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瞎操心

  秦茜謠不日就離開了紀府,對於她的離去府上的下人們眾說紛紜。


  有人說秦茜謠是在紀府上突然發了失心瘋,口中振振有詞要掐死自己的丫鬟,丫鬟怕是小姐的醜聞公之於眾,才趕著連夜把秦茜謠送回去醫治了。


  也有人說是秦茜謠誣陷江詞偷竊這件事被大少爺逮了個正著,大少爺何許人也,縱是表小姐再美若天仙,也不能容下這般心狠手辣的美人做夫人,於是就把表小姐趕走了。


  不管什麼傳言,總歸是下人們對江詞的態度又是飛升了一個高度。


  想她現在能如此拿討紀楚含歡心,將來也保不齊會成為紀楚含的枕邊人,雖說她這個身份做夫人有幾分困難,但只要大少爺喜歡,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於是乎,名義上是紀楚含貼身丫鬟的江詞,被下人們一口一個姑娘相稱,差不多都快成為眾人默許的紀夫人了。


  這天朝廷百官休沐,紀楚含難得空閑,早早在庭院中的涼亭休憩,等候著江詞醒來。


  江詞渾然不知,賴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


  紀楚含百無聊賴地喝著茶,又不想打擾睡熟的江詞,坐在石凳上一會展開摺扇扇那麼兩下子,一會兒又把摺扇合上,敲打著石桌。


  迎風忍不住說:「大少爺,你要是等得急了,屬下就派人前去把她叫起來。」


  別在這裡像個黃毛小孩這麼幼稚行嗎?這話卻是不敢說。


  紀楚含斜瞥了他一眼,狹長的眼眸微眯,「本少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了?」


  「屬下不敢。」


  紀楚含冷哼了一聲,繼續把玩著手上的摺扇,這會子他又覺得上面的玉墜子好玩了,迎風無奈地感嘆,大少爺真是越說越幼稚了。


  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紀楚含似乎是等得不耐煩了,站起身在庭院中來回踱步,迎風想上前勸慰,想想還是算了。


  這個江詞,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

  紀楚含又坐回石凳上,突然出聲吩咐:「去把院內所有的侍衛都叫過來。」


  迎風雖不知何意,卻還乖乖地照辦了。


  半晌后,一眾侍衛聚集在紀楚含面前,紀楚含面上莊嚴肅穆的表情讓迎風心裡咯噔一下,莫非大少爺是要這幾個侍衛去叫江詞起床?

  聽說江詞起床氣不好,迎風多多少少是見識過的。


  前幾次是大少爺哄著她,念在她受欺負的面子上,耐著性子叫她起來用早飯,結果混亂中江詞還抓上了大少爺的頭髮,等到迎風聽到裡面有動靜,趕進來時發現紀楚含才束好的冠發散亂得不成樣子。


  床上的江詞還是睡得那般踏實,紀楚含額上青筋直跳,本欲摔東西的手下落下又放下,想來還是怕打擾江詞休息。


  迎風憑藉自己專業的侍衛素養強忍著笑,尾隨在紀楚含身後回了書房。


  自那以後,紀楚含就再也沒去喊過江詞起床……


  而今這麼多侍衛聚集在此,大少爺這是到底要幹啥?

  少爺心海底針,紀楚含手上的摺扇不住地敲打著石桌,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對面的一眾人大氣也不敢喘,就聽得撞擊聲戛然而止,紀楚含攤開摺扇扇著風,抬眼問道:「你們之中,有家室的上前一步。」


  侍衛們面面相覷,你看我看你,整齊劃一地退後了一步。


  紀楚含捂著袖子輕咳了兩聲,這一堆人怎麼都沒有家室,要你們何用。


  「那有婚約的上前一步。」


  幾個年輕些的侍衛有些迷惑地走上前。


  紀楚含似乎是有些難以啟齒,手攥成拳掩飾性地又輕咳了兩聲,迎風擔憂地詢問,「少爺,您莫不是生病了?需不需要屬下把江詞叫醒?」


  「無需你多事。」


  紀楚含白了他一眼,假裝若無其事的繼續問話,「我問你們,你們老老實實地回答,答對了重重有賞。」


  幾個侍衛恭謹地應聲。


  「怎麼樣才能讓一個姑娘家喜歡你?」


  話音剛落,迎風差點被自己嗓子里的口水噎著。這是什麼鬼問題?少爺這是少男懷春了還是怎麼著?

  但沒有人敢質疑紀楚含,幾個上前的侍衛憋屈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紀楚含見狀摘下摺扇上的玉墜子,放在石桌上。


  透過灑下的日光可以清晰地看見它潔白無瑕的色澤,不摻一絲雜質,實屬上品。


  「誰答出來了就把這塊玉墜子給他。」


  迎風幾乎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大少爺這是在做什麼,跟鬧著玩似的。


  有人卻是躍躍欲試地開口了,他說,「屬下和鶯鶯是從小青梅竹馬,打小訂下來的婚約,屬下問過她為什麼鐘意咱,鶯鶯說是喜歡屬下老實憨厚。」說完,他撓撓頭,有些許害羞和不好意思。


  老實憨厚,紀楚含點頭,若有所思。


  另一個見狀也開口,「屬下和相好是父母之命,北街的媒婆據說嘴皮子特別厲害,屬下的爹娘操心,就讓我上門去提親,相好的也挺滿意,這事才成了。」


  找媒人提親,紀楚含又是一片深思。


  最後一個磕磕巴巴地說,「屬下和前兩位兄弟不一樣,上次屬下完工回家,路上撞見那姑娘被一群惡人圍著要欺侮她,屬下就上前將那群惡人趕走了,姑娘感激之餘,決定——決定以身相許。」


  才一說完,臉都紅了半邊,一眾侍衛們也情不自禁地在身後偷笑。


  紀楚含卻依舊作深思狀,英雄救美,似乎也不錯。


  以前似乎總是江詞救自己比較多,肺疾、毒蜂、都是她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若是英雄救美的話,是不是比較容易感動些。


  紀楚含思索間,不知何時侍衛間的笑聲都寂靜了。


  回眸一看,原來是江詞過來了。


  她這一覺睡到了正午時分,炙熱的陽光穿過院落里濃密的楊柳灑在她身上,留下斑斑駁駁得光影。


  風吹樹葉,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而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穿著樸素的白衫,不加一絲修飾。若不是那略作整理的垂髮,倒真是可男可女。


  可她什麼都不知道。


  江詞懵懵懂懂地走上前,還有幾分睡眼惺忪,「少爺,你今日不需要出門嗎?」


  後知後覺地她才發現站在眼前的一眾侍衛,面目凝重,她被唬了一跳。


  「怎麼會有這麼多侍衛?莫非出什麼大事了不成?」


  有個侍衛和顏悅色地回答:「江詞姑娘無須擔心,少爺只是向我們詢問姑——」


  紀楚含急忙費力咳嗽了一聲,「你們先退下。」


  才說話的那個侍衛急忙將話咽進了肚子里,兩排侍衛恭謹地躬身,各自回到把守的位置上。


  江詞看得雲里霧裡,還未來得及發問,聽得紀楚含說:「今日朝堂休沐,父親無事,我當然也就沒有事。」


  「哦。」江詞似懂非懂地點頭,又問:「那少爺坐在這裡做什麼?」


  當然是在等你起床啊,紀楚含心裡揶揄,嘴上卻是不饒人:「本少爺在何處休息與你有何干係?瞧瞧你,日上三竿才起來,一點沒有姑娘家的影子。」


  江詞無緣無故被紀楚含教訓了一通,內心極度不爽。


  「少爺若是覺得我沒有姑娘家的樣子,那和我費什麼口舌,既然少爺這麼欣賞有姑娘家樣子的姑娘,那怎麼不找表小姐秦茜謠去呀?反正你們兩家有婚約,人家又貌美如花,怎麼都比我一個丫鬟強!」


  紀楚含被她噎了一大堆話,一時不知道如何回話,半晌忿恨地憋出來一句,「你知道就好!」


  江詞聽得火氣更盛,蹭地一下站起身轉頭就走,「少爺今日不需要我來伺候吧,這就告退了!」


  說完,不等紀楚含答話,一溜煙似的就消失在眼前,砰地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紀楚含坐在石桌前生了好一會兒悶氣,才咬牙切齒地說道:「瞧瞧!她這是什麼態度!本少爺倒像是她這個大小姐的下人了。」


  迎風站在一側忍了好半天才沒有笑出聲來,綳著一張臉,正色說道:「少爺,江詞實在是太過分了,膽敢頂撞大少爺您,不如把她趕出紀府去?」


  紀楚含冷厲的眼神刷地一下落在他臉上,迎風咽了咽唾沫。


  「輪到你來瞎操心了?」


  「屬下不敢。」


  紀楚含扶額,方才的侍衛站在不遠處目睹全程,走上前悄聲說道:「少爺,女人是要哄的。」


  瞧見紀楚含冷漠疏淡的眼神投射在他身上,侍衛咳嗽了一聲,「屬下知錯,屬下多事,屬下告退。」


  「等等。」紀楚含叫住他,侍衛心底咯噔一下,完了,大少爺不會真的要發火了吧。


  家裡上有七十老母,下有未過門的妻子,還有守門的旺財,可都指著自己活命呢……


  忐忑不安地回頭,但見紀楚含面無表情地抬著那把展開的摺扇,侍衛恭謹道:「少爺有何吩咐?」


  紀楚含摺扇一合,指向桌上的玉墜子,「這個賞你了。」


  欣喜接過,侍衛急忙道謝,忍不住又多說了幾句,「大少爺,像江詞姑娘這種個性,對任何事情反應都慢半拍,大少爺一定要耐著性子,須知細水長流,江詞姑娘早晚會明白大少爺的心意。」


  紀楚含劍眉一挑,侍衛又不敢說了,匆忙退後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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