心中罵了個遍,尤其是那個拿了錢財還不幹人事的呂公公。咬牙切齒,面上卻不露聲色,「沒有了,你且去吧。」
那宮女便立時沉了臉,轉頭就走,沒走兩步就暈暈乎乎地摔倒在地上。江詞走上前,又推攘了她兩下,那宮女卻還是毫無反應。江詞暗鬆了口氣,還好她隨身攜帶了防身用的迷香,現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江詞拖拽著宮女到了內室,將她放到床上躺著,再把她身上的宮女行裝脫下來套在自己身上,兩個人身上的衣裳一換,江詞急忙把被子蓋到宮女身上,偽裝成睡熟的模樣。
她自己則對著銅鏡梳好宮女髮髻,一切準備就緒,就裝作若無其事地推開冷宮的大門。原來門外還有侍衛把守,江詞低著頭挑准右手邊的方向走去。
她這次出來主要是想著逃出去,而不是待在冷宮坐以待斃。秦王都進宮了,這裡還是毫無動靜。她心下擔憂,若是有人惡意謀害皇太后而把罪名栽贓到她頭上,這樣的話,她豈不是成了替罪羊,輕而易舉就被人殺人滅口了。
若是毒就下在晚飯里呢,她想想就心裡發怵,不逃出來內心難安。算起來已經來過許多次皇宮了,現在對這裡的地形卻還是不甚熟悉,只是約莫記得去太后寢宮的路。
江詞倏地想到,倒不如現在就去坤寧宮看看太后的遺體雖說她不像仵作可以驗屍,但太後到底是不是中毒,她還是看得出來的。或者去坤寧宮查探一把,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是遺漏的,皇帝現在是認準了太后是突然病發,無人想到也無人查證,太后的死因或許就在宮殿中呢。
才走了一會兒,身側忽地走過一排宮女,江詞害怕暴露身後,整個頭就低著向下看,聽得那邊喊道,「素芯,素芯。」
直到那人喊了一句「素芯,你這是要去哪啊?」
江詞方才頓住腳步,原來這人叫的是她,躺在冷宮那個宮女的名字,她停下來,也不敢回頭,但見那人約莫是那群宮女的掌事宮女,便屈身說道:「姑姑好,奴婢剛從冷宮出來。」
掌事聞言便甩了一把帕子,「哎喲,這麼晦氣,冷宮那位多半是要完了,你以後也別那麼勤去送飯了,怪費事兒的。」
江詞在心裡把這些落井下石的人都暗戳戳記下了,若是她翻身出來,可要好好整整她們這副市儈嘴臉。但她現在的身份可是素芯,她便捏著嗓子道:「姑姑說的是。」
「得了,你下去吧,四皇子還等著你侍候呢。」
什麼?江詞簡直要石化了,原來這個素芯竟是四皇子的貼身宮女,那她現在豈不是自找罪受,還要去伺候元祈?!待到一排宮女已經從她身前走過,她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繼續沿著去坤寧宮的路,要她去伺候元祈?做夢!
紀府內。
紀楚含正在動身去正堂的路上,昨日他已經做好了打算,既然與江詞兩情相悅,那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他答應了江詞,今日就上門提親。但現在他還要和紀純飛商議商議,先把和秦茜謠的婚約取消了才行。
他走至堂內,紀純飛正手握書卷,蹙眉,端詳得異常認真。
紀楚含拱手,「爹,我今日前來是有要事同爹商議。」
「哦?什麼要事?」紀純飛放下書卷,挑眉問道。
「是為了秦家和紀家的婚事,還請爹您能同意我取消和秦表妹的婚事。」
「婚約既定,豈有反悔的道理?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下去吧。」
紀楚含蹙眉:「孩兒今日提出悔婚,是因為有更好的親事。」
紀純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紀楚含沉思片刻,說道:「爹可還記得府上的江詞,她是秦王的掌上明珠,紀府若是能與秦王府聯姻,兩家勢力勢必會壯大,爹您在朝堂中的地位亦會更加穩固。況且……我同江詞兩情相悅,至於秦茜謠,我只把她當作妹妹,爹您何不成全這一樁美事呢?」
紀純飛唇角勾了勾,唇邊的獰笑一閃而過,他又重新拾起案台上的書卷,面色恢復如常,語氣卻不容置疑,「與秦家的親事既定,為了高攀一樁王府的親事就與秦家悔婚,若是傳出去了,我顏面何存?你下去吧,不日我就去同秦家商議婚期。」
「可是,這——」
「聽不懂我的話?下去!」紀純飛切斷他的話茬,隨手便將手上的書卷扔在地上,紀楚含知道他是真的發怒了,今日必定是說不通了,思忖片刻,終是退了出去。
一路上紀楚含不由深思,紀純飛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但在朝堂上的地位並非穩固,與秦家結親無疑於毫無利處可言。而紀楚含和江詞成親對紀府在朝廷上十分有利,一向精明的紀雲飛卻出人意料的像是看不懂其間的利害,依紀純飛的性子,為何會拒絕與王府的結親呢?
而且上次紀純飛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江詞的真實身份,現在想來未免太過可疑了。紀楚含心中千迴百轉,他早就猜到身邊就有內奸,這下看來倒是更加確定了。
只是這些都不是眼下應該解決的問題,他昨日可是答應好江詞,今日就要親自去王府上門提親。可現在,他和秦茜謠的婚事還沒解決,紀純飛又對這樁婚事諸多不滿,他不由撫額,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看來他是要食言了。
總不能讓江詞在王府里白等著消息,紀楚含想了想,便書信一封,吩咐了侍衛前去王府報個信。不多時,報信的侍衛趕回紀府,躊躇地上前稟報:「屬下的信未曾送到,請少爺責罰。」
「出了什麼事?」
「回大少爺,屬下打探到,大小姐一大早就被皇宮的馬車接走,現在還沒有回來。」
紀楚含望著漸暗的天色,現在這個時候宮禁應該到了,江詞又如何能出宮門,從早到晚都待在宮中,他腦海中倏地冒出一個念頭,這件事必定不會這麼簡單。
「秦王呢?他現在身在何處?」
「據屬下打探,秦王也在宮中,王府現在上下懸挂白布,宮中也是方才放出消息,說是太后薨了,秦王要在宮中守孝,暫時不會回來。」
太后竟然離世了,怎麼會這麼突然,秦王是因為生母離世需要守孝,江詞就算與太後有親緣,但還不至於需要連夜待在宮中的地步。況且,前些時日,可都是江詞在為太后治療舊疾,今日太后突然暴斃,皇帝會不會以為這一切與江詞逃不開干係?所以她現在在宮中,並非是在為太后守孝,而是因為擺脫不了嫌疑,被囚在皇宮內聽候發落。
紀楚含思索良多,越想越覺得心驚,後背竟是冒出了一層冷汗。他站起身,腦中四處盤旋著,江詞現在身在皇宮,皇帝必定會看在秦王的面子上不會輕易做出處決。只是若是太后另有死因,幕後之人動了殺人滅口的念頭,江詞的處境必是危險重重。
此時的皇宮內,江詞卻在該走哪條路而頭疼,殊不知外頭的紀楚含正擔憂她的安危,忙得焦頭爛額。她暗嘆了口氣,本以為自己對去坤寧宮的路已經是駕輕就熟了,現在看來竟然還是路痴一個。
三條分叉,江詞想了想,不管了,豁出去了,大不了原路返回,便隨意地選了中間這條。
天色日漸昏暗,她手上不像其他宮女手中提著個燈籠,摸黑也看不清路,完全是亂走一通,走到前頭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江詞無奈,必定是走錯了。
她轉頭正欲離開,忽地被身後一道細長的太監嗓音給叫住,拿腔作調得陰沉氣聲,說著:「那邊的那個宮女,還不給咱家過來。」
此時若是不回頭繼續向前走必定惹人懷疑,江詞在原地站定了一會兒,直到那個太監又催了一聲,「哎喲喂,還不過來,四皇子在裡頭等著人服侍呢,耽誤了小心你的腦袋!」
又是四皇子?到底有什麼可服侍的,躲來躲去,竟是又轉回來了,江詞愁眉苦臉地轉過身來,低著頭,那太監拿著手上的拂塵直把她往裡推,江詞猝不及防硬是被他推到了房內。
原來這裡頭是一處洗浴水池,隔著一處青色錦繡屏風,裡頭的水池內騰騰地冒著熱氣,依稀可見元祈披散著發,頭靠在水池邊。怎麼這裡頭只有她一個宮女?元祈一個大男人,她要怎麼服侍他,伺候他洗澡嗎?我的天,還是不了吧……江詞站在屏風后,畏畏縮縮地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