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解其意
江詞找來瓷碗,一邊搗碎青苔一邊說著話。
「我曾經看過一本古籍,書中曾說華佗憑藉青苔解了一位身中蜂毒的婦人,不知道最後一味葯加上青苔會不會有用,我想嘗試一下。」
說話間,江詞已經將青苔搗碎,倒出綠色的汁水摻入第四份解藥中,薛銘宇和雲煥面面相覷,都沒有出手阻止。
「江詞姑娘的醫術薛某略有耳聞,當然願意相信姑娘,只是姑娘口中的華佗先生是誰?」
江詞搖晃著試管的手頓了頓,原來他們竟然沒聽說過華佗,便說:「華佗……他是我們家鄉德高望重的一位醫者,我曾經很多醫術都是在看他的古籍后修習學得。」
薛銘宇興許是信了這份託詞,便笑道:「原來如此,難怪江詞姑娘醫術如此精湛。」
談話間,江詞已經將解藥注射入第四隻老鼠體內,三人屏息凝神,觀察著老鼠的反應。
但見老鼠突然間抽搐得更厲害了,口中的白沫更甚,江詞的心口一時間撲通撲通地亂跳個不停。
又過了一會兒,老鼠突然不動了,口中亦不再探出白沫,江詞覺得心情就像是跌進了谷底,完了,大概又是失敗了。
她喪氣地幾欲跌坐在地上,被薛銘宇及時攙扶住,才免於摔倒的噩運。江詞道了聲謝,才發現不知何時雙手緊緊攥成一個拳頭,顫抖個不停。
「它起來了!」雲煥突然指著老鼠說著,拉扯江詞一起湊上前,江詞彷彿一瞬間來了鬥志,站起身察看。
只見那隻老鼠有些脫力地站了起來,坐在桌上觀望著眼前目不轉睛的三人,江詞眼神中放著光芒,又沉住氣再看了這隻老鼠一會兒,終於發現它是真的沒事。
她興奮地幾欲手舞足蹈,雲煥見她發瘋似的開心急忙躲得老遠。身邊站著薛銘宇,江詞幾乎是腦子一熱,腦中什麼男女之防不知道都丟哪裡去了,整個人撲進了薛銘宇懷裡,情緒激動地抱住他。
她激動地無可復加,直喊道:「成功了成功了!」
薛銘宇冷不防抱住突然撞進來的江詞,一時有些怔愣,但見她坦坦蕩蕩,歡愉的心情溢於言表,倒也不由自主地輕笑。
雲煥站在不遠處目瞪口呆,這個江詞小弟到底是怎麼回事,雖說她以前男扮女裝無所顧忌,但現在身為一個姑娘家做什麼能不能注意些禮數。果真如迎風所言,毛毛躁躁不知禮數,唉,還有薛銘宇也由著她胡鬧,這要是給紀楚含看見了,可如何是好……
這樣想著,雲煥冷不丁覺著附近一陣陰風刮過,再回頭一細看,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紀楚含這不就站在門口嗎?
在看他面若寒霜,板著一張臉,怒目直盯著那邊相擁的兩個人,雲煥見狀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趕緊湊到紀楚含身邊:「楚含,你別誤會——」
誤會?紀楚含的情緒此刻降到了冰點,昨夜還躺在她床榻上的女人,如今就站在她眼前,和其他男人親密無間地摟在一起,還被他逮了個正著,有何誤會可言。
他只覺得無比可笑,他在這站著的這段時間,江詞和薛銘宇摟摟抱抱何曾注意到他!紀楚含不言不語,拂袖腳步匆匆,風一陣地似的消失在後院。雲煥望著紀楚含消失的位置,暗自嘆了口氣。
江詞的心情平復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在古代,她方才就這樣抱著薛銘宇實在不太妥當,霎時便鬆開了手,有些局促地笑笑:「不好意思啊,薛公子,是我失禮了。」
薛銘宇察覺到懷中人的消失,一時間竟然生出了一種悵然若失的心思,但他修養極好,體貼地說道:「江詞姑娘坦坦蕩蕩,有何失禮呢,自古禮法囚禁人慾,薛某欣賞江詞姑娘是性情中人,實在不必多言。」
想不到薛銘宇思想也這麼先進,對封建禮法也大膽披露,江詞對他的好感度又升了幾分。
那邊雲煥看這倆人真是挑事無極限,紀楚含都發怒走了,這倆人到現在還只知道說著閑話,匆匆催促道:「你們兩個別說了,快研製解藥才是要緊。」
三人便投入到了緊鑼密鼓的熬制解藥過程中,薛銘宇和雲煥按照原來的配方挑選藥材,江詞則去庭院的石板路中尋找青苔。
石板路上青苔遍布,江詞彎著腰仔細地挑選,用刀片將青苔銜取進籃子里,眼前忽地出現一條人影,遮擋住了她面前的光線。
「請讓一下。」
江詞抬首,赫然發現面前站著的竟然是紀楚含,她倏地心頭一喜,笑魘如花,「少爺你來了,我跟你說——」
「你在做什麼?」紀楚含打斷她的話,不知道是不是江詞多心了,她總覺得他似乎心情不好,語氣也冷冰冰得。
江詞答道:「我在找青苔啊,為你配製解蜂毒的解藥。」
「哦,那你繼續。」紀楚含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留下江詞站在原地不明所以,滿是困惑地看著他的背影。
或許是他身上的毒發心情有些不好吧,江詞這樣想著,於是加快了收取青苔的速度,腳步也不停,急匆匆地前去藥房研製解藥。
解藥的熬制還需三個時辰,這中間到了吃午飯的時辰,一行人坐在桌前各懷心事,沒一個主動說話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江詞見紀楚含板著一張臉,擔憂他身體熬不住,心中焦急更甚,飯也吃得快了些。一不小心,就嗆著了。
她臉憋得通紅咳個不停,紀楚含離她有些遠,正欲上前。但坐在江詞身側的薛銘宇起身,霎時就止住了他上前的動作。
薛銘宇替她拍打著後背,還遞給江詞一杯茶水,江詞接過一飲而盡,面色才恢復了些,笑著向薛銘宇道謝。
但見他二人笑意盈盈,相視是無言的默契,紀楚含只覺得心中一陣怒氣上涌,猛地一撂下筷子,從飯桌上離去。
江詞不解其意,擔心他的安危,站起身問道:「少爺,你怎麼了?」
紀楚含氣不打一處來,她竟然還不知道自己為何生氣,便狠狠地甩了一句「飽了!」
江詞望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有些喪氣地坐在原地,胃口卻也沒了大半,身側的薛銘宇觀望這一系列的狀況,不由得若有所思。
用過午飯後,江詞又匆匆地行至藥房,一刻也不敢停歇,其實現在只要等著葯熬好就可以了,只是她卻放心不下來,非要親自來這兒看看。藥罐的蓋子周圍不住地冒著熱氣,霧氣四散,江詞拿著芭蕉扇扇著火,生怕火勢稍有變化,影響了藥性。
眼角閃過玉佩的光澤,抬眼一瞧,薛銘宇不知何時過來了,在江詞身側拿了一個小板凳坐下,接過江詞手中的芭蕉扇,輕聲道:「江詞姑娘歇息片刻,讓薛某來。」
江詞沒動,「薛公子本是外人,怎麼好難為你做這些?還是我來吧。」
外人這個詞著實傷人,薛銘宇笑笑,沒再強求,二人一時無言,便安靜地小坐了一會兒。
不多時,藥罐里的藥水咕嚕咕嚕地沸騰著,江詞心不在焉地遊離在狀況外,薛銘宇見狀忍不住輕聲提醒「江詞姑娘,葯熬好了。」
「啊」江詞含糊地應了聲,空手就要上前打開藥罐,薛銘宇連忙制止她,抓住她伸出一半的手臂,但見江詞神色莫名地望著他唐突的手,薛銘宇頓悟地鬆開她,「罐身很燙,姑娘小心。」
江詞感激地抿了抿嘴角,拿來一片粗布隔著端起藥罐,小心翼翼地走進藥房內。
她找來托盤和瓷碗,將湯藥倒進碗中,神情認真且專註,細碎的鬢髮在耳邊有些累贅,她隨手捋了一把就別在耳後,頭髮瞬間就亂糟糟得。薛銘宇頗有些哭笑不得,但望著她溫柔的眉眼,忽然間覺得無比熟悉和親切。
江詞擺弄好一切,便端著托盤就向外走,但見她無比謹慎,薛銘宇本想幫她卻又退回了腳步,也許此刻她更想為紀楚含做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別人誰都取代不得。
紀楚含在書房端著書卷,煞有其事地看書,偏偏如何都靜不下心,一想到江詞,那個做什麼都反應慢半拍的女人,一腔怒氣就渾身上涌,他放下書卷,索性不看了。
一陣頭疼欲裂,他撫額,聽見一連串輕柔的腳步聲。
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她最近是膽子大了,進他書房也不知道敲門,一點禮數都不懂。說到禮數,她竟然和薛銘宇那個小白臉摟摟抱抱的,想想就窩火!
「少爺,趁熱把葯喝了,涼了藥效會不好的。」
紀楚含蹙眉,太陽穴驀地突突直跳,頭也沒抬就不耐煩地說:「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江詞不動。
紀楚含抬頭,視線忽然有些模糊,一臉倔強的江詞站在他面前,堅持說道:「不行,看你喝完了我再出去。」
他吼了聲:「出去!」眼前忽然一片漆黑籠罩,什麼東西都看不清,連江詞此刻的表情也看不清,他猜想她要對自己發火。
但他卻聽不見,胡亂間他只知道撞碎了什麼要緊的東西,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