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送去冷宮
那下人進門來便慌慌張張地說道:「大小姐,宮裡派人過來接您進宮,說是太後娘娘不好了!」
什麼?太后好端端得怎麼會突然間出了岔子,江詞聞言一驚,站起身,妝面也未來得及梳洗,就急匆匆地奔至王府門外。皇宮派來的馬車早就在門前候著,江詞片刻也不敢耽擱就上了馬車。
一路顛簸,江詞卻在思索著太后無端的發病,如今太后的哮喘早就得到了有效控制,按理來說,就算昨日江詞不曾進宮為太后施針,也斷然不會出現複發的情況。這中間只差了一個昨天,昨天擔憂著紀楚含沒入宮,一大早就出了這樣的事。
她心中一團思緒亂如麻,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之處。撫額思索間,馬車已經停靠,掀開車簾,宮門的朱紅噴漆清晰可見。這次事出緊急,把守宮門的侍衛見來人持有太后令牌,便准予通行。
一路上暢通無阻,不消片刻就到了坤寧宮,江詞匆匆走進太后寢殿,整個大殿內卻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堆人,她左右四下探看,元祈、皇帝還有後宮的幾個嬪妃竟也來了,那幾個貴人位份的妃嬪拿手帕抹著眼淚,一個比一個假惺惺。只有董貴妃一身錦衣華服,光芒萬丈,沉著張臉毫無悲慟之意。
皇帝和元祈跪在太后床榻前,身邊跪著一整排太醫院的太醫,各個戰戰兢兢渾身打著戰慄。江詞見此,心口突地劇烈加速,腦海中有個猜測讓她不寒而慄,她鼓起勇氣走上前,只瞧見太后搭在皇帝腕上的手毫無生機地垂下,元祈和皇帝滿眼皆是悲慟,貼身服侍太后的文鴛抬高了嗓門哽咽地宣布:「太後娘娘,薨了。」
這一幕變故來得太過突然,江詞還什麼都沒反應過來,滿室的妃嬪已經開始哭哭啼啼地落起淚,紅腫著雙眼一個比一個真誠,她站在這一眾妃嬪面前,除了董貴妃和她,倒有些格格不入。
太后怎麼會突然就離世了,江詞頗有些茫然,不過是昨日她沒過來罷了,而現在宮中一大早派人急匆匆地叫她過來,她這才剛趕到,太后卻就在此時魂兒歸了西了。
雖說太后對她娘一向帶有偏見,但好歹待江詞還是極好的,給她的賞賜多得都能摞成一座金山了。現在就這麼走了,心底里多多少少還有一些難過。
江詞站在身後,正欲上前,皇帝森寒的話語讓她立時便倒退了兩步,「來人!傳朕命令,即刻把這些太醫院的庸醫關押大牢!擇日處斬!」
「皇上饒命!求皇上恕罪!」跪在地上的太醫們一連串哀嚎聲響成一片,但此時卻沒有人敢上前多說一句話,殿外的侍衛聽命絲毫不拖泥帶水,架著這一排太醫們匆匆向殿外拖行。求饒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了,這殿內忽而安靜地一點聲音都沒有。
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妃嬪們都被嚇得傻了,一聲也不敢吭,皇帝一向聖明懂得分寸,現在太后的離世卻讓他一夕之間變了個人似的,幾個妃嬪生怕被連累惹禍上身,連抽噎聲都不敢再裝了。
皇帝維持著在太后床榻前跪坐的姿勢,元祈拱手,聲音哽咽著說道:「祖母去了,逝者已矣,還請父皇節哀。」
皇帝不語,站起身替太后掖好被角,頭也不回地問道:「去請懷玉郡主的廢物呢?等他到了拉下去把腿打斷。」
江詞忽地心頭咯噔一下,正欲上前說自己已經到了,還請皇上饒過那個前來接她的車夫。皇帝的話卻還沒說完,「這些天來都是懷玉郡主診治太后,太后突發舊疾與她也脫不了干係,等她來了,先把她關押在宮中。」
江詞要說的話一口氣都憋回肚子里,她怔愣地站在原地,元祈若有似無地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瞬。皇帝就在此時轉身,恰好看到眼前的江詞,面上沒有絲毫驚詫,拂了拂衣袖,轉而對元祈說道:「太後下葬的事宜全權交由四皇子處理。」
話音剛落,便從眾人面前走過。
皇上這一走,董貴妃便緊隨其後,眾妃嬪見這後宮的領頭妃子先走了,便也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這大殿內除了宮女太監,和床榻上離世的太皇太后,就只剩下元祈和江詞二人。
元祈走至她跟前,蹙眉意味不明,「父皇這話妹妹你也都聽見了,他現在正在氣頭上,對祖母的死耿耿於懷,難免牽連無辜人等。辛苦妹妹了,且將你先關在冷宮,吃穿用度有四哥在,斷然不會少了妹妹的。來人——」
「奴才在。」
「送郡主先去冷宮住幾日,萬萬不能委屈了郡主,可聽清楚了?」
「都聽清楚了。」
這人還是前些時日到王府宣旨的呂公公,轉而對江詞一笑回應,江詞不知道元祈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慣會假好心,思緒間便心不在焉地跟在呂公公身後,前去這皇宮內的冷宮。
冷宮多是廢妃罪妃所在的居所,這裡常年無人打掃,又會好到哪裡去呢,元祈嘴上說著什麼都少不了她的,實際上還不是把她安排到這裡吃點苦頭。
庭院內的雜草叢生,寢殿內亦是蜘蛛結網,便是灰塵,呂公公見狀便沖她殷勤地笑笑,「郡主在此處稍等片刻,奴才這就去派人來打掃。」
「有勞呂公公了。」江詞從頭上摘下一根金釵,遞到呂公公手中,「還請公公多多關照。」
「郡主千金之軀,做奴才的必定竭盡全力服侍好您。」呂公公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將金釵塞進懷中,便轉身走了。
江詞拂了一把桌上的灰塵,將木凳上的灰擦了一把,便坐下來思考著今日之事。
事出突然,她也沒想到才趕到坤寧宮,太后就撒手人寰。若是她來得早些,到還有機會看看太后的病症。可皇帝說出要關押她的命令之時,她已然亂了方寸,忘了前去查看太后的身子有何疑點。
現在她被關在這冷宮中不得出入,什麼事都做不了,又與階下囚又有何分別。元祈說皇帝現在只是在氣頭上,所以將她暫時關在這裡,這種場面話糊弄糊弄小孩子倒也罷了,江詞可不吃他這一套。
皇帝擺明了是要把太后的死都算在她頭上,要拉她做一個墊背的,就沖皇帝要拉整個太醫院陪葬這點,現下無非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將來或許也會顧念著秦王的臉面饒她一命,只是死罪難免,活罪難逃,自己如今處境堪憂,只在皇帝一念之間。
她心裡清楚,太后的死和自己沒關係,只是連她也不知道太后突發的病因為何,若是她人在外面,還有機會好好調查一番,可她現在連冷宮都出不去,在這裡待著除了等還能做些什麼?
兩個時辰過後,才有太監和宮女送來飯菜和被子,宮女不客氣地放下盒子,就像是躲瘟神似的,風一陣地就跑得老遠。江詞撇了撇嘴打開蓋子,嚯,一飯一菜,足夠豐盛,必定是遵循著她那個好『四哥』的照應了。
既來之則安之,江詞也不想過多抱怨,反正她當初做長工的時候也沒少遭罪,不過是一頓飯,倒也沒什麼。她這樣安慰自己,那邊鋪床的太監抖落著床板上的灰,弄得整個屋子都灰氣沉沉的。
江詞無奈地看著落灰的飯菜,手上的筷子拿起來又放下,這飯菜也沒法吃了,罷了罷了,餓一頓飯而已,倒也沒什麼。她轉頭看向鋪床的太監,小太監看來是新來的,見她回頭有些心虛,道了聲:「奴才告退了。」
說完也像前面那個宮女似的,風一陣地就溜走了。
床榻上擺放著一床薄被,倒還算乾淨整潔,枕頭就有些狼狽了,方才被那個手腳不利索的小太監帶到了地上,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江詞搖搖頭,無事無事,只是睡個覺罷了,從前席地也睡過,沒枕頭又無所謂,倒也沒什麼。
她這樣安慰自己,餓著個肚子,安安靜靜地坐在院中,坐累了又來回踱步。冷宮寂寂,大白天得竟是連個人影都沒有,莫非這裡都沒有廢妃不成。江詞思前想後,開始思索起這裡的構造,到底有沒有位置可以逃出去?或者……狗洞之類的?
一晃天色漸暗,她一人窩在冷宮中,外頭究竟如何風雲變幻卻不甚清楚。她望著天邊漸青,不由愕然,時辰竟是過得這麼快。
不多時,就有宮女進來送晚飯,江詞見她走近,摸了摸手腕上太後送的紅玉手鐲,想了想到底還是捨不得送,便摘下翡翠耳環遞到她手裡,問道:「太后的遺體可入土了?」
宮女將耳環攥進手心裡,「郡主不懂宮中規矩,太后遺體要受宮中妃嬪朝拜七日七夜,方可入殮移到皇陵,這還早著呢。」
江詞鬆了一口氣,還好,這樣的話可以讓仵作驗屍查明太后的死因。她又問道:「今日我爹,也就是秦王可曾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